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微凉的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了被子外露出的小半张脸上, 随后那张脸上浓密的睫毛抖动了一下, 还带着睡意的眼睛很不情愿地睁了开来。
“几点了？”林正钦艰难地从被窝里撑了起来, 看着刚刚站在窗前拉开窗帘的人。
荆岩很快地回答道：“八点。”
“八点？”林正钦咕哝了一声, 扫了一眼旁边的日历, “今天不是周末么？那么早起来做什么？”
尤其是在, 昨晚以“明天是周末不用早起”为理由多要了几次之后。
被指责的人一脸无辜地指向窗外：“下雪了。”
“下雪了？”南方城市总是很难得见到雪, 闻言林正钦立马掀开被子下了床，步履艰难地走到了窗边。
窗外是一片银色，虽然和北方那种冰天雪地是天差地别, 但是也足够人欣喜一番了。
“腿的状况呢？”
“好多了，这样的行走的话，大概可以维持个几百米。”林正钦呼出一口气, 后退一步坐到了床上。
“那等一下我陪你出去走一下, 顺便把家门口的雪给扫了。”荆岩关上了窗帘，走到衣柜旁边开始换衣服, 顺便将林正钦的衣服递到了他手边。
无论是一起生活了多久, 林正钦还是坚持这些小事都自己来, 事实上, 只要不是超出了能力范围的事情, 林正钦从来都不让别人插手帮忙。
拉上外套的拉链之后，荆岩走到穿得差不多了的林正钦身前, 帮他系上围巾，在黑色围巾的衬托下, 原本就偏白的皮肤更是显得苍白。荆岩不由得笑了：“还记得我第一次参加你们家宴会的时候, 你帮我打领带么？”
“记得。”林正钦也笑了，“那个时候你一副下一秒就会晕过去的样子。”
“当然会那样，我当时一个劲儿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有哪里做错了，那是我第二次穿西装。”
“第二次？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新生欢迎会？”
荆岩点头，随即就看到对方的眸光闪了一下，从他这个角度，真的显得很诱人，于是他从善如流地俯身亲了亲对方的眼睛。
“怎么？说到不想说的地方，就用这种行为来掩过去？”林正钦的语气间带上了一丝调笑，顺势伸手捏住了荆岩的下巴，“从实招来，穿得那么帅，在舞会上勾引了多少同学？哦不对，是勾引了多少学姐？”
荆岩哭笑不得：“真的没有，那个时候谁看得上我啊……不说这个了，倒是你……今天……”
“今天？”林正钦眼中闪过错愕。
“呃……”荆岩有些尴尬，摇了摇头，“没、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说着荆岩一把将人给拉了起来：“你先试着走走，我去推轮椅。”
林正钦瞥了眼日历上被自己浅浅划了个圈的日期，难道对方知道自己圈今天的意义了？不，应该是完全不可能知道的。
迈动双腿艰难地走到了楼梯口旁边，刚好遇到出来的帮佣，这位年过五十的大妈级别人物当即惊呼道：“你怎么可以自己走出来了！轮椅呢？我……我去找轮椅！”
“王姐，不用忙活了，石头去找了。”林正钦连忙摆手，这位大姐是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过大惊小怪了。
“哦，这样，那今天你们小两口有什么安排吗？”王姐很八卦地问道。
“今天？安排？”林正钦差一点认为每个人都知道今天的意义了。
王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哎呀！圣诞节啊今天！你没看到街上到处都是宣传吗？好好把握机会啊。”
林正钦恍然大悟，回想了一下，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最近自己都在忙活公司的事情，生活中除了那件重要的事情之外也都是没留心。
现在想想，刚才荆岩一脸尴尬地开口又没说的事情，大概就是圣诞节了吧。
“我知道了，谢谢王姐。”林正钦的态度显然让王姐很高兴，当即又是念叨了两句就下楼去了。
“等久了吗？我现在带你下楼。”荆岩将轮椅搬到了一楼，看到楼梯口的人，立即送上了笑脸。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栋三层楼的小别墅，只是为了方便，将卧室设置在了二楼，书房什么的则是在三楼。其实当初荆岩是想要把卧室设在底楼的，结果被“底楼湿气比较重”这一点给驳了回去。
