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开灵脉
视线猛地被刺眼的天光覆盖，骤然出现在新的坏境，林玉雁的耳朵有一瞬间的失灵。接着，嘈杂的喧嚣声中，她辨认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师妹！出来的是小师妹！”
林玉雁眯着眼去适应比幻境中更强烈的阳光，思绪稍转，意识到这应该是四师兄楚昭奕的嗓音。
身下坐着的飞行鸟在冲出幻境的刹那，灵力耗尽，飞回了林玉雁的手中。
她轻飘飘地往下落，隐约觉察出有人靠近要接住自己，林玉雁只来得及调整目光看清到来的人是四师兄楚昭奕，她的腰间猛地一紧，已经被人从身后揽入怀里。
“虞青寒。”熟悉的血腥味让她放弃了挣扎。
对面的楚昭奕接人被抢先，微恼，可看着虞青寒一副血+土的惨烈模样，不好把人激怒趁人之危，只得虚脱了两人一把，让他们平安落地。
林玉雁落地的瞬间，府主林启禛已经赶了过来。
林玉雁一看到爹爹，先是松了口气，立即拉住林启禛的袖子让他看看虞青寒的伤势。
林启禛扫了眼虞青寒却去看林玉雁，他擦掉下她脸颊的血，没发现伤口，脸色稍霁：“雁雁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林玉雁摇头：“我没事，爹爹你快帮我看看虞青寒！”
林启禛闻言也不再拖延，伸手将体力不支，以单膝支地的虞青寒扶起来，然而在触碰的虞青寒的瞬间，他脸色微变，却又以极快的速度将表情压了下去。
林启禛以手做法，往虞青寒身上拂过，虞青寒身上的泥土和血污立即消除，林启禛迅速查看了他的伤势后，封住他几道大穴，又拿出几枚丹药让虞青寒服下。
林玉雁和虞青寒落地时，他们这边并没有太多人，这会儿府主林启禛帮着救治，其他弟子见试炼幻境彻底关闭后消失，都纷纷朝他们这边聚拢。
试炼幻境究竟为什么突如其来地关闭，大部分弟子不明所以。
与西源仙府这边弟子聚拢相同，其他两个仙府也都以各自的府主为中心，陆续聚在一处。
在大情况不明的前提下，各个仙府都没有离开，就地以各自仙府为中心，清点弟子的同时，询问幻境里的情况。
虞青寒服下丹药，又由着林启禛帮着迅速用灵力在体内循环了三小周天，他惨白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身上的伤口也在缓慢复原。
三小周天结束，林启禛拿出一件弟子服披在虞青寒的身上，看了眼在旁边巴巴观望的林玉雁，点点头，林玉雁立马扶着虞青寒的胳膊。
虞青寒受伤不轻在场的人都看的真切，林启禛救助过程中没人打扰，而听到声音走过来的燕祁林颂和二人，在看到中心的场景时，神色诡异地对视一眼。
燕祁极小幅度地朝林颂和摇了摇头。
林颂和看向分据在另外两侧的两大仙府，也按下内心的不安。
“仙府里弟子的情况怎么样，有多少人没出幻境？”林启禛走离虞青寒的身边，站到中心的位置，朝着负责清点统计的丹药阁长老询问道。
武襄长老道：“损失弟子三十九人，因为幻境关闭没能出来的弟子应该只是极少数，这个数量和往年相差不多。”
林启禛颔首，试炼幻境毕竟具有危险性，即使有传位石，也不能保证弟子全部安然归来。
林启禛按照往年的方式，令武襄派弟子统计好没归来的人员，事后通知其家人，若是必要，给予部分帮助。
武襄对这套工作已经很熟悉，点头应下。
林启禛这才看向安静下来的弟子们：“试炼幻境里突发的情况，你们之中，可有谁清楚是怎么回事？”
试炼幻境的存在可追溯到千年以前，如这般天降落石的毁灭性关闭方式，此前发生过。林启禛很清楚，这件事，一定是弟子动了幻境核心之物，灵脉亦或者其他不可代替的东西。
弟子们面面相觑，多数人自己都云里雾里。
林玉雁的心突然剧烈跳起来，一种未知的预感在告诉她，这件事，多半和虞青寒有关系！
空气静默了一瞬。
林玉雁突然发觉虞青寒朝前挪动了半步……
“师父。”出口打破沉静的人是林颂和，几乎是同一秒，林玉雁把前进的虞青寒又拉了回来。
