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愚人村”壮歌

下载APP

8.2 “愚人村”壮歌

8.2

    

    “愚人村”壮歌

    

    在这里,贫困的生活曾让人看不到希望,山村曾有上千人居住,有点能力的,大多选择离开,只剩下500多人……穷,对这里农民而言,像是宿命,难以逃脱。

    

    过去的仓房村,“与世隔绝”是它的代名词。

    

    汉江支流仁河将茶坪山切出一道600多米深的“口子”,当地人搭窝棚、住岩洞,散居在深山峡谷之间。这里距城口县城不到7公里,却交通闭塞,连骡马都难通行。

    

    20多年前的一天,一位记者翻山越岭登上仓房,记录下触目惊心的贫困状况:家家户户住的是“千柱冲顶、万柱落脚”埋叉房,茅草一堆、薄膜一盖就是一间屋。有的一家6口挤在四处透风的茅草棚里,只有一张黑黢黢的床。更让人揪心的是,当地人九成以上是文盲,不少人长期无人交流,竟已不大会说话,一张口就是“啊”“呀”“哦”的,就像哑巴和傻子……“愚人村”的名字不胫而走,成为秦巴山区深度贫困的一个缩影。

    

    “愚人村”的名字不好听。吃够了没文化的苦,仓房人慢慢悟出来:治贫先治愚,应该让孩子读好书长本事!

    

    在仓房,王良兴名气很大。最近几年,王家3个娃,先后考上重庆师范大学和四川农业大学等高校,成为村里读书“最得行”的家庭。大伙儿都为王家人竖起大拇指。

    

    但一个贫困家庭要供出3个大学生,要付出怎样的辛酸,只有自己清楚。

    

    过去仓房村农民居住的房屋。

    

    为了挣够孩子学费,王良兴曾以烧炭为业。“上山砍树、打窑、烧炭,要从9月份一直干到来年2月。”王良兴说,一过10月,山上就下雪,气温降到零下10多度。雪积了半个腰身,人还要拖着一捆捆柴,连滚带爬往前赶,满身是汗。

    

    3天一窑炭,只能挣40多块钱,这点收入还是入不敷出。其余日子里,王良兴还要钻小煤窑挖煤、上山采中药材……只要能挣钱,什么事都肯干。一次在高堰镇上房捡瓦,王良兴摔了下来,脾脏破裂,送到医院时,已奄奄一息。

    

    刚过44岁的王良兴,皮肤黝黑、满身带伤。“有时我想过把心一横,干脆让娃娃出去打工算了。但看着他们苦巴巴想读书的眼神,又舍不得了,只有不停给自己打气,再难也不能耽误了娃。”

    

    只有读书才能断掉穷根。这些年,仓房农民给自己定下一条规矩:再穷也要帮穷,哪家哪户都不能有一个学生娃失学。

    

    一次家访,让仓房二小老师陈申福记忆犹新,“灰色篾片作墙搭的窝棚,四处漏风。门前是火塘,中间用竹篱笆一隔,房后就是烂棉絮铺的木板床……”

    

    王良平夫妇都有残疾,日子过得越来越紧,两个孩子面临退学。看着陈老师踏进家门,王良平眼眶含泪,手不停地搓着皱巴巴的衣角,“你看嘛,我这儿就是这么个情况,还恁个读得起哟。”

    

    “让娃读书,苦上一阵子,才能好过一辈子”,乡亲们纷纷围拢过来劝,你5块、他10块地为这家人凑钱,陈申福自掏腰包凑了大头。2个学生学费、生活费每年1000多元,乡亲们一凑就是4年……

    

    如今在仓房,老师最受尊重。庄稼人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回肉,却把自己家的老腊肉争着送去;各家大事小情,他们总是被请来评个长短;哪里修路、怎样建房,让有见识懂文化的老师评点几段,大伙儿都服气……

    

    但在仓房这样的边远山村要当个教书匠,也意味要受苦、奉献。“这些年,上级也曾给仓房派过几波老师,但有的来了当天,就被大山、险路吓着了,当场哭了鼻子,第二天就选择了离开。”

