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第75章
假山那边, 萧盈盈在假山顶逮住了偷情的两人,好一通奚落和臭骂, 围观的将军、侍卫们观看了好一通热闹。
话说朱皇后这边, 一群贵妇人和姑娘们在假山不远处的林子里,亲眼瞅见常嬷嬷被一根长绳吊在空中,手脚反绑在身后, 那模样是说不出的惨, 这已经令胆小的人心里发毛了。
紧接着,幕后之人就像变戏法似的, 灯笼一灭再一亮, 常嬷嬷就凭空消失了。
只剩下一根空空的长绳子, 在夜色下, 像吊死鬼的长舌头似的, 轻轻晃荡。
这样的画面, 好些胆小的姑娘都不敢瞧,双手捂住双眼,心头说不出的恐惧。
“皇后娘娘, 这林子里怪吓人的, 咱们还是赶紧去假山那吧, 皇上在那, 有真龙天子镇压, 一般的鬼怪也不敢去。”
有胆小的郡王妃, 白着脸道。
“怕什么, 不过是有人在装神弄鬼罢了。”朱皇后自己心头也慌着呢,被人一催,心头更烦, 语气就不大好。
那郡王妃被如此一噎, 心下就不大爽了,偏过头去瘪了瘪嘴。
恭王妃素日就不大喜欢朱皇后,又与被噎的郡王妃交好,见状,忍不住对朱皇后翻了个白眼,旋即上前两步,故意催促道:
“皇后娘娘,皇上那头还不知遇上什么事了呢,听那边闹哄哄的,兴许出了大事。咱们还是早点赶过去的好,指不定能出点力,帮衬得上。”
恭王妃为人精着呢,早瞧出朱皇后心内有鬼,似乎不敢去假山那边。
于是乎,恭王妃明明什么动静都未听到,却故意说自己听到那头“闹哄哄的,兴许出了大事”,还故意提到“早点赶过去的好,兴许能出点力,帮衬得上”。
果不其然,朱皇后听了这话,面色越发不对劲了。
假山那头闹哄哄的了么?
她怎么耳朵出了问题,丁点声音都没听到?
被恭王妃这一通乱说,朱皇后内心越发慌乱起来。若假山那头真出了事,她的太子已经被围观了,朱皇后就更不愿意,再带一批长舌妇过去观看了。
可惜,如今路都走了一半了,朱皇后想半途而废,恭王妃等人让吗?
想都别想!
所以,在恭王妃等人一阵催促下,朱皇后哪怕是软着双腿,也得继续带队前行。
却不想,当真是害怕什么,就来什么。朱皇后刚穿过林子,就闻得假山上闹哄哄一片,隐隐还传来高声训斥声,显然是正在围观。
想到心爱的儿子办那等事时,被众人围堵个正着,朱皇后就痛心一片,手指甲死死掐进掌心里。
“不行,得再磨蹭一会,至少要给太子穿好裤子,整理好衣袍的时间。”朱皇后极力缓着步子,为太子争取时间。
身后这群妇人,好些都是出了名的爱嚼舌根,决不能让他们看到太子最不堪的一幕,免得日后传出来的流言蜚语太过细化,细化到——
“哟,你不知道哟,当时那个尴尬啊,太子一条腿还光在外头,好不容易套好了双腿,裤头却是着急忙慌,怎么提都提不利落呢”。
想着这些言语,朱皇后越发双腿发软起来,隐隐发颤。
不行,决不能让这样不堪入目的话传出去!
所以,她必须要磨蹭,最好能磨蹭到太子和林真真都穿好衣裤,往山下退了,那些将军也开始四散开来,朝山下撤退了。
换句话说,要磨蹭到曲终人散,再不济,也要磨蹭到尾声才行。
思及此,朱皇后索性步子只跨平时的一半大,还时不时假装咳嗽,停在那儿好一会不挪步,硬生生拖慢了速度,这回真跟蜗牛差不多了。
身后那些王妃、郡王妃已经催促过很多次,都有些抹不开面再一个劲催了。人家朱皇后到底是当朝皇后不是,咳嗽病了,立在那里喘不上来气,她们总不能还一个劲硬催吧?
于是,只能一群人都蜗速前进。
~
话说林灼灼,早猫在假山后好一会了,远远的望见朱皇后一行人龟速而来,心想,果然被四表哥猜对了,朱皇后在极力拖延,好给假山上的太子和林真真争取时间。
说实话,论流言蜚语的传播力度,一群将军大老爷们,哪里比得过一群长舌妇啊?
那力度,差远了,好吗?
