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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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第45章

    

    时光倒退回半刻钟前。

    

    马车即将靠近城门那一刻, 月灵从怀里掏出个金发小娃娃,犹豫一瞬后, 到底鼓起勇气微微拉开点窗帘, 把小娃娃可爱的脸蛋和金色的长发,穿过窗帘缝隙,露在了窗帘外。

    

    金色长发小玩偶, 是父王当年亲手所制, 赠给她的十岁生辰礼物。

    

    收到后,月灵宝贝得不行, 每日带着它去父王、母妃的上房用膳, 直到一年后被送往福建外祖母家。

    

    其实, 落入青楼后, 这个金色长发小玩偶是丢失了的, 后来到了苏炎身边, 月灵舍不下那个小玩偶,便在苏炎来她的小跨院歇息时,恳求他帮帮忙。

    

    苏炎得知是父母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二话不说, 当夜就带她返回到了那家青楼, 向老鸨讨要。

    

    老鸨起初推脱丢了, 找不见了。

    

    苏炎多么厉害的人啊, 有得是法子逼迫老鸨交出小玩偶来。

    

    老鸨也确实怕了苏炎, 好在, 那个金发小玩偶确实新颖别致,一头金发她们哪里见过呀,是以当初从月灵身上搜缴上来后没丢, 而是给了青楼里的头牌姑娘拿去玩耍。见苏炎执意要, 老鸨只得厚皮脸又从头牌姑娘手里拿了回来。

    

    因着有这样一段故事,月灵眼下拿着金发小玩偶时,还是会忍不住想起苏炎,想起那个她暗恋过,表白过,最后却也温柔拒绝过她的男子。

    

    被拒绝那夜,她立在大树下哭了很久很久,最后冻得昏死了过去。再醒来,似乎是被苏炎抱回了马车上,已经被厚厚的被褥包裹着躺在木榻上了。

    

    确实是个好义兄,处处将她照顾得很周到。

    

    脑海里的苏炎一晃而过,月灵自嘲似的一笑,随后甩甩头,要将苏炎从此甩出自己的脑海。

    

    正在这时,马车开始缓缓进入城门,月灵透过窗帘一望,刚好望见自己父王和母妃从城楼上款款下来。

    

    “父王,母妃……”

    

    四年多没见了啊,最近一年磨难也多,打小是父王、母妃疼爱着长大的月灵,再次见到爹娘,哪能不激动?

    

    月灵死死抓紧窗帘,控制不住情绪,闪出了泪花。

    

    她很想大声呼唤“父王,母妃,铃儿在这里啊!”,可是她知道,眼下还不是时候。

    

    只能心头默默呼唤,然后静静等待父王和母妃,能一眼看到她飘在窗帘外的金发小玩偶。

    

    好在,没多久,她就藏在窗帘后亲眼看到父王、母妃瞧过来了,而且瞧过后,他们眼底明显有震动,显然是回忆起了什么。

    

    再之后,马车渐渐驶了过去,月灵什么也看不到了。但她的心是安的,她知道父王很聪慧,做事也果断,只要瞧到了她的金发小玩偶,必定会有动作。

    

    她只需要在马车里,安心等着便是。

    

    果然,一刻钟后,窗帘突然荡开,飞进一颗小石子来。

    

    月灵低头一看,地上躺着的石子上还包裹着一张纸条,弯腰捡了起来,迅速展开,只见不大的纸条上写着一句话:

    

    “铃二,一刻钟后,净房,靠右,马车。”

    

    月灵一见,心下一松,知道这是父王已经安排好了,一刻钟后大军抵达宫门时,军人要与家人团聚,父王是让她趁着一片混乱之际,借机溜走,然后悄悄钻入摄政王府已经安排好的马车。

    

    看完了,纸条揉成一团紧握在手里,月灵这一刹那心头感慨万千,投入爹娘的怀抱自然是万分幸福的,但也意味着要离开苏炎了,离开那个她爱过的男子。

    

    而且不是正正常常地离开,是偷偷摸摸的,人间蒸发。

    

    这不是她不懂感恩,实在是没有法子,她如今这苏炎“小妾”的身份,注定不能暴露人前,也注定离开时不能被任何外人知晓,只能偷偷摸摸地溜走,再,人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摄政王府。

    

    唯有这样,才能不给摄政王府蒙羞。

    

    也不给自己招来名誉上的损害。

    

