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光与暗（五）
所以，他有些不甘心地叹息一声，放下手中的剑，说道：“请。”
对手只是含义丰富地看着他，却没有动。
于是他又说了一遍：“你赢了，动手吧。”
出乎预料地，抵在胸前的剑却收了回去，黑骑士淡淡地看着他，很平静地说：“我知道你肯定不服气，我们可以再来过。”
冲锋之后微微一愣。
他身后的人群再度振奋起来，“换个资深再来一次”的呼声愈加强烈。
黑骑士淡然一笑：“如果你觉得刚刚是我欺你没有准备好，我们当然可以再战一场。”
这句话说得相当坦然，就连部落中也有人暗自点头：黑骑士果然是个很有风度，也值得尊敬的对手！
有些人甚至在想，那些对于黑骑士阴险毒辣的传言，也许只是战败者阴险的造谣中伤。
只有黑夜流星，金色长发下好看的眉头却挑了起来。因为他很了解黑骑士，完全明白他的手段，也洞察了他的意图。
除了黑夜流星，还有一个人，眉头也越锁越紧。
阿斯托利亚有些诧异地看着身旁的黯神黑夜，问：“怎么了？”
他低低地说：“我看情况有些说不好。”
有人忍不住插话：“这个黑骑士真是傻逼，如果是我，逮着机会肯定一刀就把对手剁了，还给什么机会再战一次……”说到一半，陡然想起这句话的立场大有问题，于是立刻闭嘴，偷眼看看四周，发觉大家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的言论，这才松一口气。
不料身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还真以为黑骑士是傻逼？”
我回头一看，说话的人居然是黯神黑夜。
他的脸色愈加沉重，让我有些疑惑，说实话，刚刚冲锋之后输得有些莫名其妙，说得更玄乎一点，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但是再战一次，展现出他的真实实力，我也认为他未必会输给黑骑士——至少，战个平手的实力应该有。
然而黯神黑夜却摇头，黯然道：“冲锋之后赢不了。”
这句话把我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为什么这么说？！”
他摇摇头，却没有正面回答我这句话 ，反而问道：“我们双方团战到现在，虽然一直是势均力敌，但都抱着必胜的信念，谁也不会后退半步。是不是？”
我心想这不是废话吗。
他又说：“如果这个时候，有某一方突然由于某种原因，失去了信心，会不会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我心想这又是废话了：“狭路相逢勇者胜，当然是这个道理，不过要打击对手的信心，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黯神黑夜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有什么东西，比一次又一次击败对方的首领更能够打击团队的信心？”
我大吃一惊：“你是说团长会一直输下去？为什么！”
黯神黑夜很平静地说道：“因为黑骑士从宿命那里兑换过能力，已经确定无疑。”
然后他说道：“光说起来也许你还不是很明白，但很多时候，这种能力对于原来的世界是一种BUG一般的存在。”
听着这句话，霎时让我想到了刚刚碰到阿斯托利亚的情景。那个背后生出黑色双翼，手握黑色巨镰的娇俏女人，挥手间便震退了冰龙法师。
于是我的脸上也和黑夜哥一样，浮现出深深的忧虑之色。
……
就在这个时候，冲锋之后又一次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当然也认为自己刚才不过是一时大意，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也同样是个很骄傲的人。所有他理所当然地坚信，这一次，他一定不会输。
黑骑士很平静地等着他调整状态，等着他第二次出手。
黯神黑夜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我强压下心中强烈的不安，问道：“你是不是担心，如果黑骑士再施展刚才那种能力，冲锋之后依然无法应付？然后……再次败在他手上？”
黯神黑夜慢慢说道：“我更担心，黑骑士并不只拥有一种能力。”
“这是一个‘宿命’所复制的世界，各种新的能力就是它所创造的法则，对于这些法则的组合应用，有无限多的可能性。”他忽然说了一句在我看来有些不着边际的话。
他说：“黑骑士，是一个真正会打架的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黯神黑夜的眼神中居然有几分赞赏。