要想流言蜚语的浪潮掀到巅.峰,好几个月不衰,那就得长舌妇们尽可能地多看到细节,尤其是龌鹾到不行的那些细节,极度刺激眼球的那些细节。
如此一来,长舌妇们才更有兴趣天天念叨在嘴边,彼此交换谁知道的谈资更多,才能让丑闻长长久久地传播下去。
林灼灼抓奸是为了什么呀?除了成功退亲,就是要搞臭了太子和林真真,让这对男女自食恶果,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林灼灼立马装出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对着朱皇后一行人冲了出来。
彼时,朱皇后一行人,远远瞧见假山后头一条路上,匆匆忙忙跑来一个身穿梅红色披风的小姑娘。
朱皇后定睛一看,竟是中了药后,“不翼而飞”的林灼灼。
眼下再撞见林灼灼,朱皇后内心是说不出的恨,都是为了林灼灼这个贱丫头,才搞出了今夜的祸事!太子才会被人给算计了!
此时此刻,朱皇后满心里以为,是太子的政敌在搞太子。
通过“调包计”让太子搞了苏炎未婚妻,闹出了惊天大丑闻,令太子形象一落千丈不说,还要得罪了苏炎,从此被苏炎怨恨上,朝堂之路更加难走。
换言之,想偏了的朱皇后,还未联想到今夜的一切,就是林灼灼一家子在“计中计”呢。
“你方才去哪了?”大抵是见到了所恨之人,心头一恨啊,朱皇后浑身的力气都恢复了点,冷着脸,朝林灼灼冷冰冰问道。
就这样冷冷的语气,朱皇后都已经是隐忍后,克制后的效果了。
依着朱皇后原本的性子,都想一耳光扇过去,扇死林灼灼这个罪魁祸首。要不是林灼灼一通作,非要跟太子闹不和,她今夜能安排下“生米煮成熟饭”的戏码?
没有这出戏,也就不会演变出后来的“调包计”和“围观”了。
所以,朱皇后是怎么看林灼灼,怎么不顺眼,吃了她的心都有。
林灼灼才不屑回答老巫婆的问题,只气喘吁吁停在朱皇后跟前,仰起脸,佯装出一副急得不行的样子,答非所问道:
“我……我娘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我听到她的声音了,就在……那假山顶……”
说罢,林灼灼也懒得听朱皇后回应什么,着急忙慌地转过身去,一路朝假山那头冲去,然后快速上了假山。
“林灼灼都去了,咱们也去!”
有了林灼灼这个带头的,好些胆大的贵妇和姑娘也耐不住了,纷纷弃了慢吞吞的朱皇后,追着林灼灼,就快步爬上假山去。
有了一批带头的,剩下的那些人,也全都胆大的越过了朱皇后,一个个都麻溜地上山去。
朱皇后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她和身边的宫女了,而假山上一片的长舌妇蠕动,朱皇后眼前一阵阵发黑。
“该死的林灼灼,该死的林灼灼,蹿出来瞎捣什么乱?”朱皇后内心止不住怒骂,此刻的她还想不到,林灼灼就是故意为之呢。
“皇后娘娘,您要不要也上去?”身边的宫女也想上去看热闹,见朱皇后一直立在假山脚下,不挪步子,便试探着问道。
结果这一问,就越发惹出了朱皇后的邪火,一巴掌扇到了小宫女脸上,怒斥道:“混账东西,你也来催?”
吓得小宫女“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去,忙磕头求饶。
朱皇后一腔火气正没处发呢,索性尽数发泄到了小宫女身上,抬起一脚就踹上小宫女肩头,踹得小宫女飞了出去。
那些宫女们,也是这会子才瞧出来,原来先头朱皇后的身体不适,全是伪装的。思及此,一个个全屏息凝神,再不敢吭声了。
~
发过一通火后,朱皇后刚心头好受了那么一点点,假山顶上就传来了林灼灼的尖叫声:
“卢湛,你不是人!你居然背着我,跟我堂姐偷情!”
“我那么爱你,你居然跟我堂姐偷情!”
“啊……”
然后,就是林灼灼一通撕心裂肺的哭声。
动静闹得很大。
大到假山脚下的朱皇后,心肝都一通乱颤。
直觉很不妙,朱皇后到底没能忍住,抬脚也朝假山顶走去。假山不太高,没一会就到了,然后,朱皇后就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坏了。
只见林灼灼双眼赤红,双手大力扯住太子卢湛的斗篷领子,那一通乱扯啊!
