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的二少奶奶【四】
顾舒窈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
这个计划才起了苗头, 她便披衣而起，去向楚夫人请示, 说是这些日子在家中养伤闷得慌, 想到庙里去烧个香，顺便赏一下秋景，好好纾解一下这些日子来心中的郁结。
楚夫人现在就怕顾舒窈在家里闹, 一听她说要出去散心, 哪里有拦的？当即便应了。
顾舒窈从楚夫人处出来，打头便撞上了从外头回来的程沐灵。
只见程沐灵一双杏仁也似的大眼睛红通通的, 眼中还依稀闪着泪光点点, 顾舒窈就猜想是她同楚昭庆处得不愉快了。
但是这又关她顾舒窈什么事儿？
如是想着, 顾舒窈同程沐灵相互见了礼, 也并未寒暄, 便扶着丫鬟的手, 施施然地走了。
程沐灵倒是蹙着眉，目送着顾舒窈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这才悠悠地长叹了一声, 转身进了楚夫人的屋子。
————
顾舒窈知道自己这会儿回去定要撞到楚昭庆枪口上去, 便支了小丫鬟先回去打探, 自己绕到楚府的后花园去散心。
果然, 顾舒窈才在湖心亭坐下, 小丫鬟的消息便回来了——二少爷一身怒气, 就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屋里等着二少奶奶您回来呢！
男女主角一个怒火熊熊一个泪光盈盈, 一看就知道两人闹得很大。顾舒窈才不想掺和到他两个的矛盾里去，自在后花园赏玩。到了饭点，还特地让小厨房把饭给送到后花园来, 她就在湖心亭里吃。
楚昭庆左等右等等不到顾舒窈, 问院里伺候的下人，他们也全都支支吾吾地说不知道。
……楚昭庆觉得自己要气得爆炸了！
这一个蒋攸宁让他不痛快也就罢了，怎么一整个院子的下人也都这般不省事！
楚二少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要去衙门值守的楚昭庆实在是等不到顾舒窈了，干脆将院里伺候的下人胡乱发落了一通，出了一口恶气，这才出门去衙门了。
又一次成功地避开了与楚昭庆的正面交锋，顾舒窈在天堪堪擦黑的时候，吃饱喝足地回自己的小院去了。
次日一大早，顾舒窈又早早起来，赶在楚昭庆回到家前，出了门。
时值仲秋，香积寺外的枫林已然红了，绵延数里，似浓厚的晚霞，层层叠叠地笼罩在半空中。
美得像画一般。
香积寺将至，一直坐在车中望着窗外风景的顾舒窈到底抵不住这美景的诱惑，命车夫停了车，下车来，领三五丫鬟，穿越枫林，缓缓向香积寺行去。
今儿是十九，原本就不是上香的好时候，是以游人不甚多。
枫林里很安静，偶尔会响起行人的低语，抑或是树枝被踏断的声音。
又一阵秋风吹来，枫叶沙沙作响。顾舒窈缓缓地走在铺满了落叶的大理石道上，低眉垂眸，静静地思考着如何合理有效地利用楚昭庆和程沐灵在香积寺私会这件事。
顾舒窈低着头，看着脚上的红色绣花鞋一步一步踏过金色的、红色的枫叶，心里想着事情，冷不丁听到跟在她身后的枫儿惊呼了一声“少奶奶小心”，紧接着自己就“砰”地一下，同快步迎面走来的人撞到了一起。
那人走得很快，人又瘦高，顾舒窈只觉得右半边胳膊狠狠地一痛，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往斜后方倒下去！
就在刀光石火之间，那冲过来的人一把抓住顾舒窈的左手小臂，将她往回一拉……
又是“砰”的一下，这回，顾舒窈狠狠地撞到了那人的怀里。
硬邦邦的、铜墙铁壁一样的怀里。
这一下直把顾舒窈撞得脑壳生疼，撞得她禁不住呜咽了一声，抬手扶住了脑壳。
这时候跟在顾舒窈身后的枫儿回过神来，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推开那半路撞上来的男子，将顾舒窈护在身后，然后厉声骂那男子道：“你怎么走路的？！没看到前面有人吗？！”
枫儿话音方落，那男子便拱手一揖，对顾舒窈道：“夫人原谅则个，小生心里惦记着事情，又忙着赶路，便没注意到夫人从前边走来。”
声音温润且纯净，如同低沉的大提琴音一般，听得顾舒窈忍不住心肝儿一颤。
顾舒窈从枫儿身后瞥眼看去，只见那是个极为俊美的男子，眉目清朗，身形颀长，穿一件月白色的竹纹绸面圆领袍，秋风拂来，衣袂飘飘，真真如谪仙一般，令人挪不开眼睛。
可顾舒窈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此事怪不得公子，也是我自己不曾看路，才同公子撞上……也请公子原谅。”
顾舒窈道。
与顾舒窈一样，那男子也是匆匆瞥了她一眼，便君子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夫人客气了。”男子又是一揖，“小生尚有要事在身，少陪了。”
说完，他绕过顾舒窈等人，快步离开了。
————
在香积寺枫林外的这一段小插曲，顾舒窈并未放在心上。
她仍按照原来的计划，进了香积寺拜了佛，求了平安签，用了斋饭，然后去寺庙后院休息。
香积寺的后院，是专门给杭州城内的达官贵人们准备的休憩的场所，不大，但也有十来个房间。
这会儿顾舒窈也不困，让丫鬟打赏了领路的小僧尼，她便叫上枫儿，在这后院里四处走走。
顾舒窈一边走在抄手游廊上，一边回想着故事的剧情，然后，在最角落也最不引人注意的那间厢房门口，站住了。
往门口上挂着的大锁上看去，顾舒窈眯起了眼睛。
如果她没记错，程沐灵和楚昭庆的生命的大和谐，应该就是在这里发生的。
确认了地点，顾舒窈开始研究起地理环境来。
这厢房的左边就是围墙，围墙外头种着蹿天高的竹子，似乎不太合适偷听。
那就……
顾舒窈看向右边的厢房。
那就，只有这里了。
————
心里有了成算，顾舒窈回到房间，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午觉。起来收拾好，顾舒窈也不着急着回楚府，先是回了一趟蒋家，见了蒋夫人，陪她用了晚膳，又狠狠地哭诉了一番在楚府上的委屈生活，把蒋夫人说得有些松动了，这才打道回府回楚家去。
待顾舒窈回到楚家的时候，月儿已经爬到柳梢头了。
等了顾舒窈一早上又一下午的楚昭庆此时正是满腔的怒气没出撒，甫一见她被一群丫鬟簇拥着走进院子来，当即就从椅子上弹起来，飞踢一脚出去，将旁边的茶几踹到墙上砸得稀烂！
楚昭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把在场伺候的下人都吓了一大跳。
只有顾舒窈一脸的波澜不惊，对楚昭庆保持着这大半个月以来的“不接触、不谈判、不妥协”的三不原则，掉头就往西厢房行去。
——这段时间以来，顾舒窈都是睡在西厢房，和楚昭庆明目张胆地分居。
顾舒窈的这个态度无疑是往楚昭庆的怒火上面浇油，让楚昭庆的怒火“腾”地一下蹿得老高。
楚昭庆憋了这大半个月的怒气，在这一刻，彻底地爆发了！
目眦欲裂地瞪着顾舒窈，楚昭庆指着她，叉腰怒道：“蒋攸宁，你给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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