林颂和却看向了她的方向，语气一沉：“试炼幻境里的状况，是我和三师弟没看好虞青寒，让他触动了地底的灵脉，酿成大祸，弟子愿意承担责任，还请师父责罚。”
触动灵脉？在场人皆知，能造成试炼幻境自救式地临时开启出口，恐怕不单单是触动，而是损毁！
林颂和此言一出，众人的矛头一齐指向虞青寒。
绕是林玉雁知道自己并非是弟子埋怨的中心，却在他们灼热的目光里感到难熬。
“爹爹，不是他的错，虞青寒一定是想救我！”林玉雁心急地出口，说完，立马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朝这方面拼凑补充道，“我，我当时一个人被困在秘境里，生死未补，虞青寒他知道我的传位石丢了，出不了秘境，而且那片幻境的灵盘无法使用，师兄和他找不到我，他才一时着急，酿成了大错。”
林玉雁眼圈一红：“爹爹你如果怪他，不如怪我得了，都是我贪玩没听你的话，硬要进试炼幻境，虞青寒本来就是为了保护我，才这么做的！”
林玉雁万万想不到，虞青寒会戳个这么大的窟窿！
她虽然不懂修仙，但清楚知道试炼幻境对整个仙灵界的意义。
虞青寒把灵脉劈了，幻境不至于毁掉，可复盘必定需要几十年甚至百年以上，这可是得罪整个仙灵界的大错！
“可真如雁雁所说？”林启禛没直接松口，询问地转向林颂和燕祁二人。
林玉雁一听有帮虞青寒脱罪的趋势，立即看向另一侧。
林颂和的回答她根本不抱有期待，林玉雁殷切地看向三师兄，她相信，无论如何三师兄一定会帮着她说话。
燕祁唇面轻抿，该出口的认同，却在脑中骤然回想起系统131的话语时，迟迟没能张开。
系统131说，虞青寒会抢走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东西……
“事情的确如小师妹所说。”一向好师兄代表的林颂和发言。
林玉雁掌心一紧，盯着燕祁的目光没移开，心头涌动的情绪先是不可置信，接着，被失落覆盖。
虞青寒察觉出她身上微妙的沮丧，无声地握住她的掌心。
林玉雁心头一颤，随后醒过神来。
虞青寒究竟对灵脉做了什么，过程没那么重要，林启禛得了林颂和的回复，恨铁不成钢地怒瞪了林玉雁一眼。
林玉雁何尝被爹爹这么嫌弃过，缩着脖子装成一只可怜的鹌鹑。
但鹌鹑可怜归可怜，却把真正做了坏事的虞青寒牢牢挡在身后。
“诶，罢了。”林启禛低叹一声，让众弟子留守在原地，邀武襄长老一道，去寻另外两大仙府的掌门。
试炼幻境的变故既已出，掩藏无法了事，而且三大仙府的关系仍在，断不可因为一个幻境，坏了千年修筑的良好关系。
三大府主的交谈并没有隐藏，林玉雁看着爹爹陈述事实，给另外两位府主赔不是，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可事情总要解决，如果解决的方式不是爹爹帮忙处理，而是将虞青寒推出去替罪，那她不如自己去做那个罪人好了。
幸而另两位府主不是顽固不懂变通之人，林启禛许下不少法器灵宝的赔偿，又称将百年内时刻注意极北之地试炼幻境的情况，两大府主便决定将此事放下，既往不咎。
两人也不是傻子，若林启禛单让虞青寒出来谢罪，便是将其杀了，试炼幻境的平衡已经被破坏，无法更改。
他们不如选择对自己、或者说三大仙府的关系更有利的解决方式。
一场变故以西源仙府府主林启禛出面解决告终，幻境关闭，他们没必要再留在极北之地，众弟子心思各异，却还是在各自府主的带领下，返回仙府。
林玉雁坐在飞行法器之上，低落的情绪和四个月出仙府时的兴致高昂形成鲜明对比。
林启禛为了防止她去听弟子们各种抱怨的情绪，整个飞行法器上，除了她和虞青寒，只有燕祁在内的四位师兄。
林玉雁在上了飞行法器后，就用后背面对三师兄。
她心里清楚，那当时的情况下，无论三师兄帮助她说话还是沉默不开口，对最后的结局不会更改。
可她对三师兄抱有的期待，却在燕祁一言不发时，全部落空。
她甚至觉得，之前面对着三师兄怀着少女心的自己，像个傻子。
“小师妹，你的传位石，不会真的丢到幻境里了吧？”身旁突然凑过来一个人，萧望吊儿郎当的嗓音响在她耳边。
