第81章 度量
小风听了没做声，好一会才道：“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事么？”
竹华摇头：“并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小风点头：“那你先下去歇歇，等我把回信写好了，再通知你。”竹华应了，这才退下。
小风先把李成璧的信拆开看了，内容大同小异，先是问候小风，继而说了自己成亲的事，又说了赫连卓和顾湘湘的矛盾，又说赵司决和姝秀无双一切都好，让她别担心。
同时又提到了与西域签订盟约的事，他说他试探过李繁君的意思，李繁君上了年纪，意志早就消磨殆尽了，自然不喜欢打仗，若是能说动西域三十六国签订盟约，自然是大功一件，让她在西域先做准备。
继而拆开赵司决的信，一打开信封便掉出来七八张银票，小风一看，不由失笑，定是果毅怕她缺钱花了。
那么厚的一封信，除了两张信纸，其他的就都是银票，果毅也真是的，也不嘱咐竹华一声，万一竹华不小心给弄丢了，可真是要亏死了。
想到这儿，小风心中一动，赵司决没告诉竹华，是真的托大觉得不会出意外？还是在防着竹华？或者说防着李成璧？
小风沉吟片刻，放下信纸，将信封拿在手上细细的看了一遍，裴叙道：“这信封有什么奇怪么？”
小风一边小心翼翼的把信封拆开，一边道：“先生可还记得小时候教我们在信封上写字的事情么？”
裴叙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说果毅把真正的信写在了信封上？”
小风点点头，她将信封整个拆开，细细一观察便发现了端倪，发现信封背面有一些深深浅浅的痕迹，她找来碳粉撒在上面，隐藏着的字才浮现出来。
不过短短几行字，就看得小风心惊肉跳。
果毅说，萧倾城有了身孕，李繁君老来得子，十分重视这一胎，但后来萧倾城因为意外险些小产，是被李成璧所救，这才保全了孩子，因此李繁君才将李成璧封为靖王。
果毅说，乐皇后一定不会叫这个孩子生下来，如今整个后宫风波诡谲，乐皇后和萧倾城之间的矛盾越发尖锐，但赵家，陆家和赫连家这三家已经秘密商议过了，不管如何，一定要保住萧倾城肚子里的孩子，因为他不光是当今皇上的孩子，还带有萧氏的血脉。
赵司决字里行间说的也不是很清楚，但小风可以想象得到，萧倾城贵为萧氏公主，如果她一举生下皇子，赵家、陆家、赫连家完全可以推举这位皇子做太子，等将来这孩子长大，是李氏江山还是萧氏江山，还不是萧倾城这个做母亲的说了算？
这虽然是个好主意，可却与自己保李成璧的初衷是相反的，也难怪李成璧不敢让自己知道这事，他也是怕自己知道后转而推举萧倾城的孩子？
小风放下了信，不禁冷笑，李成璧也太小看自己了，且不说萧倾城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即便是位皇子，不过是个襁褓小儿，愚贤难辨，她怎么可能贸然下注呢！
裴叙看了赵司决写在信封上的内容，也是大吃一惊：“这可怎么是好？”
小风道：“先生觉得该怎么办呢？”
裴叙犹豫片刻，道：“萧倾城向来恨李繁君，如今却拼命要保住这个孩子，看来她已经和赵，陆，赫连三家达成共识，势必要复兴前朝了，但是依我来说，娘子还是莫要改弦易辙的为好，李繁君虽然老了，可并不糊涂，他如今疼爱这个孩子是因为他宠爱萧倾城，可如果有人刻意提点，让他意识到萧倾城的野心，这孩子也未必保得住。”
小风道：“我就是怕这个，万一李繁君如梦初醒，不让萧倾城生下这个孩子，萧倾城情急之下说不定会舍命一搏，联合赫连，赵，陆这三家的力量，这事成功的可能性也极大，到时候咱们的位置就尴尬了。”
裴叙道：“你觉得怎么办？”
小风思虑片刻，坚定道：“萧倾城的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
她酝酿一会，提笔给李成璧写信，说她已经知道了萧倾城有孕的事了，让他助乐皇后一臂之力。
又学着赵司决的方式，把给赵司决的信写在了信封上，告诉他别掺和这件事，袖手旁观就好。
她字斟句酌，信写的很慢，一直到晚上才写好，正好窦良箴回来了，笑道：“我听说来客人了。”
小风笑道：“是二皇子派人送来的信，问我在高昌怎么样了。”
窦良箴随口问道：“有没有提到我表姐啊？”
小风神色一僵，还是决定先瞒着她，遂笑道：“没有说，倒是提起了高卓和湘湘，说湘湘小产了一次，两个人如今闹着和离呢。”窦良箴的注意力果然被这件事给吸引过去了，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风叹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也不好说，信上说两个人闹的挺厉害的，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窦良箴将李成璧的信看了一遍，笑道：“也有好消息啊，李成璧被封为靖王，足见其得圣心了。”小风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想的却是李成璧所说的盟约的事情。
