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秋记往事8
陆凌风最后一场戏是在城墙上拍的,这是一场诀别戏。
男主看着心爱的女主从城楼上跳下去的瞬间恢复记忆,奈何佳人已陨,男主肝肠脆断。
城墙上厚重的积雪和鹅毛飞雪和这悲伤的剧情般配,天然的烘托更能体现剧情的哀凄。
陆凌风到位时,女主已经背对着他站在城墙边,白色衣袍和这苍茫的白雪合为一体,远远望去说不上的凄凉。
陆凌风很快进入角色,看着女主的背影哀伤地呼喊她的名字。
按照剧情,女主应该头也不回地跳下去,但在此刻她却缓缓转过身来,陆凌风错愕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阿秋?”
黎秋冲他冷冷一笑,“怎么?意外吧?”
陆凌风惊慌失措地对着站在站台上的黎秋喊,“你胡闹什么?赶紧下来。”
陆凌风不顾旁人劝阻冲了上去,这才发现黎秋身上根本没吊威亚,他把黎秋从站台上抱了下来,紧紧地抓住她的双肩懊恼地说:“你疯了吗?”
黎秋把头抵在他的双肩,轻轻地说:“想知道那个故事的结局吗?”
陆凌风抽出自己的肩膀,“回家讲好吗?”
他拉起黎秋的手,“走,我们现在就回家,回家你讲给我听。嗯?”
黎秋甩开他的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阿含与阿莫坐着火车逃离之后,没过多久就将外婆的镇箱之宝换来的钱就花完了。
即使是这样,阿莫依旧让阿含去上学,不管阿含怎样推脱说上学并不是唯一出路,而且提出想与他一起承担。
每每阿含有这样的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于行动,就已经被阿莫扼杀在摇篮里面。
阿莫说:“阿含不用担心……担心,一切包在我……我身上。”
阿莫说这话的时候,特别像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让阿含觉得特别有安全感,让她有不再流离失所的感觉。
阿莫说:“阿含,那么……那么聪明,一定……一定会有大出息的,阿含,一定要好好念……念书。”
阿含笑,“你就不怕我将来功成名就了不要你了怎么办?”
阿莫低头,“只要阿含快乐,阿……阿莫就幸福。”
“真是个大傻瓜!”
他们说这话时,阿莫已经在一家酒吧里找到工作,阿莫人长得清秀俊美,而且对人很有礼貌,老板对他很是赞赏。
阿含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就在酒吧给阿莫帮忙,帮他推销酒,好能多赚一点外快。
尽管阿莫一再让阿含不要操心钱的时候,但就是拗不过阿含,她攀着阿莫的肩膀说:“我已经答应你好好上学了,那你也得让我为你分担分担,要不我不会心安的。”
然后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每当她露出这样子的表情,阿莫便会妥协。
只有在阿莫面前阿含才会放下所有的防备,只有在阿莫面前阿含才会做一个快乐的女生。
“很好,来给你们拍张照片!”
在俩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闪光灯一闪,有人将他们拍下。
他们走上前去,阿含问,“请你把照片删掉!”
阿含最不喜欢的就是拍照,学校里老师让拍免冠照她都十分不愿拍,她害怕万一谁不经意间将他们的照片流出,万一被之前认识他们的人发现,那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他们使尽心思掩藏的过去,就会被人知道。
那些过去就像阿含的恶梦,是她今生不愿再想起恶梦。
“您好,我是个摄影师,你们刚才那一幕特别好,我想放在我的摄影展上。”拍照那人笑着说。
“不可以,请把照片删了。”阿含一脸严肃的说。
那人笑说:“我可以给你们钱,你们就当是做了我一次模特,你们出价,您韩可以吗?”
“请你立刻删了。”
见阿含态度如此强硬,那人只能一副惋惜的样子删掉。
那人离开后,阿莫便开始工作,阿含再一旁帮忙推销酒,这时进来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很有钱的样子。
阿含见状忙上前将手里的酒推销给他们,却被其中一个人拉住,那人笑眯眯地说:“小妹妹,来陪哥哥先喝一杯。”
阿含使劲抽回手,强颜欢笑说:“先生,我不会喝酒。”
“那人继续笑,”没关系,就喝一小口,给哥哥个面子。”说完又再一次伸手去拉阿含,却被阿含巧妙躲过。
中年男人身子一闪,顿时怒了,“不会喝酒来这种地方,少TM装清纯少女。”、
就在他的手欲碰到阿含的身子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冲了过了,一拳将那人打到。
“阿含,我们走。”然后拉着阿含走出了酒吧。
阿含觉得阿莫太冲动了,不应该得罪他们,阿莫却说:“不管是谁……谁敢动阿含一个手指头……我会要了他的命。”
就像很多年前,阿含也曾像这样保护过阿莫一样。
因为这件事,阿莫被酒吧开除,阿含偷偷多次祈求经理,都被拒绝,因没有学历和文凭,再加上年纪太小,阿莫只能去一些饭店当服务生,两人日子过得很是艰苦。
一年后,阿含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阿莫高兴地将她抱起在地上旋转。
“阿含,真……真棒。”阿莫喜极而泣,自已一个人举着那张录取通知书一会哭一会笑。
一想到又要面临巨额的学费,阿含退缩了,“阿莫,我不去上大学了。”
阿莫蹲下身拉起她的双手,“阿……阿含……不……不要……担心……阿莫供阿……阿含上大……大学。”
阿含甩开他的手,“你哪来那么多钱?”
