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刘货郎 一
包子好吃不只是因为于寡妇手艺好,温妍也舍得下本钱,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油是当年新榨的菜籽油,肉七分瘦三分肥,再加上大葱和时鲜的蔬菜,就是什么香料都不放,只放上盐巴,也香得让人想吞掉舌头。
温妍不指着这个赚钱,价格定得极低。一个馒头还要一文钱,她家拳头大小的包子却只要五文钱两个。
所以除了过路的客商,街坊邻居也乐意买来解解馋。
包子的香味一漂,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大筐包子就卖了个干干净净。
转眼就到了晚饭时分,这个时辰基本就只有住店的客人用些简单的饭食。温妍依旧在柜台后面,羊哥站在门口,却不是招揽客人,时不时和兰儿那小丫头说几句话,大柳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应该是嫌那两个人说话吵,十分不悦地哼唧了几声。
可羊哥和兰儿根本不怕他,两人一站一座,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时不时地笑几声,相谈甚欢。
下午已经停了的雨这会儿又淅淅沥沥下开了,不过才酉时末,就已经点上了油灯。
又过了一会儿,雨越下越大,几个吃饭的客商叹气,说雨下成这样,只怕明天也不能停,估计又要耽搁一天。
别的还罢了,都是些布匹杂物,只一个贩卖鸡鸭的客商愁得叹息连连,他弄了整整两马车的鸡鸭,打算拉到府城去赚个差价。
可这大热天,鸡鸭挤在一处,只怕耽搁一天就要死上不少,他怕赚不到钱不说,连本钱也会贴进去。
看着不停的大雨,他扬声又要了一壶酒。
温妍看他有好一会儿了,开口劝道:“客官出门在外,酒喝点暖暖身子也就罢了,喝得多了伤身,家里人也不放心。”
客人苦笑着摇摇头,道:“温掌柜有所不知,我姓刘,您不嫌弃,就叫我刘货郎吧,我现在和一个人没啥区别,爹娘没得早,我还不记事就成了孤儿,幸而有大伯教养,把我拉扯大,刚给我娶了媳妇,大伯也撒手人寰,一病去了。”
他叹了一口气,仰头灌了杯酒,接着说:“算起来我也是有福气的,没了爹娘有大伯,大伯去了还有媳妇,我靠着大伯的教的手艺,开了个小店卖些日用杂货,总能糊上两张嘴。”
原来这刘货郎本来在府城开了一家杂货铺子,日子也算过得下去。他夫妻感情也不错,两口子成亲多年基本都没有脸红过,只是一直都没有子嗣。
刘货郎劝媳妇说自己命该如此,让她也宽心。可那刘娘子偏偏是个好强的,听多了闲言闲语,竟生下心病来。
平日里求神拜佛不说,听说哪里有郎中能治妇人不开怀的,就一定会去看。几年下来,吃过的药渣子都能堆成山了。
可惜罪受了不少,钱也没少花,刘娘子的肚子就是没动静。刘货郎也没少给她宽心,可人一旦钻牛角尖,哪儿那么容易就能想通。
就在面前,府城的观音庙来了一位老尼姑,说是有一手治妇人病的好医术。
府城不少人家的娘子都去看过,个个都说有效。
后来还有官宦人家的贵妇人,也都偷偷的去找那老尼姑瞧病。
有传言说,那老尼姑看病的医术还罢了,最厉害的是有一个美容养颜的方子,用过之后至少能让人年轻十岁,皮肉都紧实。
可那老尼姑脾气古怪,任你是达官贵人,一律都要到她那里去,否则就是花白银千两,也请不动她一步。
而且给人看病不分高低贵贱,早到早看,晚来的晚看,谁要是仗势欺人,那绝对会被拒之门外。
刘娘子听说了之后,自然不会放弃一线希望。约上几个相好的妇人,雇了马车就去了。
“唉!当初我就觉得花钱不要紧,只要她心里舒坦,也就由着她去了。头几次去瞧病,回来她高兴的很,说那老尼姑给她看了,还开了偏方,只要按时吃药,今年就能怀上。”
刘货郎说着,擦了擦眼泪,又接连灌下几杯酒。
温妍给羊哥使眼色,让他去厨房取了一碗醒酒汤。
“我也三十多了,说不想要孩子,那都是假话,谁不想儿孙绕膝子孙满堂,我听了这话心里也高兴,还拿了五两银子备下八色礼物,送去了观音庙,许愿说只要生下孩子,我再来还愿。”
后来刘娘子天天往观音庙跑,连店铺的生意也不照看,刘货郎要进货就只能关门。他也劝过妻子,可妻子说只有心诚才能如愿。刘货郎无奈,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就这样刘娘子慢慢的竟几日几日的不回家,一回家就是拿银子,拿了就走,多余的话都没一句。
刘货郎一问她就生气,骂他心不诚,如何能有孩子。
说到这里,刘货郎又灌下一杯,道:“她日日不在家,我又上哪里要孩子,她就是怀了,那也不是……”
说到这儿,他猛然意识到温妍是个女子,忙赔罪说自己吃醉了。
温妍只笑了笑,让羊哥把醒酒汤送了去。
刘货郎有些尴尬,接过醒酒汤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儿。
“唉,她这样我心里难免多想,以前就听人说过,有些尼姑表面是出家人,私底下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也没心思做买卖,悄悄去观音庵看了几次,可她们确实是在烧香求神,一坐就是一天,着实没有什么别的。”
他三番五次去看,竟也荒废了店里的买卖,有一次刘娘子连续十天没回家,他心里放不下,又跑去那观音庙,谁知店里竟走水,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刘货郎又连连叹气,到了这个年龄,又一穷二白,怎么不让人伤心。
幸而他平日里为人不错,交得几个靠谱的朋友,在这个时候愿意伸手拉他一把,凑了些银钱,让他做些小买卖。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重头再来。可谁知以往贤良的刘娘子听说家里遭难,竟不闻不问,说一切都是天命,住在那观音堂问都不问一句。
刘货郎拿她没法子,只能托人照看一二,自己则做起了贩鸡鸭的买卖,从乡下买了鸡鸭卖给府城的饭馆酒家,也就是赚个辛苦钱罢了。
现在这场雨下得没完没了,他眼看着鸡鸭在笼子里挤着,只怕挨不了几日。
狠狠心冒雨走,他倒是不怕,可这鸡鸭再淋了雨,只怕到了府城活不了几只,眼看着是家破人亡血本无归,他心里越想越苦闷,只能借酒消愁了。
温妍听他诉苦,也跟着叹了几句。
这时,一直坐在廊下看雨的兰儿蹦蹦跳跳进来了,“掌柜的,早上您不是还说要做些熏鸡熏鸭的,愁着找不到好货,我看刘货郎的鸡鸭就好。”
刘货郎听了,也眼前一亮,道:”温掌柜若是要,可就帮了我的大忙,我愿意原价给您,绝对不赚你一文钱!”
温妍嗔了兰儿一眼,笑道:“那也不能让您白跑一趟,一会儿我让厨子看看能用多少,总不能亏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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