如果和西域三十六国签订盟约，最方便快捷的法子是先说服高昌，然后再由高昌来说服西域诸国，可她现在怎么好意思再去找曲伯雅呢？
可只要提及西域盟约，就不能越过高昌，这也是迟早的事，小风想着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索性早死早超生，第二日便请玉城公主帮着递话，说有事要见曲伯雅。
玉城公主刚刚帮小风递了话，曲伯雅就命人来召小风了，小风到后，曲伯雅还在伏案写东西，见小风来了先让她坐，又让人给她上点心，道：“孤一会就忙完了。”
小风这次打定主意是和曲伯雅谈正经事的，遂乖乖的遵守客人的规矩，坐在一旁喝茶。
曲伯雅见小风没有东瞅瞅西看看，没有四处走动，倒还挺惊讶的，很快搁了笔坐到小风旁边：“你找孤是有什么事么？”
小风道：“自然是有正经事。”
曲伯雅一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有些不习惯，笑道：“你尽管说，是什么正经事。”
小风便把西域和大唐签订盟约的事情说了。
曲伯雅先是惊讶，继而沉默，最后问小风：“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小风道：“自然是有利益上的关系，我和大唐的二皇子，如今的靖王殿下是好友，受他所托询问国主的意思。”
对于小风提出的西域中原大唐互不侵犯的盟约，曲伯雅并没有什么异议，本来高昌就是三十六国中最强大的一国，一旦起战事，高昌就首当其冲。
如今若是真的能建立盟约，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但他一听小风说她和李成璧是好友，小风还专门千里迢迢来高昌为他做这件事，心里就觉得不舒服，道：“你促成了这件事，能得到什么好处？”
小风笑笑：“自然能得到好处，不过不能说罢了。”
曲伯雅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此事事关重大，并不是孤一个人就能做决定的，你先回去吧，等孤考虑好了，会再传召你。”
小风倒是不妨他突然变了脸，只得起身告辞，想想还是决定再争取一下，道：“如今突厥和回纥虎视眈眈，有结盟的意思，如果他们大举进攻高昌，想必高昌也难以抵挡，倒不如和大唐联盟，到时候互成掎角之势，相互拱卫，何乐而不为呢？”
曲伯雅淡淡道：“高昌虽不比大唐地大物博，但也是兵强马壮，谁敢起觊觎之心，只管放马过来，就不劳大唐费心了。”
小风觉得无奈：“本来是一件两全其美，互惠互利的事情，你为什么就不同意呢？”
曲伯雅盯着小风，道：“你收下孤的朱颜花，做孤的王后，孤就答应你。”
小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看了看曲伯雅，道：“你有你舍不下的家国，我也有我放不下的包袱，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相忘于江湖，对你我都好，何必这么强人所难呢。”说完告辞了。
曲伯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顿时觉得满腹怒气，气愤难平起来，那个李成璧，究竟是谁？为什么让小风这么为他付出？
他打开桌子上放着的小匣子，里面放着一支已经枯萎了的朱颜花，看着朱颜花的花瓣已经变得黯淡，失去了盛开时的艳丽，他轻轻叹了口气，难道真如小风所说，小风喜欢他是因为他的这张脸么？
他不信！
小风一定是有难言之隐的，难道是那个李成璧逼着她，让她为他做事？曲伯雅突然很心疼小风，他想了想，把一直暗中保护他的文图叫了出来。
小风愁眉苦脸回到会馆，窦良箴问她事情谈的怎么样，小风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趴在了床上，想着曲伯雅的话，她又是心酸，又是难过。
正巧竹华求见，说明天就要离开了，向小风讨要回信，小风犹豫片刻，又在给李成璧的信上加了几句话，只说让高昌国主信服比较困难，让他别着急，静候佳音。
写完回信，送走了竹华，凌霜如又把账本送来给小风查看，小风又和她说了半天的生意经，等话说完，已经月上中天了，凌霜如很不好意思的赶忙告辞了，小风伸了个懒腰，被这些事一打岔，心情倒是好了许多，她吩咐青岚送热水进来，一边泡澡一边思考着如何说服曲伯雅。
就在这时，曲伯雅突发奇想，在文图的帮助下来了一次夜探香闺，文图把他带到小风住的房间外面，又藏匿起来，曲伯雅左右看了看，跟做贼似的，倒也蛮好玩的。
他轻轻推了推门，没想到居然一下子就推开了，进去一瞧，在东次间听到了水声，不由得走了过去。
小风自然听到开门声了，还以为是青岚，也没在意，可过了一会没听到青岚的声音，觉得挺奇怪，下意识的回头一看，隔着屏风便看到做了坏事一脸心虚正蹑手蹑脚想往外走的曲伯雅，气的脸色都白了！
曲伯雅可是真没想到小风居然在洗澡，虽然前面有一架屏风当着，可仍旧可以影影绰绰的看到里面的情景，曲伯雅的脸涨得通红，回过神来就立刻轻手轻脚想溜，他可不想再被踢一脚了。
