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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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风度

魏晋风度

    

    总有人问起,若可以穿越时代,我心中所愿,是去哪里?去先秦的《诗经》年代,还是看一场魏晋遗风?观盛唐气象,还是仅仅做一个宋代小民?

    

    《诗经》所吟咏的多是虫鱼鸟兽、草木山石。那个时代,春耕秋藏,朴素自然;天地清明,人世静好。

    

    唐朝壮阔奔放、繁华慷慨,亦有几分潋滟温柔。那是因为唐朝有李白、王维、白居易这样的人物,有了唐诗万里风云的疏旷、风光明媚的瑰丽。

    

    宋代的清华,一如梅开雪中,兰居幽谷,月下修竹,有一种澄澈,直抵内心。宋词的婉转清绝、典雅秀逸,亦是任何文辞所不能企及。时代给了他们风雅,使之含蓄端然,于历史长廊中百转千回。

    

    而魏晋风度,则有一种宿命的力量,它玄妙、纵意、无为也深情。魏晋是一个局势动乱、政权更迭频繁的时代,亦是一个思想自由、不拘礼法的时代。

    

    想来,魏晋时那种风流随性、不拘于物的放达之境,更令人神往。竹林饮宴,纵酒佯狂;兰亭聚会,曲水流觞;采菊东篱,悠然南山:皆是名士风流,高远之境。

    

    魏晋风度是一种境界,这境界恰与时代息息相关。长期的战乱纷纭、生死离愁,让他们感知到生命的渺小可贵。岁月未知,时光恍惚,他们选择崇尚自然,超脱物外,率真放诞,风流自赏。

    

    多少魏晋名士,纷纷远离朝政,不务世事。他们饮酒清谈,炼丹服药,纵情山水,放浪形骸。几多酣畅,几多佯狂,几多旷达,几多慷慨,亦只是一种逃避,一种解脱。

    

    魏晋风度,是简约云淡,超然绝俗;是烟云水气,清洒不羁;是清静无为,淡然玄远。在世人眼中,魏晋人物是真名士自风流。

    

    由“正始名士”何晏、王弼,到“竹林七贤”嵇康、阮籍等人,再至王谢风流、桃源陶令,无不是清俊通脱,有着放达潇洒之气度。飘逸仙姿,悠然之境,令人追慕,更为之神往。

    

    何晏、王弼等倡导玄学,竞事清谈,遂开一时风气,为魏晋玄学的创始者之二。他们立论“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何晏服食五石散,道:“服五石散,非唯治病,亦觉神明开朗。”

    

    之后的竹林七贤,越名教而任自然,聚集竹林喝酒纵欢,承袭清谈之风。嵇康修炼养性,服食内丹五石散,弹琴吟诗,怡然自乐。阮籍崇奉老庄之学,离经叛道。

    

    山涛是竹林七贤里最为年长的,其风神气度,亦是恢达弘远,且至性简净,受人敬仰。王戎曾赞山涛:“如璞玉浑金,人皆钦其宝,莫知名其器。”

    

    刘伶嗜酒如命,时常坐着鹿车,携酒痛饮,只道醉死便埋。还曾发出“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裈衣,诸君何为入我裈中?”的酒后豪言。

    

    阮咸亦是放浪不羁之人,山涛认为他“贞索寡欲,深识清浊,万物不能移。若在官人之职必绝于时”,然晋武帝却以他耽酒浮虚,而不为所用。他时常与亲友知交弦歌酣饮。兴起时,不用酒杯,而用大盆盛酒,不亦乐乎。

    

    竹林七贤,皆是不满司马朝廷的虚伪礼教,为避政治迫害,聚乐竹林,饮宴纵歌,不随流俗。他们郁结难舒,高才不展,但求于虚无缥缈之境,找寻寄托。借饮酒清谈,服药炼丹来消解内心的惆怅与苦闷。

    

    他们的慷慨,有一种悲感,他们的风度,是一种散漫。他们崇尚老庄,清谈玄理,寄情杯盏,笑傲林泉。他们消极避世,无为不争,若闲云,似浮萍,不乐于生,亦不惧于死。

    

    若无此情境,亦无千古绝响《广陵散》,也无《兰亭序》之盛况,更无陶渊明的桃源情结。他们空灵洒脱,淡泊忘我,不论成败,怎管兴亡。陶潜有诗:“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魏晋风度亦深情款款,若明月于竹林徘徊不尽,似秋水总是心意难说。陆机《文赋》有句:“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心懔懔以怀霜,志渺渺而临云。”

    

    “山阴路上桂花初,王谢风流满晋书。”两晋南北朝士族如林,唯王谢家族人才辈出,仕宦显达,从汉魏入两晋历南朝,一直繁盛不衰。

    

    百代千秋,只有魏晋有此风度,他们超脱尘外,直抵本心。他们着宽袍大袖,扪虱而谈,他们抬棺痛饮,肆意无羁,他们狂放出格,至情至性。

    

    竹林深处,觥筹交错,高谈阔论,纵情畅饮,醉生梦死,是魏晋风骨,也是一种人生态度。他们为政局所迫,隐逸山林,骨子深处,却仍存忧国之思。他们选择归隐,亦只是倦鸟归巢,乐天知命。不肯同流合污,唯愿清洁自好,于山水田园中寻求真我。

    

    仕途乃迷途,山林是归宿。他们原本心系家国,奈何世道不济,才无所用,志不能抒,故而出世越礼。所清谈的,亦是老庄之言,意在玄远高洁之境。人生飘忽若尘,在有限的光阴里,但求松菊做伴,竹梅相随,有药可食,有酒盈杯,忽略名利,远离纷乱。

    

    那年在杭州灵隐寺,见一小桥,深有魏晋之风。一种古意,几多境界,于隐隐青山下,更有些许悲感。若非生于那个朝代,又怎能切身感受到其间的困顿与无奈,更不能彻底超脱万物,放纵一回。

    

    纵算穿越到了魏晋,也未必能够像他们那般通透洒逸,有醉死便埋的从容、宠辱不惊的淡泊、不拘于物的豁达。这牢不可破的尘网,束缚了太多不安现状的心,却无一人真正走向自然,归于山水。

    

    “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这风度,是魏晋名士的风度,是一个朝代的风度。他们大醉之后,醒来不忘的还是故园的风雨、秋山的落叶、未尽的弦音、竹林的清趣。

    

    又或许,文人骨子里,本就有一种自傲轻狂。任何一个朝代,他们纵然为了名利,亦不肯俯首称臣。他们愿意为一盏茶低眉,为一竿竹谦卑,却不可失去风骨,丢了气节。魏晋风度,也是文人的风度,这风度,万古千秋,都不会消散。

    

    魏晋人物,其实一直都在,从未远离。他们是窗外的云,散了还聚,很多年过去了,仍被人反复记起,追思景仰。而我们,只能在这一世人间,找寻一株草木赋予情感,因为害怕有一天走失迷途,无处藏身,终将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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