“我……我努力赚……赚钱……我……我要让……阿含上大学。”阿莫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阿含的耳里。
朦胧间阿含想起他们刚从家乡逃出来那年冬天,他们身上的钱花光了,又冷又饿,也无处可去,俩人躲在河边的桥下面躲避狂风暴雪。
雪最大的那天晚上,阿含突然发起了高烧,嘴里一直说胡话,一会喊冷,一会喊饿,一会又喊阿莫的名字。
阿莫脱下身上那件薄薄的外套,盖在一直在打哆嗦的阿含身上,“阿含……你……你等着……我……我去给你……你找吃的。”
天快亮时,阿莫回来了,将怀里残碎面包和半瓶牛奶放在阿含嘴边,“阿含……快……快吃。”
阿含疲惫地睁开眼,发现阿莫满脸鲜血,她吓坏了,“阿莫,你怎么了?”
无力的双手想要抹掉阿莫脸上的血迹,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掉,模糊了双眼。
阿莫用力地抹去脸上的血迹,笑着说:“阿含……不……不哭,阿……阿含快吃。”
阿含将面包含在嘴里,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阿莫,如果你没有遇见我,你是不是就不会遍体鳞伤?”
阿莫摇摇头:“阿含是阿……阿莫这辈子……唯……唯一活下……下去的理……理由。”
四年后,阿含哽咽着问阿莫:“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我会一辈子对……对你好……好的。”阿莫的笑容缓缓张开,像太阳一样温暖。
阿含伸出手像个孩子一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然而阿莫并没有遵守承诺,第二天阿莫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雪悠悠地飘着,将天地渲染成白茫茫的一片,风不停地吹动,将刚刚落下的雪花吹起。
黎秋抬眼,冷冷地看着陆凌风,“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陆凌风微微一颤,一脸茫然地看着黎秋,黎秋对他笑了笑,说:“阿莫就是方寅生。”
黎秋凄凉一笑,“我就是阿含。”
陆凌风的面色,一刹时地变成了灰色,最后两个字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他后退一步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黎秋上前揪住陆凌风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是你,是你害死他的。”
陆凌风不愧是陆凌风很快便恢复了神态,他怒目横眉,“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听见了你给道具师打的那通电话。”黎秋的眼神是他不曾见到过的凛冽,“你为了拍摄让效果更加逼真竟然让他故意将锁扣放松,你可知那是致命的。呵呵,你们这种为达目的不测手段的人又怎会懂得人命的可贵。”
陆凌风一怔,“阿秋,你在胡说些什么?”
黎秋轻笑,“别装了!我都知道了。”
陆凌风怒声呵斥,“你知道些什么,快过过来。”见黎秋往站台走去,陆凌风是即怒火又害怕。
“那天我像疯了一般狂奔到拍摄现场,可我还是迟了,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我面前坠下,我却束手无措。”黎秋对着面如死灰的陆凌风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冷静一点,阿秋,冷静一点。”黎秋不知何时站到站台上去的,她的身体在高空中摇摇欲坠,陆凌风伸手,试图抓住她。
“你知道剧本里丽姬为何要从这跳下去吗?”黎秋大笑,“那是因为嬴政杀了她最爱的人,你说她怎会独活?”
陆凌风心突然咯噔一下,他上前去拉黎秋,被却黎秋吼在原地,“别过来!”
她问,“你还记得《白夜行》那本书吗?”
陆凌风忙说:“我记得。”
“陆凌风,你爱我吗?”
“爱,很爱很爱。”陆凌风声音颤抖地厉害。
黎秋凄然一笑:“陆凌风,想不想也体会一下看着挚爱在你眼前坠落,却束手无措的痛苦。”
黎秋看着陆凌风震惊的神情,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颜,身子轻轻一跃,随着飘零的雪花一起坠落。
“不要。”陆凌风悲怆绝望地惊喊。
鲜血染红的白色衣裙,在皑皑白雪中绽放,像一朵朵娇艳欲滴盛开的罂粟。
陆凌风凄厉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这便是她对他最大的报复。
“凌风,你说怎样才能夺走一个人的灵魂?”
“当然夺取所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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