林灼灼娇小,扯得高高大大的卢湛上半身都倾斜了。
没两下,就将斗篷给拽掉了。
斗篷掉落的那一刹那,太子卢湛起先隐藏起来的内里风光,一下子就全暴露在外了——
衣袍的扣子全部没系,衣襟敞开,不仅外袍的衣襟敞开,连里头的中衣衣襟都是敞开的,光光的胸膛露在外头,上面还残留女子吻过的红唇印子。
红唇印子还不止一个,数一数,我的天呐,足足有十七八个呢。
我的天呐,假山顶这么冻嗖嗖的地方,两人前.戏做得还挺足?
围观的将军、妇人全都是有经验的,一瞅,就知道先前战况有多激烈了。
啧啧啧。
果然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啊,偷情的当真就是更激烈些,猫在这冻死人的假山顶,都比他们在屋里干得还要猛烈多了。
连旁观者都“啧啧啧”声一片了,何况林灼灼这个正“爱着太子的未婚妻”,那就更是反应激烈了。
只见林灼灼先是整个人震住,随后视线还没从胸膛上的红唇印子上收回,胃里就难受上了,微微前倾张开嘴一吐,不偏不倚,污秽物就全喷在了卢湛胸膛上!
还不止一口,连吐了三四口啊。
卢湛到底是体.内还有残留的药物,脑子反应和手脚的动作,都要比寻常慢上一两个节拍,这导致林灼灼连吐了三四口,卢湛才反应过来,该避开。
结果这一避开,就避出了“祸”来。
吐完了、胃里也舒坦了的林灼灼,用帕子将嘴一抹,冲着卢湛就囔上了:
“你还嫌弃我脏?要嫌弃,也是我嫌弃你,你整个人都脏死了!你哪哪都被林真真脏过了,没有一处是干净的了!”
哭着,喊着,林灼灼眼眶里泪水那个狂掉啊,情绪再度激动起来。
忽地,余光里的林真真动了一下,她坐在地上,偷偷拉过地上的斗篷,想包裹她裸.露在外自己的玉足。林灼灼立马冲到林真真跟前,一把抓住林真真肩头,哭道:
“堂姐,亏得你平日里一副待我很好的样子,背地里,呵,连自己的准妹夫都要偷,你当真是让我恶心透顶了!”
说罢,林灼灼高高扬起手掌,一巴掌就扇了下去!
直直扇得林真真趴在地上。
林灼灼还不解气,重生归来就想扇她了,足足等了一年多,终于能光明正大地扇了,林灼灼才不要憋着呢,追过去,又是“啪”“啪”两巴掌扇下去。
扇得林真真面颊高高肿起。
“够了!林灼灼,你闹够了没有?”卢湛到底深爱林真真,哪里受得了心爱的女人被如此虐打?
卢湛匆匆忙忙拉拢衣襟,就冲过来一把拽住林灼灼,要将扇个不休的林灼灼拉开。
林灼灼不肯走。
卢湛就越发拼命拉开。
林灼灼内心一个冷笑,好得很呐,她等的就是这一刻呢!
卢湛都被抓奸成双,都被众人围观了,到了这个时候还护着别的女人,她这个“未婚妻”的那股子火能不怒急冲冠?能不高涨到不行?
换句话说,此刻的林灼灼被“愤怒”冲昏了头,发作什么都是“应该的”。
于是乎,林灼灼佯装出怒极的样子,反手就给卢湛也来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亮至极!
这可是林灼灼拼尽了全身力气,掌掴过去的,绝对比林真真那三下还要猛。
就见卢湛的头被扇到了一边,脚下被一个小石子一绊,险些栽倒。还是手臂撑到了石壁上,才勉强站住。
“我靠,当朝太子被打了?”
“还是被打脸?”
“宝扇郡主母女当真牛掰啊,一个比一个厉害,宝扇郡主只是骂,林灼灼直接动上手了!”
“要我说,这种背地里偷人的东西,别说被扇了,就是被活剐了,都活该!”
“这巴掌扇得解气!”
围观的将军和贵妇是看得来劲了,彼此交头接耳,好一通嘀咕,朱皇后却是气得满脸涨红。
话说,朱皇后不是早就上来了,在林灼灼扯掉太子斗篷时就上来了,怎的毫无作为,完全没帮太子一把?还眼睁睁看着太子继续被围观,继续受辱?
这就要归功林镇山了。
林镇山大块头往狭窄的通道上一堵,朱皇后哪里过得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在远处受辱,她却爱莫能助。
“放肆,让开!”朱皇后怒极。
林镇山岂会怕她?宛若未闻,依旧堵在小道上,身子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朱皇后一介女流,平日能靠着国母的身份,指挥一众男子干这个干那个,可一旦失势,人家不听她的,她能奈何得了什么?
