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致命武器
有时候看着那些挤在密密麻麻的观众群中,几乎没有站立之处的,为他亢奋到歇斯底里疯狂叫喊、激动到痛哭流涕甚至昏厥的,无数的女粉丝们,夏初真的会被震惊到。
她们哭泣着抱头,或是朝着舞台的方向伸长着手,口中不停地叫喊着他的名字,即便自己沙哑的声音已经被淹没在了人群浪潮中,但她们还是为他癫狂。
她们对Michael的爱,可能比自己多上一万倍,夏初觉得。
因为她们每个人看上去似乎都可以立刻为他去死。
这种已经失去理智的爱让夏初觉得自己的爱不过而而,看来她一定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Michael的女人,她想。她无法做到他们那种地步。
Michael在澳大利亚的巡演进行了十六天,演出依旧顺利,观众依旧热情,他去了墨尔本、悉尼、布里斯班,每到一处都能引发追星狂潮。
几年之前,有女记者曾经在采访时问他:“你的灵感从何而来?”
“God.”他带着墨镜毫不犹豫地回答。
Michael总说:“我如此的幸运,上帝选择我来赋予这么多天才,我必须得用在正确的地方。若非如此,我现在可能会在加油站工作。”
他对自己被赋予的才华心怀敬畏,心怀感激,觉得自己拥有了特权一样,他想以正确的方式使用这些“特权”,这将是他一生都会在做的事情。
其实给予他灵感的,除了上帝,还有孩童。
他认真而天真地想感动这个世界,他想触及全世界人的真实内心情感。
他就是想做他妈妈从小教给他的——做一个诚实善良的人,他想利用上帝赋赐予他的天赋让世人开心,尽可能远离现实中的烦恼。
他只想分享和给予。
看着他为所到之处的孩子们所做的一切,夏初真的为他感到骄傲,她骄傲她的Michael是一个那么那么善良宝贵的人。有时她甚至会想,他可能真的是他所信仰的上帝派来的。
11月28日,BAD第一阶段巡演正式结束,他们要返回美国了。Michael很兴奋,因为在第二阶段的巡演开始之前,他可以有三个月的充足的休息时间,至少,不会再像巡演时那样维持如此高强度、高密集、高分贝的工作状态了。
回到家的第一晚,洗完澡的夏初和Michael高站在床上,小心地立着手,在玩手掌推人的游戏。眼前的局势很显然,他们现在难分胜负。
好不容易,夏初抓到机会了,她手掌往他掌上一推,没想到是个陷阱,没有扑到。重心不稳,整个人踮着脚尖控制不足地直板板地要往前倒,某人立刻将手背在了身后,让她往自己的胸膛上倒。
夏初的手在空中扑腾了两下,果不其然还是扑到Michael身上抱住了他,脸砸了进去。
她抱着他,他昂着下巴瞥着吊灯偷笑。
“你怎么不接着我!”夏初还气鼓鼓地挂在他身上,两条腿像个半身不遂的人,看上去软绵绵。
“我还没接着你?那你现在趴在谁身上呢?”他挑眉瞅她。
“抱我。”她趴在他肩头,歪着脑袋撒娇,整个人像是吊在他脖子上似的。
脖颈被她两只纤细的胳膊挂着,他听话地伸手搂住了她的身子,然后夏初就像个树袋熊一样盘腿挂在了他身上。
“你重了,Shiloh。一定是我把你养肥了。”Michael抱着清瘦的夏初,轻松悠闲地微微转动着身体,一点也没感觉到重的样子。
夏初趴在他肩头,萌萌地哼了一声。
可是床太软了,没过多久Michael有点站不稳了,前后踉跄了几步,两个人最终还是砸在了床上,重重弹了一下。Michael的五脏六腑都要摔出来了,“嗷”了一声。
可是夏初还是乖巧地如同一只八爪鱼一样趴在他身上,毫不顾忌形象。
他仰面躺着,忍俊不禁,环抱住她的身体,在她耳边呢喃轻问:“那个走了吗?”