可惜运气不好，还是被发现了。
小风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曲伯雅暗暗叫苦，却也真的不敢动了，小风迅速的穿了衣裳出来，目光阴沉沉的盯着曲伯雅，曲伯雅抬头，看到出浴的小风，头发还滴着水，披在肩膀上，穿着一件宽松的袍子，隐约可见玲珑小巧的锁骨，一张小脸许是因为刚出浴，又或是因为愤怒，通红通红，却又粉粉嫩嫩的，曲伯雅看着不禁痴了。
小风看着他这幅样子，连骂他的想法都没了，指着门沉声道：“你给我滚出去！”
曲伯雅觑着她那脸色，半句废话也不敢有，乖乖的滚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曲伯雅便传召小风进宫，小风阴沉着脸去了，曲伯雅殷勤的亲自给小风端茶倒水，笑道：“你昨天说的盟约的事情，孤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可行，所以把你叫过来商议。”
小风不答，只冷笑着看着曲伯雅，曲伯雅心虚，笑了一会也笑不出来了，低着头道歉：“对不住，孤又冒犯你了。”
小风冷冷道：“所以呢？你答应了盟约的事是出于补偿还是内疚？”
曲伯雅急急道：“孤不是这个意思，昨天晚上孤去找你便是说盟约的事情的，孤白天听你说是为李成璧办事，孤的心里就难受的很，才故意说那些话刺你，后来不是后悔了么，晚上才去找你赔不是的，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
小风哼道：“还真是把我给惊住了，堂堂高昌国主，偷窥别人洗澡，这脸皮厚的，我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曲伯雅讪讪的，低了头不说话了。
小风见他如此，语气缓和了几分，道：“盟约的事你答应了？”
曲伯雅连连点头，道：“这本来就是一件好事，明天孤就召集大臣说这件事，再邀请西域诸国的国主前来高昌议事。”
小风道：“这也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要慢慢来，就是高昌，有人愿意，也有人不愿意，到时候两边吵起来，你怎么办？”
曲伯雅道：“这个你放心，孤一定会处理好，不叫你为难。”
小风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想，现在说得容易，到时候有人同意有人反对，糟心事可多着呢。
要说高昌的王族，说多也多，可真正算得上天潢贵胄，是曲伯雅的至亲的，也就那么几个。
大王爷和二王爷是曲伯雅的兄长，虽不是一母所出，但到底是亲兄弟，剩下的便是金池公主和玉城公主两位姑母，还有两位堂叔，虽然是长辈，但并不是爱出风头爱凑热闹的人，再加上上了年纪，只在府里含饴弄孙，并不管外头的事。
在高昌虽说曲伯雅是国主，理应他说了算，但却有一半的兵权握在了金池公主的夫君索达的手中，索达本身就是高昌贵族出身，娶了金池公主后，更是一跃成为皇亲国戚。
他只有一个女儿，便是玉霞郡主，因此老想着把玉霞郡主嫁给曲伯雅，亲上加亲，他原本就是大将军，要是再成了国丈，那可真是位极人臣了。
但曲伯雅自登基后就对金池公主和索达十分冷淡，反而待玉城公主和玉城公主的夫君随南十分亲热，对随夜这个表弟也是加以重用，金池公主每每看在眼里，都觉得窝火，却也没法子。
原本打算通过那刺客的事情扳倒玉城公主，但曲伯雅眼明心亮，到底没冤枉了好人，让她的算盘也落了空，她的心就变得越发着急起来。
后来又听说曲伯雅待一个叫小风的年轻娘子格外不同，时常传召，还不许人在跟前服侍，又是一起外出打猎，天黑了才回来，金池公主心里就忍不住多想了，怕自己巴望多时的好女婿可别被捷足先登了。
遂命人把小风查了个底儿掉，知道她是从长安来的，有个师兄，还有个表姐，却没爹没娘，还认了杜满做义父，便知道这个小风定是出身卑微，从小行走江湖的，哪能跟她出身高贵的女儿玉霞郡主相比。
心里虽然暗暗松了口气，但她也没有放松警惕，直到听夫君索达说起盟约的事情，觉得奇怪：“好好地怎么提起这个来？”
索达道：“今日国主召集我们议事，将一个叫小风的娘子引荐给我们认识，说她是大唐派来的使者，商谈签订盟约的事情，国主问大家的意思，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是好事，只是觉得那使者是个年轻娘子，都不怎么信任，可那小娘子却拿出大唐二皇子的亲笔信来，说她可以全权代表二皇子商谈此事，啧啧，你是没见到，那谈吐举止，的确不一般，国主的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金池公主心里咯噔一下，急急道：“国主果真对那个小风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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