    

    有人离开,也有人坚守。1984年庞先立、陈申福分别来到仓房一小、二小。一个老师一所学校,已是30多年。

    

    仓房二小海拔1100多米,孩子们上学来回就得两三个小时。“娃娃都在长身体,营养可得跟上。”这些年来,陈申福既当老师,又当保姆,每个教学日20多斤新鲜菜肉油米一样不落,天天都用背篼背到学校。

    

    深山老林,夏季多暴雨、冬季常结冰,山路难行。陈申福为自己准备了两双鞋,学校穿胶鞋、出门穿雨靴,一遇雨雪天气,都负责把学生送到家。“有时回家的娃儿多,背上背一个、怀里还再抱一个,先下山、蹚过河、再爬山……”多年的习惯,陈申福已练就了一双“铁脚板”,从没让回家的学生遇过险。

    

    在贫困村社教好书,不仅要舍得付出辛劳,还得有些教学“智慧”。

    

    从茅草房、到木架房,再到石头房……这些年来,仓房一小已搬过好多次“家”。汶川地震时,校舍又受了灾,成了D级危房。庞先立只得把学校迁进自家堂屋。

    

    但一间40多平米的“教室”,怎么容下几个班?这又逼着庞老师“发明”了“动静结合”的教学法:一个年级上课,另一年级就做作业或课外活动,相互不干扰。从语文、数学,到体育、音乐、美术……该开的课一门也没落下。

    

    仓房村青山环抱中的农房。

    

    靠着家长苦干、老师苦教、学生苦读,曾经的“愚人村”正成为“育人村”。龙田乡政府提供的一组数字让人印象深刻:1997年时仓房村出的大学生为0、高中生5人、初中生19人,到了2016年,这3组数字已分别达到27、46、177。

    

    “一河隔两山,两山入云端。”土房、窝棚散落在山间各处,居住条件恶劣,是仓房人心中的痛。

    

    仓房人脱贫迈大步,主要还是得益于近年来的精准扶贫。

    

    2015年新一轮精准扶贫伊始,乡、村两级20多名干部走村串户,一家一户摸情况。调查显示,群众最迫切的民生需求,除了教育,就是希望改善居住和交通条件。

    

    高山易地扶贫搬迁政策随后落实到位,仓房已有20多户贫困户易地搬迁,住上了新房。但对有些人而言,说搬就搬谈何容易!

    

    3社深度贫困户周福平的家,坐落在海拔1200多米高山上,开门见山却四下无邻。住了40多年的旧房,也因去年一场大风,掀飞了彩钢棚屋顶。周家人4口人挤在没顶的屋里,“白天晒太阳、晚上看星星”。

    

    “山上条件恶劣,咋不搬下去?”记者问道。周福平使劲摇头,全家人生计,全靠“挂”在山上的6亩薄地,离了山就离了地,生活怎么办?

    

    类似周福平这种情况的,在3社,还有3户。

    

    搬不起,那就就地建房!驻村干部和群众商定,深度贫困户建房成本,由政府“兜底”解决。

    

    钱有了着落,却又遇到新难题:4社山高坡陡,林木环绕,连路都不通。建筑材料运不上来,还建个啥房?

    

    没有路,那就修路!4社11家人一合计,每家都义务出了一个壮劳力,带上钢钎、锄头,钻进大山。

    

    要修的是一条3公里长的骡马路,大伙儿天不亮就上工,月亮上了树梢不放工。冷了,就扯一把野草生火取暖;饿了,吃一口随身带的熟土豆。患有尘肺病的周福平已干不得体力活,却不愿闲下来,天天守在工地,为工友们递茶送水,盼着路早日修通。

    

    修路惠民,正在整个仓房村铺展开来,一条条马路向各处通达。去年1月,2社2公里多的通村公路也通了,碎石铺地,边坡平整,周边100多农民自此出山不愁。

    

    (李松/文)

上一章 下一章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

字号

A-

A+

主题

护眼 旧纸 桔黄 纯黑 实木 淡紫 浅灰 灰蓝 暗灰 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