在巡演期间,他们几乎一直是分房睡的。
仿佛知道他想干什么,夏初隐约红了脸颊,藏着脸,隔了好久,像是点头,又像是摇头。
“我想……”他在她耳边悄声私语,夏初的小鹿一样的脸更红了。
他用了“F”开头的单词。
晃荡起伏间,夏初捂着脸,紧闭着眼睛。“运动”中的Michael稍稍不满地拉下她的手,勾唇一笑:“都这么多次了,你竟然还会害羞吗?”
没有遮挡,全身如雪白皙的夏初红晕着眼眸,望着他梦如秋水:“我只和你做过这种事。”
仿佛听见了最好的情话,Michael突然变得更加亢/奋起来,他伏身在她耳边笑答:“我也只对你做过这种事。我只对你做这种事,好吗?”
夏初的敏感区是耳朵和脖子,他只要抓住她这两个弱点,再在她耳边说些什么刺激她的话,就会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而且屡试不爽。
他真的很坏。
早晨八点,夏初还在睡,起床的Michel愉快地下楼溜达,看看厨师做了什么早餐。Bill在看到Michael脑袋后面扎着的小辫儿后,忍不住抿嘴笑了。
还是用花色蕾丝丝带绑成的蝴蝶结扎住的。
大清早的,Michael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瞅了他一眼摊手道:“What?”
Laura将食物端上桌后,经过他身边时食指拨弄了一下他的小揪揪:“哇哦,你的‘小尾巴’不错嘛。”
Michael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他立刻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夏初总喜欢给他扎小辫子,而且像恶作剧似的每次都一定要给他系上蝴蝶结,尽管每次不久之后她的“作品”就会被Michael嫌弃地捋下来。
他不喜欢。因为这看上去很像女孩子。
“可是我喜欢啊。”可她趴在床上托着下巴笑眯眯地说,“好看。”这样的Michael好看。
可一个电线杆一样直的直男,是不会妥协的。比如现在,Michael还是把蝴蝶结给拿下来了,放进了裤兜里。
吃早餐的时候,夏初发现他小辫子上的蕾丝又不见了,她问:“我的蝴蝶结呢?你就不能带一会儿吗?”
“不要。”Michael吃着早餐漫不经心地敷衍作答,头也没抬:“不想带。”
夏初嗔了他一眼,但这只是个小小的恶作剧,她不会强迫他,虽然她是真的很喜欢。她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平静淡然地吃早餐。
Michael手伸进裤兜里拿出花色蕾丝蝴蝶结还给她,她没有像一般的女孩子一扭头那样嘟嘴道:“哼,不要了”,而是真的伸手接了过来,没有吵闹,也没有耍脾气,永远只是淡淡的。
Bill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但显然他保持了沉默。
而在上个月发行的《The Way You Make Me Feel》一经推出,成绩亮眼。在美国,它成为了《BAD》专辑内连续的第三只冠军单曲,而在英国,它排名第三,这对已经是《BAD》专辑第三首歌曲的单曲来说,取得这个名次非常不错。
《BAD》大热,可Prince那边的苗头可却不太好。
就在前阵子,他的电影《Sign O' The Times》在11月20日正式上映,与同名专辑一样,电影一上映就赢得了评论界的赞许,但上座率却不理想,看样子很快就要下映了。
Michael仪表堂堂地离开某座摩天大楼,上车之前摇头叹了一声:“这家伙永远这样,发专辑的速度比换内裤还勤。这对他没有好处。”
尽管专辑在怎么优秀,过度频繁的曝光率和发专速度会让大众以及市场对该名歌手的好奇心产生消极饱和,这是业界许多人不得不注意的地方。
可Michael又说:“不过我非常佩服他从不屈服于市场,一切只是随心而做。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也没有输过。”
Prince可从来不会被市场的反应吓退,他不管那些人买不买账,他想发专辑时就发,他想展现新的音乐时就展现新的音乐作品,不会瞻前顾后地考虑环境和时机。仿佛那些专辑里的音乐只是做给他自己听的而已。他可真是一个无情的歌手啊!