    “说到底,是我自私了吧。”月灵喃喃自语,末了,又自嘲一笑,“好在……炎哥哥也不会在意的。”

    

    不爱她,不在意她,也就无所谓她离不离开,怎样离开的吧。

    

    ~

    

    大军浩浩荡荡前行,接受了一路老百姓的欢呼,终于抵达了宫门口。

    

    四皇子卢剑带头下马,双膝跪地,面朝宫门方向三叩首,然后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之后,将士们就分散开来,各自去寻家人了。

    

    “炎儿,炎儿!”苏老夫人和苏夫人早就乘坐马车,绕行另外一条路,快马加鞭,赶在大军抵达前就到了。眼下见军人四散,立马奔过去,直唤苏炎小名。

    

    近一年时光没见啊,你说苏老夫人和苏夫人有多想念啊。

    

    两人到了苏炎跟前,全是眼底泪光闪闪,轮流抱着苏炎时,一个个哽咽道:“炎儿,你瘦了,也黑了些。”

    

    苏炎拍着自个胸膛,爽朗一笑:“祖母,母亲,不能只看到孩儿瘦了,黑了,也得看到孩儿长结实了,有了军人的气质!”

    

    被这般一点拨,苏老夫人和苏夫人这才破涕而笑了:“是呢,是呢,我俩是老糊涂了。来,再让我们细细瞧瞧,嗯,当真是一副军人气势,威风凛凛啊。”

    

    一家三口正又哭又笑时,那边,大夫人姜氏带着林真真款款走来了。

    

    林真真粉红色的长裙一飘动,苏炎余光便察觉了,随后偏头望了过去。只见林真真落后大夫人姜氏一步,微微垂着脸,带着三分腼腆和羞涩之意,似乎一眼都不敢瞧他。

    

    苏炎没迎上前去,只静静立在原地,就这样望着林真真,似乎在想着什么。

    

    大夫人姜氏面上微微有些尴尬,她原本以为苏炎见到她们母女来了,会快步迎上前来呢。结果,人家苏炎站在原地不动。

    

    林真真似乎也觉察出点点异样,忍不住微微抬眸,悄悄望向苏炎。

    

    却不想,苏炎也正望着她呢,不经意间两人就视线碰上了,林真真又慌忙收回视线,垂下眼帘,耳朵上也不知怎的,微微转了红。

    

    “炎儿,快上前去啊。”苏老夫人和苏夫人都是讲求规矩的,轻易不肯在人跟前失了礼。何况,来的可是未来亲家母和儿媳妇啊,忙推了苏炎一把,让他上前去迎。

    

    但这时,林真真母女已经到了近前,无需去迎了。

    

    苏炎这才拱手朝大夫人姜氏作揖,浅笑道:“伯母好,新年快乐。”

    

    说罢,苏炎又转向林真真,同样笑了笑。

    

    林真真却在靠近苏炎身边时,心内一怔,怎的苏炎身上似乎有一股姑娘家的脂粉香气?

    

    林真真怀疑自己鼻子出了问题,然后在屈膝行礼,朝苏炎问好时,又深深嗅了嗅。

    

    还真没闻错,就是姑娘家用的脂粉香。

    

    蓦地,林真真想起两个月前,太子书信里告知她“苏炎上了一个青楼女子”的事,难不成……苏炎和那个青楼女子还没了断?

    

    还带那个青楼女子进京了?

    

    苏炎搂着那女子共乘一匹马,或者共坐一辆马车进京的吗?

    

    要不然,苏炎身上的脂粉味,怎会如此大?都不用贴身去嗅,便能轻轻松松吸入鼻里?

    

    思及此,林真真心内止不住的泛酸。男人真是靠不住,她才刚决定跟了他,嫁给他,他就已经……跟别的女人有染了,在东南玩过就算了,还迷恋得带回了京?

    

    林真真正心头不舒服时,苏炎温温柔柔的话从头顶飘了下来:“真真,这几个月你过得好不好?日子是不是过得有些辛苦?”

    

    林真真听了,心头不解,抬头望向苏炎。

    

    却见苏炎体贴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交到她手上,道:“这是我在东南攒下来的俸禄,你先拿去用。”

    

    林真真越发不解这是何意了?

    

    一旁的大夫人姜氏听了,却是欢喜得不行啊,天呐,这还未嫁过去,苏炎就已经将自己赚来的银子,交给准媳妇儿管了吗?