稳稳地搀扶住对方，看着日渐回复的双腿在楼梯之间僵硬而不自然地活动着，荆岩心里的喜悦又增加了不少，这说明林正钦的腿回复得还挺有效果的。
“等一下有什么安排吗？”林正钦故意这么问道。
“安排？啊……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啊。”荆岩别过头去装傻，末了才说道，“扫完雪之后，去街上逛逛？”
“没问题。”
正如王姐所说，街上的圣诞气氛十分浓厚，各家商店都以圣诞节的格调来装饰了一番，走在街上就像是走进了一片绿色的海洋。
荆岩俯下去将林正钦的外套拉了拉，试图隔开冰冷的风，才说道：“街上也很热闹呢……哈哈……”
听着这明显有暗示意味的话语，林正钦在荆岩看不到的地方勾起了嘴角，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要去哪里逛？最近黄伟泽不是要结婚了？那就去店里挑选一下礼物好了，毕竟也是你很好的哥们儿。”
“啊……知道了。”荆岩的语气中难掩失望。
两人这么走在大街上是很扎眼的，尤其是在林正钦的轮椅和其出色的外貌加持下，几乎每个回头的人都投以了同情的目光。荆岩藏在风衣口袋里的手紧紧地握拳，很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要冲上去和别人理论。
突然袖口一紧，荆岩低头，发现是林正钦一手操纵着轮椅，一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微笑着摇头，示意自己不要和别人计较。
荆岩微微点头，只是用只有林正钦听得到的音量小声抱怨道：“你看起来真的那么值得人同情？”
他知道林正钦以前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目光，因为从来都是天骄的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但是这次林正钦居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还过来劝阻自己。
“只要我自己知道，我不是个该被同情的人就行了。”林正钦轻声回答道。
荆岩心头一动，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对上林正钦的目光之后说道：“和之前相比，你真的变了很多。”
后者回以一笑：“你也一样。”
从相识的时候开始，两个人几乎都是在通过对方，渐渐改变着自己的缺点。现在回想起那个时候，荆岩有些唏嘘：“幸好我当时没有拒绝你。”说完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低头问道：“对了，那个时候你要问的是什么？”
“什么时候？”
“黄伟泽被罗家的人找麻烦的那个晚上，我们不是在阳台？你最后说了什么？我当时没听见。”
林正钦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不是你没听见，是我当时根本没说完。”
“诶？”荆岩挠着头发，“那到底是什么？”
“到店里了。”林正钦说出的却是牛头不对马嘴的这样一句话，随即便驱动轮椅拐进了林氏珠宝。
“喂！这么敷衍是怎么回事啊！”荆岩喊了一嗓子，跟着他跑进了店里。
接下来的行程让荆岩不是很愉快，或者说，他很不愉快。因为林正钦似乎完全没有收到他的暗示，在挑好给黄伟泽的礼物之后，就若无其事说自己想要回家休息一会儿。
“真的……要回家？”荆岩不死心地问了一次。
林正钦点了点头，“抱歉，真的很累……”
“……我知道了，我们回家吧。”荆岩低下头去蹭了蹭他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等一下我要去学校处理一些事情，送你回家之后就出门。”
“何必这么麻烦？既然有事情的话，现在就去不就得了？”林正钦眸光闪烁着，仿佛早就看穿了荆岩的打算，“我可不想你送我回家之后，又到学校去跟哪个学妹勾搭一下。”
“我才没有勾搭学妹。”荆岩憋了半天就憋出来这一句话。
“那就是同学或者学姐？唔……上次那个谁，方立妍吗？我记得——”
荆岩一把捂住他的嘴，神色严肃道：“不要提她，难得我今天心情这么好。”
林正钦眉眼间染上了笑意，他拨开荆岩的手，“好了好了我不提了行吧？跟你开玩笑的，我们回家吧，到时候你想出去勾搭谁都行。”
被像小孩子一样敷衍的人把腮帮子鼓得很高，最终又泄气道：“算了我们回去吧，顺便我真的不是去勾搭谁的……”