回到家,Bill跟坐在书房里的Michael传了个话:“Tom Pierce今天联系了我,他说他有事要见你。”
Tom Pierce?Michael有点茫然,很显然他已经忘记这个名字是谁的了。
“在地下停车库抓拍Shiloh,后来跟我们签了保密协议的那个狗仔。”
是这个人?那个只为钱效力的不择手段的家伙?Michael不满地蹙起眉头,低头继续翻书:“我不见他,打发他走。”
他再不想看到这种人一眼,他们只是披着人皮的吸血的害虫。
“他说如果你不见他,一定会后悔的。”Bill平淡转达。
Michael低着头勾唇哼笑了一声,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接话。很明显,他非常不屑他的恐吓。
“好的。”已经得到回复的Bill转身出了书房并带上了门。
可是显然这个Tom Pierce已经盯上了Michael,一定要达成他的某种目的。狗仔就是有这种技能,总能获得那些看似遥不可及的明星的行踪。他在Michael外出处理事情的时候,在Michael呆的地方蹲守了一整天。
他就那样裹着深色的风衣,在寒风中蹲在出口外面的路边,嘴里吸着烟吞云吐雾,指间不时闪动红色火星,脚下全是烟头。
他的头发被吹得很凌乱,胡须几天没刮了,不时抖动的身体显示他等得很焦急,可面无表情的脸色又显得他很有耐心。
漫长的等待中,这个有些流里流气的人嘴角向下,狠吸了下鼻子,朝地上唾了口唾沫。你可以理解为他被风吹得感冒了,也可以理解为他对待这个世界态度的不屑。
看上去,他非等到Michael不可。
下午五点,Miko驾驶着Michael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出,Tom Pierce立即上前靠近车子,不停地拍打后座车窗,嘴里喊着什么。
“他要干什么?”Michael坐在车里震惊地瞪着车窗外的人,这看上去太疯狂了。
车子要拐到大道上,Tom Pierce又扒在车旁,导致Miko无法开快。只听Tom Pierce追着车走,一边拍窗叫喊:“我有你想知道的东西!我有你不知道的秘密!你应该和我谈话!”
他的声音在车里听起来有些朦胧,可是Michael不会开窗户的。
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折叠好的牛皮纸袋压在车窗上,紧张地说道:“你可以先看下我给你的东西再决定要不要见我!相信我,看完之后你一定会见我的!”
Michael突然对他手里那份薄薄的东西很好奇,亦为了使他不再纠缠,他犹豫了一瞬,车窗轻轻下摇,露出一道极小的缝隙。Tom Pierce立即将东西塞进去后,不再阻拦车子。
几秒钟后,车子渐渐远去。
Tom Pierce回到自己租来的房子时夜幕已经降临了,他住在二楼,但他只是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看见了街道旁边停着两辆崭新的黑色轿车,车牌号也很陌生,不属于这栋公寓里的住户。
他没有进去,而是悄悄地躲进了街道两边的灌木丛里趴着。漆黑的夜里,仅凭微弱的月色几乎没人能发现他躲在这一片静谧的幽暗之中。
Michael回到家的时候也已经是晚上了。他吃完饭洗完澡才打算看看这个薄薄的牛皮纸袋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书房内,灯光下,他随意地靠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正反看了一眼,准备打开它。
夏初路过书房,在门边伸着脑袋问他:“你有没有拿我从悉尼买的那本书啊?”
“在我床头柜第二层的抽屉里。忘了跟你说了。”他瞧了她一眼,打开了牛皮纸袋。
“噢。”夏初穿着拖鞋走了。
纸袋里里面是一张照片。Michael伸手进去把它掏了出来。
灯光的映照下,照片有些亮眼。
照片里的Prince和夏初坐在夜空下的医院楼顶,在接吻。
他穿着条纹病号服,手捧她的脸庞,正在歪头亲吻她的嘴唇,不是蜻蜓点水。
如遭雷电暴击,震惊之中的Michael的瞳孔伸缩了一下,动弹不得地坐在那里,就像是硬生生地被人插进了细针,波涛汹涌地被人抽干了血液,他的眼睛在那一刻无比刺痛。
Tom Pierce一直小心翼翼地在灌木丛躲到了凌晨两点,终于,一阵参差不齐的脚步声中,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公寓里出来了。
他们个个人高马大,十分壮硕,可领头的竟然毕竟清瘦,还微微有点驼背。他们的对话可以听得很清楚:
“妈/的!这个狗/娘/养的可真会躲!守了一天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要是抓住他,第一件事就是剁掉他的手!有胆子赌钱,没胆子还钱!王/八/蛋!”