    

    苏老夫人和苏夫人见了,也与大夫人姜氏一个看法。虽然她们觉得苏炎似乎太急了些,哪有媳妇儿还没过门,就养着了?

    

    但苏老夫人婆媳知道苏炎如今能赚,银子都大把大把的,除了基本的俸禄外,因为战功而赏下的银子才是大头,根本不差银子。

    

    想着林真真手头可能真的没什么银子,苏炎又愿意对自个未来媳妇好,她们也不多说什么,随苏炎去了。

    

    甚至婆媳俩还帮着苏炎,朝林真真笑道:“真真呐,你也甭跟我们炎儿客气,你是他未婚妻,这大过年的,他就想给你封个大红包,你接着就是,甭客气。”

    

    红包?

    

    这个词一出来,连“脸面”问题都没有了。

    

    面子、里子都有了,确实可以安心地接过来用了。

    

    这边还未完,却说马车里的月灵,偷偷儿拉开一丝窗帘缝,将远处苏炎拉着未婚妻的手,眉目温柔地交给未婚妻一个钱袋的画面,深深地刻进了脑海里。

    

    隔得有些远,苏炎和未婚妻说了些什么,月灵丁点都听不见,但未婚妻面上的羞红和腼腆,月灵却瞧得一清二楚。

    

    “该走了。”月灵放下窗帘,不忍再看他们美好的画面,用帕子抹抹没出息又掉出来的泪,深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戴好面纱,钻出马车帘子,跳下了地。

    

    “小夫人,苏大人在那边。”车边的士兵以为月灵久等苏炎不回,要出来寻找苏炎呢。

    

    月灵摆摆手,只捂着自己肚子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知道附近哪儿有净房吗?”

    

    这个士兵是京城当地的,对皇宫这一带也比较熟,四处张望一下,然后抬手指道:“小夫人,你看见了没,一直走到头就是。小的护送您去吧?”

    

    “好的,我有些急,现在就走吧。”说罢,月灵最后瞅了苏炎一眼,只见苏炎还陪伴在未婚妻身旁,正低头对未婚妻说着什么。

    

    看完这样郎情妾意的一幕,月灵怔怔地转过身,挤进人群,朝净房方向去了。

    

    转身的那一瞬间,眼泪再次没出息地在眼眶里打转,但很快抬手抹掉了。

    

    到了净房,士兵守在净房门口,月灵一个人进去了。

    

    没一会,净房里又陆陆续续进来几个婆子和丫鬟,其中一个丫鬟肩上背着包袱。一见到月灵,她们也没声张,只迅速解下包袱,拿出里头的行头,伺候月灵换上。

    

    原来这几个婆子和丫鬟全是摄政王派来接女儿的。

    

    在她们的伺候下,月灵很快换上了崭新的粉衣粉裙,头上还戴了顶白纱帷帽,白纱直直垂落到腰间。

    

    然后,婆子引路,带着月灵来到净房的墙边,学着布谷鸟叫了几声,墙外立马跃进来两个武艺高强的侍卫,一左一右夹住月灵,直接跃出了净房后墙。

    

    然后,迅速钻进停在净房边的马车,疾驰而去。

    

    ~

    

    那头,月灵走了。

    

    这头,林真真面上却是一阵尴尬。

    

    因为苏炎将一袋子银子交给她后,没多久,就单独拉她走去一旁,说出了真正的原因:

    

    “真真,你的刺绣活非常好,做的鞋袜穿在脚上也很舒服。我在南边时,听京城的同窗说,你时不时绣些东西,拿去绣铺里卖?”

    

    林真真听了这话,你说面上得有多尴尬?

    

    立马明白过来,苏炎为何要拿银子养她,忙摇头否认道:“没有的事,炎哥哥,都是误传,你可别相信啊。”

    

    说着,还将那袋银子往苏炎怀里一塞,摇着头,死活不肯再要。

    

    苏炎倒是没急着再塞回给她,只是盯着她,又来了句:“你真的没拿刺绣活去铺子里卖吗?”

    

    林真真刚要摇头道:“真的没有。”

    

    话还未出口,却听苏炎一副疑惑的语气道:“那为何太子殿下的小厮,从东南沿海那边铺子里买来的鞋袜,针脚看上去……与你的一模一样?”