总不能叫身后的侍卫打上前来?
林镇山也是武艺高超的,先不说侍卫打不打得过,但凡真的双方开打,就又要引发出别的斗殴事件来了。有萧盈盈护着,林镇山本身又得崇德帝器重,朱皇后知道自己奈何不了林镇山什么。
于是乎,朱皇后除了干生气,干瞪眼,竟半点法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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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林灼灼狂扇了卢湛一巴掌后,转头就朝崇德帝扑了过去,一头跪倒在崇德帝身前,激动万分地抱住崇德帝大腿,小脸蹭着龙袍,仰头哭道:
“皇舅舅,我不要活了……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太子殿下还要护着别的女人!啊……我不要活了……”
萧盈盈早红了眼眶,弯下腰,一把抱住女儿的小身子,陪着女儿继续“假哭”:“女儿啊,你的命太苦了啊,怎的就看上了太子那样的混账!”
母女俩这一唱一和,崇德帝再次狠狠瞪了那个没出息的太子一眼,然后弯下腰,大手抚上林灼灼脑顶,柔声安慰道:
“灼灼不哭了,皇舅舅必定为你做主。”
听了这话,林灼灼不仅没被安慰到,反倒哭声更高了:
“皇舅舅,你要是真心心疼我,就帮我退了这门亲事吧!太子殿下一心一意爱着别人,我不要他了!我不要他了!”
听了这话,崇德帝明显一怔。
在场所有人均是一怔。
不是吧,都圣旨赐过婚的了,还想中途退亲?
何况,被退亲的还是当朝太子?
虽说太子偷人是恶心了点,但是……说到底,也只是一桩风流韵事。太子这样身份的人,睡几个女人,算不上大事,日后,将堂姐收房纳妾,不就结了?
自然,会这般想的,都是一些没啥大见识的低品阶妇人,稍微对朝堂敏感些的,都晓得太子这回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远不止睡个女人这般简单。
但无论在场的人心头如何想,由皇帝下圣旨赐婚,两年不到的时间,就又要退亲,这等打脸皇帝的事,确实史无前例。
萧盈盈当然也晓得史无前例,但任何“破例”之事,都是人做出来的不是?
光等着天上掉馅饼,自然是不会“破例”成功的。
今夜这般卖力地唱戏,为的不就是最后的退亲。
索性,萧盈盈也“噗通”一下双膝跪地,手扯住崇德帝龙袍,仰起哭得红通通的双眼,道:
“皇上,这些年,盈盈没有求过你什么事,但是今日这事……你必须得给我女儿做主。太子这样的夫婿,我女儿是无福高攀了,求你准予退亲了,行吗?”
“盈盈,你先起来。”崇德帝双手握住萧盈盈肩头,就要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萧盈盈不肯起,死活不肯起,哭着打掉崇德帝握住她肩头的手,哭道:“皇上若是不应,那我萧盈盈就长跪不起了,直到皇上应了为止。”
说罢,还扯了女儿一把。
林灼灼先是一愣,随后赶紧松开紧抱崇德帝大腿的手,忙规规矩矩跪正了,挨着娘亲跪好。
母女俩这架势,绝对是逼迫上崇德帝了。
崇德帝一见,心头说不出的酸涩。
那些旁观的将军和内外命妇,早在崇德帝双手握住萧盈盈肩头那一刻,就全体垂眉低首,不敢再直直窥视了,等到萧盈盈一把打开崇德帝的手,耍起脾气时,围观的人群纷纷了然,不适合再继续围观,全都聪明的朝假山下退去。
林镇山则自始至终堵在小道那,不让朱皇后过来。
如此一来,假山洞口前就只剩下崇德帝、萧盈盈、林灼灼、卢湛和林真真几个人了。
人少了,崇德帝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柔声对萧盈盈道:“盈盈,你过来一下。”
说罢,崇德帝往一处没人的地方去了。
这便是要借一步密谈了,萧盈盈拍了拍女儿肩头,以示安慰,然后果断起身跟了过去。
那边的林镇山目光一直追着自己妻子的身影,一直到萧盈盈拐了个弯,看不见了,才收了回来。
朱皇后则面色苍白,她有预感,崇德帝一定会答应萧盈盈的。
多年前,萧盈盈未嫁之时,无论萧盈盈提什么要求,就是要天上的月亮,还是太子的崇德帝也不会拒绝。
顶多是攀爬高得不行的云梯,到了云梯顶头,发现还够不着月亮,才气喘吁吁回到地面,朝萧盈盈道歉:
“盈盈,孤没用,爬到了云梯顶端,手臂太短,还是够不下天上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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