“没有他这种王/八/蛋,我们的赌场还怎么挣钱?”
还有人笑了几声。
车门打开,一行人上车离开了。看到车辆走远了,Tom Pierce这才偷偷地从灌木丛里爬起身子,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和草屑,揉了揉鼻子,瞧不起地哼了一声,然后迅速进了公寓楼。
吹着口哨走上楼梯,拿出钥匙开门,脱鞋,扔包,外套也摔进了沙发里,玻璃窗外月色的映照下,整个屋子十分的凌乱。
就像是苟活在黑暗中的老鼠,他习惯了不开灯,打开冰箱,翻箱倒柜可里面空空如也,刚准备去洗澡,老旧的公寓门“嘭”的一声被突然踹开!!
刚才已经“离开”的那群黑衣人大步闯进公寓内,Tom Pierce猛地奔向窗户,眼看就要翻下去,紧急时刻被人一把扯了下来,没有逃掉。
一阵拳打脚踢的暴力攻击后,周围一切障碍物被踹翻,屋子里霎时间从凌乱变成了一片藉,“咚”的一声,满脸青红伤痕的Tom Pierce整个人被推撞在墙上,后脑发出一声闷响。
其中一个黑衣人紧紧掐着他的脖子,导致他满面通红,青筋暴突,几乎已经不能呼吸了。
“怎么,欠了一屁股的债,不打算还了吗?”黑衣人中的领头点燃了一根烟,悠闲地夹在指间吞云吐雾,躬下身子邪恶地拍了拍他的脸。
“没……有……”Tom Pierce几乎要窒息了。
话毕就挨了旁边人的狠狠一拳,鼻子淌出鲜血:“没有你TM跑什么!躲什么!”说着已经拔枪怼上了他的脑袋。
Tom Pierce被吓得发出近乎哭泣的尖细的呜咽声,颤抖得像是一只野鬼:“我……很快就会有钱了……再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会有钱的……我有了法子……不要杀我……”
领头人昂头潇洒地吐出一口烟雾,道:“好,我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如果你还没有钱还或者你又耍什么花招,我就一枪崩了你。听懂了吗?”
狼狈的Tom Pierce悲惨地呜咽着点头,领头人轻轻扬了下手指,他被放开了。他趴在地上,拼命大口吸气。
黑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清晰好听的声响,一阵有条不紊的脚步声中,黑衣人们离开了公寓。
Tom Pierce浑身疼痛地翻了一个身,仰面看着昏暗的房顶,恐惧和绝望充斥着脑海,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无论他逃到哪里,他们都会找到他抓住他,然后割下他的耳朵,剁下他的手,或是杀了他。
而坐在书房里的Michael,还刺眼地盯着手里那幅触目惊心的画面。
欺骗,背叛,愤怒,阴郁……种种恶魔一样的情绪最后都化为了一抹冰冷的沉默。他的沉默随着死寂的黑夜,一起深陷了进去。
他在书房坐了整整一夜。
直至第二天一早,天色还未真正清明时,他才动了几乎已经不能动的手,拿起电话,拨通了Bill的号码。
“让Tom Pierce,来见我。”
当Tom Pierce满脸伤痕出现在Michael的工作室的时候,他非常得意。因为他知道只要Michael Jackson愿意见他,就代表他成功了。
但其实Tom Pierce拍到夏初和Prince接吻是一个巧合。那段时间他一直在追踪Prince,要是能搜集到Prince的花边新闻,同样能卖给小报杂志一个好价钱。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与Prince纠缠不清的竟然是Michael Jackson的女人,甚至还被他拍到了两人在顶楼一起赏星接吻的照片。
Michael Jackson 与Prince在争同一个女人?
这可真是个惊天爆料啊!