林玉雁心情不好，转过头，直接给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要你管，我的传位石有没有丢到幻境，难不成你要返回试炼幻境，帮我找回来吗？”
萧望直面迎接她的炮灰喷发，夸张地推到几丈远，随后见林玉雁脸色和缓，又笑嘻嘻地回来。
“小师妹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师兄我不是和你闹着玩的吗？”萧望小幅度地拿胳膊肘碰她一下。
小声：“再说了，你有没有丢传位石，其实不都一样吗，我知道，你想保护小师弟是吧？！”
萧望朝她一挑眉。
林玉雁眉心皱起：“什么小师弟，你怎么什么时候都能往自己脸上贴金？”
“哎哎，我这可不是说自己。”萧望看向虞青寒，“之前极北之地，师父可是在所有人的面前说过，虞青寒是他新收的徒弟，师父这么说，他可不就是我的小师弟了吗？”
林玉雁这才愣住。
仔细回想，当时爹爹林启禛前往给两大府主赔罪时，对虞青寒的称呼的确是“新收的徒弟”。
林玉雁不怀疑，爹爹这么说，一定是为了更好地解决试炼幻境一事，可与此同时，这一句话，相当于帮助虞青寒解决了很多事。
作为破坏了试炼幻境平衡的罪魁祸首，虞青寒必定会受到仙府弟子的讨伐，而一旦他身上冠有府主弟子的身份，即使其他人对他有不满，也不敢过于明显。
林玉雁怔愣间，萧望又套近乎地凑近搭上她的肩：“其实要我说，不过是破坏个灵脉，小师妹你们根本不必这么在乎。这天底下能进行试炼是地方一抓一大把，没了它极北之地的试炼幻境，难不成其他试炼的地方就消失了吗？”
他这话不小声，楚昭奕闻言当即过来拍掉他的手，一脸嫌弃：“你别瞎嚷嚷，我们是觉得试炼幻境不重要，可常年仅停留在仙府范围内的弟子，不就靠着极北之地的幻境试图一飞冲天呢，你小子有本事出去说说！”
楚昭奕话里满含嘲讽。
可讽刺的同时，却无形地抱有和萧望一样的观点。
萧望却分不清楚昭奕这是在故意挑他的刺，还是在挑他的刺！
他不敢问四师兄借钱，却不代表不敢对楚昭奕嚷嚷争执。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来，萧望本就是易燃物，遇上楚昭奕的憋屈无限累加，很容易炸开。
楚昭奕倒是游刃有余，不轻易出口，一出口，必定能踩中萧望的痛处，让炮火喷涌地更为猛烈。
林玉雁坐在两人身边嫌吵，抓着虞青寒坐到法器角落。
背靠着法器壁，她这样的角度，无可避免地能看清飞行法器上所有人的方向动作，燕祁自然位于此列。
她侧过头，不再正视前方。
其实从上了飞行法器她就感觉到燕祁的视线，但林玉雁不想听辩驳，更不需要解释。
所有的真相，她能够看到，能够用内心去辨别。
而且，就连四师兄和五师兄都能毫无理由地站在她这边，燕祁当时，竟然犹豫了。
后背突然一暖，林玉雁睫毛轻颤：“虞青寒。”
虞青寒从乾坤袋里拿出来的干净弟子服轻轻盖在她身上，对上她的目光，漆黑眸子里的冷漠和坚硬忽然荡然无存。
“雁雁，对不起。”他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着。
他不后悔去毁掉灵脉，但他看到她难过，心会变得很疼。
“不是你的错。”林玉雁喉头一哽，也是在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
自己或许太自信了。
因为过于自信，她才会去挑衅不是她能力范围所能承受的试炼幻境。
不过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不如将后悔当成教训。
至于一直留在身边的苏晚莹，也是时候，把这个祸患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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