    

    林真真一怔。

    

    随后万分后悔,先前不该作死,给太子殿下缝什么鞋袜的。缝了就算了,还偏生也寄去东南沿海给太子穿上了。

    

    要死,要死,苏炎已经看出来针脚是一样的了,岂非已经怀疑她和太子有了首尾?

    

    内心一阵害怕,再不敢摇头说,自个没拿刺绣活去铺子里卖了。

    

    连忙咬着唇,改口道:“炎哥哥,我……我要是真的做针线活,拿去铺子里卖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说着这话时,林真真双眸里已经氤氲出了泪光,垂着眸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尤其一声“炎哥哥”,更是唤得动了三分情。

    

    见她这副模样,也不知苏炎内心里想到了什么,只见苏炎抬手拍了拍林真真肩头,直言道:“我就知道,你缺银子用。”

    

    “别跟我客气了,好好拿着用就是。”

    

    说罢,将那袋银子,再次塞回到林真真手心里。

    

    这下,林真真宁愿缺银子被周济,面皮尴尬得要死,也再不敢为了维持脸面,而拒绝了。

    

    生怕她拒绝,就显得不够缺银子,继而再被苏炎怀疑“太子脚上的鞋袜不是买来的,而是她私下里赠送的”。

    

    但林真真不知道的是,她低头面上尴尬一片时,苏炎却自得其乐地欣赏着来自她面上的所有尴尬。

    

    苏炎用一袋银子唱了这一出戏,既炸出林真真果然与太子有私,又饱饱的欣赏了一番,她尴尬得要死,却还当面承认自己穷,缺银子。

    

    踩着她的痛处,让她痛苦,末了,苏炎还捞了个“善待未婚妻”的好名声。

    

    自然,就眼下这点痛楚,还远远不够呢。

    

    于是,苏炎顿了顿,又对面色还未恢复的林真真道:“真真呐,虽然你还未嫁进门,但是有件事,我还是得提前跟你报备。”

    

    “什么?”林真真微微仰头问。

    

    然后,就见苏炎眉眼间一片温柔,仿佛回想起某个甜美片段,然后才重新低头对林真真道:

    

    “真真,是这样的,在东南沿海时……机缘巧合下,我偶遇了一个姑娘,还挺喜欢她的,就纳了妾。这次回京,我将她也一并带回来了。真真,你是个温柔贤惠大度的好姑娘,不会介意吧?”

    

    林真真:……

    

    你满京城问问,哪个姑娘会不介意?

    

    还没成亲,你就开始与别的女子鬼混了,你说我介意不介意?

    

    内心简直醋得想哭。

    

    但这样的心底话,林真真哪里敢说啊,心头再怒,再气,再难受,面上也丁点不敢表露啊。

    

    末了,林真真还得温温柔柔,笑着回道:“炎哥哥说哪里的话,我……我怎么会介意呢。只要炎哥哥喜欢她就好。”

    

    看着林真真明明想发火,却不得不忍下,还强颜欢笑的精彩表情,苏炎笑了,真心笑了,还笑得带了三分甜:

    

    “嗯,真真你果然是个大度贤惠的好姑娘。以后有时间,我带她出来跟你一块逛街,吃个饭。提前认识认识也好,免得婚后才见面,显得姐妹间生疏。”

    

    林真真:……

    

    苏炎又扶着林真真肩头,帮她转了个方向,然后指着那边的马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心烦的事,面上神情和声音都沉了下来:

    

    “真真你看,她就坐在那辆马车上,本来今儿个就想让她见见你的。但是一路北上,马车劳顿,她身子骨有些吃不消。”

    

    “尤其大年三十那夜,她陪我坐在大树下看了一夜的月光,聊了一夜的天,受了点风寒,这几日身子越发不舒服了,就先不见你了。”

    

    林真真:……

    

    苏炎,你会不会太过分了?

    

    人家的宽容大度全是装出来的呀,你却当我真的那般宽容大度,成亲前就想让你的小妾跟我称姐道妹?

    

    这便罢了,还当着我的面,描绘大年三十夜,你陪着小妾看月色,看雪色,卿卿我我聊了一夜的天?

    

    可窝囊的是,明明她林真真气炸了,最后却不得不忍了又忍,然后面上浮出一个温柔大度的笑来:“是吗?那今儿先让她休息吧,下次有机会再会了。”

    

    苏炎一直盯着林真真面庞呢,将她眼底和面上的极度隐忍,一点一滴全欣赏了个遍,然后满意地浅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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