我却没有心思听他那些关于宿命的理论，愁眉苦脸道：“如果冲锋之后再输了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学奶总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一窝蜂地冲上去把他轮了？”
……
……
我虽然用的是开玩笑的口气，其实心里却十分担忧。
在这个团里呆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我们都知道冲锋之后是一个多么傲娇的战士，这么傲娇的人，可以在一次失败后咬紧牙关，爬起来再战，却一定不能接受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
让这样一个傲娇的战士再一次被同样的对手打跪，这种无力感和屈辱感一定让他抓狂。
摧毁冲锋之后的信心，就是摧毁整个团队的信心。
而后者，显然才是黑骑士真正的想法！
我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队伍的最前方，冲锋之后朝着强劲的对手发起了第二次冲锋。
他的背影有一种毅然决然的苍凉和英勇，然而黯神黑夜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黑色的雪花再次卷入视野，这一次冲锋之后当然有了准备，所以他干脆闭上眼睛，凭借着亡灵敏锐的感知，巨剑横扫。
这一次，他的剑终于压上了黑色的剑，愤怒为他的剑加持了更大的力量，空中响起了一连串金铁交击的声音。
可是就算闭上眼睛，那黑色的雪花依然在脑海中无边无际地飞舞。透过他的意识，缠住了他手中的剑。
然后眉心间骤然一冷。
黑色的巨剑，剑尖正指着冲锋之后的眉心。
亡灵战士发出一声愤怒而无奈的咆哮！他这时才明白，那种黑色的犹如幻象的雪花，并不是用眼睛去看的，而是直接攻击了他的意识。
他终于意识到，那无处不在的“宿命”，给予这个世界的力量。
……
冲锋之后脸色有些苍白，黯然道：“我虽然还是不服气，但是你也不用再给我机会了。”
额头上轻微的刺痛消失，显然对方收回了武器。
“不，我们还可以再战。”
对方平静地徐徐善诱：“难道你真的觉得自己不如我？难道你甘心这样失败？”
冲锋之后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似乎有些举棋不定。也许是因为，他对自己已经产生了怀疑……
为什么我会一输再输？而且每次都是一瞬间便被别人制住？
我是不是真的不如黑骑士？
不对！这两次惨败，都是我不太了解对方的特殊能力，而拘泥于自己以往在游戏中的战斗习惯，这绝对不是我的实力不如他！
我要再打一次！
可是……如果再输……再输的话……
我真的还能厚着脸皮一次次地死缠烂打下去吗……
难以言表的恐惧突然自心中升起，手中的剑突然变得无比沉重，竟是难以举起。
再输怎么办……
我这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了吗……
终于，他一咬牙，暗暗下定了决心。
再打一次，最后一次，战士可以输，可以死， 但绝对不能丧失了这口气！
如果再输……
如果再输，不用他动手，我自己死。
看到冲锋之后变幻的脸色慢慢沉静下来，终于凝固成一种毅然决然，黑骑士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
他很喜欢这样的场面，也很喜欢折磨对手，尤其是强劲的对手。
他知道，对手此刻已近崩溃。
他知道，冲锋之后的倒下，也就是对手团队崩溃的开始。
此刻他充满了信心，整个人无论从精神到身体，都正处于巅峰状态，而冲锋之后，却从内心深处已经开始动摇。
所以，这一次他不打算再使用特殊能力，因为从第一次使用能力开始，他就发现，“宿命”给予兑换者的力量虽然强大，但是限制也很多。
最大的限制，就是这种能力有着漫长的“冷却时间”，一旦过度使用，必然会对身体产生很大的伤害。
不过，这次不用能力应该也就可以了吧，是干脆了当的杀了他呢，还是让留着一条命让他沉浸在失败的痛苦中呢。
是杀，还是不杀？
黑骑士愉快地想着，然而这个时候，从背后忽然传来微微的刺痛感。
黑骑士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凛然，然而迅速恢复了正常，只是在心中叹息了一声：黑夜流星，难道你终于也要按捺不住了吗？
即使我这样对你，依然无法换来你的忠诚？
在他身后数十码之外，金发的骑士好像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神情中是一贯的漠然，只是在金色的眼眸深处，有不易觉察的凛冽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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