“你们这么快就回来啦？来来赶快进来坐着，外面气氛好但是天气很冷，小心冻着了。”刚一回家，王姐就忙活开了，“我给你们端一碗热汤。”
林正钦笑着阻止了这位大姐的行动，“王姐，我们又不是七八十岁的老年人，难得的节日你还是歇歇吧。”
“那我出去了。”荆岩帮林正钦解下围巾，又匆匆地冲出门去。
王姐一脸错愕，等荆岩都跑得没影了，才愣愣地说道：“诶——这小子是怎么回事？都不留在家里陪你，这大过节的，出去跟谁玩呢？”
轮椅上的人微微摇了摇头，“我想啊……他应该是出去拿什么东西的。”
“东西？”
林正钦拿过拐杖自己颤颤巍巍地上了楼，边走边说道：“王姐，你还是回家休息吧，接下来的半天都放你假，好好陪你的家人。”
“可是你们晚上的……”
“我们还不至于会把自己给饿死了。”林正钦回头，“之前没有你的时候，荆岩也没把我给摔死啊。”
正如林正钦所料，荆岩不是去学校，他在离开家后，急忙冲到了之前订了东西的珠宝店里，拿出相关证明要提领订做的东西。
“什么？你说还没到？”荆岩不由自主地抬高了音量，要是换在平时他肯定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陌生人这么大声，但是事关他要送给林正钦的东西，他也顾不得了，“我一个月前就订了啊！”
柜台的服务人员面脸歉意，“不好意思，先生，您要的东西的材料需要从国外运送过来，中间耽误了一些时间，然后加工也花了不少时间……”
“放屁！我订做的时候怎么没跟我说！”荆岩脑海中不禁闪过了“还是林氏珠宝好”的念头，无奈那是林正钦的地盘，荆岩当然不可能在那里订东西，不然在一分钟后林正钦就能知道他订了什么。
“真的非常抱歉……但是这件饰品真的要在明天才能送过来，如果您不再需要的话，我们愿意赔付给您三倍的违约金。”
荆岩怒气涌上来，连脸颊都微微发红，“我不缺钱！”
“这……”
紧握着拳头的人在深呼吸好几次之后，又放松下来，荆岩反复告诉自己这不是柜台人员的错，才没有把怒气进一步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
然后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因为怒火而变得有些沙哑，“算了……不需要了，违约金按照之前说好的付吧，不用三倍。”
没有了订好的礼物，荆岩也不愿意随手在珠宝店里挑礼物，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去面对林正钦。他一直在大街上徘徊了很久才回到家中，当他打开门时，桌上已经摆满了食物。
“我……回来了。”荆岩的声音中明显充满了颓然，如果他头上有耳朵的话，一定也是软趴趴地耷拉在脑袋上的。
林正钦神色如常，“怎么这么晚？坐下吃饭吧。”
荆岩慢吞吞地坐下，没精打采地拿起筷子，整张脸上都写着“我现在心情很糟糕”。
“怎么了？谁惹你了？”
“没有……”总不能让林正钦去拆了珠宝店吧？
“——对了。”林正钦在那边不紧不慢地说着，却让荆岩的心吊了起来。
要是对方提到圣诞节的事情，自己该怎么办呢？就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忘了这么回事么？不，这么一来自己肯定会死得很惨……
“关于今天，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呢。”
“啊、啊……是啊，哈哈……”荆岩结结巴巴地接着，心跳在一瞬间窜到了最高。
林正钦从旁边的座位上拿起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推到荆岩的面前，“打开看看？”
看着盒子上不是林氏珠宝的标记而是自己订东西那一家的标记，荆岩心头一紧，颤抖着手去打开了盒子，里面正是自己订做的那对戒指。
“你——”是把他当成白痴来耍么？荆岩只觉得血往脑门涌去，站起来就要炸毛。
“我只是觉得，我们订做两对戒指实在是有点浪费了，你设计得也难得有点品味，所以就采用了这一对。”林正钦慢条斯理地将戒指拿了出来，“另外，我想说的是，华夏的同性婚姻法从今天开始正式实施，所以……”
“结婚吧。”
窗外的雪静静落下，窗内的两个人也是同样安静，荆岩瞪大了眼睛，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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