这么大牌的三角恋消息如果放出去一定会震惊娱乐圈的。
当时他与Michael Jackson签署的协议里只说不能以任何方式曝光并他与这个女孩儿的关系极其身份信息,可上面没说不能曝光她与别的明星的关系和恋情啊,这的确是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包括Michael Jackson本人。
但是突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当时竟然有些害怕,不敢轻易地把这组照片和这个消息放出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顾忌什么,直觉告诉他现在不是最好时机,冲动地放出去可能反而会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得不偿失。
其实说白了就是,贪得无厌的行为太过密集的话,他怕惹恼了Michael Jackson。即使他没有“违反协议”。
虽然当时Prince没有将这组照片卖出去,但是他把底片留了下来,他觉得以后一定会有用。并且从那以后他便开始有意地注意Prince和夏初两个人的动向,多次跟踪他们,甚至还拍到了淋了一天雨的Prince在广场抱住夏初的照片……果然,当嗜赌成性的他输光所有家当并欠下巨额赌债的时候,他想起了这些照片。
一开始,他找的第一个人其实是Prince,他想,既然两边都能敲诈的话,那不如先敲诈Prince一笔。可没想到这家伙果然跟传闻中一样脾性古怪,在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不顾保镖阻拦把他们接吻的照片递到Prince面前的时候,然而Prince极其漠然地扫了眼照片,连一记无谓的斜睨都懒得赏给他:“发啊,我要头条。”然后昂头插兜,酷酷地晃悠走了,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Tom Pierce当场愕然在原地。
没有人可以威胁得了Prince,况且,他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呢。
Tom Pierce坐在桌前,对面就是Michael,他正侧对着自己,缓慢地翻看着那天晚上他拍下的其他照片,有他们当时很多的神态记录,在Michael看来,张张都很扎眼,即使他看上面无表情。
“……Prince当时先上的顶楼,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她才上来的。他们在一起说话,微笑,赏星,接吻……是的,没错,我把它们全部拍了下来,你看到了。”Tom Pierce根据Michael的要求阐述了Prince和夏初当晚所做的一切,他确实说了自己看到的,不过不着痕迹地添油加醋了一些。
Michael冷漠地盯着照片,没有反应。
Tom Pierce笑说:“我觉得我十分的仁义了,不仅没有把他们俩的事情爆料出去,反而是选择把照片卖给你。要知道,这可不属于‘曝光你们的关系’,因为照片里男主角不是你,而是Prince。”
“你的女人跟别的男人搞在一起,你却被蒙在了鼓里,你之前可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帮你发现了并告诉了你真相,你难道不该感谢我并付给我一些酬劳吗?”Tom Pierce厚颜无耻地问道。
Michael依旧没有看他,他那像冰锥一样寒冷的眼神只是盯着窗户,Tom Pierce没有发现自己的话已经激怒了他,也没有看见他逐渐攥得青白的拳头。
不管这张照片的背后有什么样的隐情,不管Tom Pierce说的是不是真的,在他看来夏初的的确确是被别人吻了,尽管他从他们的动作看得出来这个吻是Prince主动的。他不认为夏初现在还和Prince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他也不认为夏初会选择Prince而放弃自己。
但可能,可能她当时的确对他动过心,并短暂地控制不住地接受过他的爱意。
这也是一种背叛。
这张照片里的内容已经让他无法接受了,现在面前的这个卑鄙的狗仔居然还以此为荣,拿着这样一件令一个男人耻辱的事情来振振有词地邀功?这让他在原本的基础上更加火上浇油地感到莫大的难堪和愤怒。
“一码归一码,上次的事情我没有违约,这次我主动把照片卖给你,没有泄露出去,只要你给我一点儿钱,这对你来说小如牛毛。我还可以把他们其他的照片都给你,我想你需要知道所有的真相,你甚至可以雇我做你专门的‘调查员’。”
Michael转眼扫向他,目光冷漠如寒冰:“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Tom Pierce怔住了,他可能没有想到Michael会是这种态度。
他有点慌了,但还是故作镇静道:“那么我将会把这些照片全部散布出去,我会卖给媒体,我会让所有人知道她和Prince的关系的,到时候她可就成了所有人眼中Prince的女人了!”他之所以没有把照片卖给媒体,那是因为那行的人全部都是吸血鬼,他根本拿不到他想要的数目!这对他现在的情况而言根本没用。可是如果把照片卖给Prince和Michael Jackson本人,那价钱就不一样了。
Prince根本无谓地拒绝了他,而MichaelJackson此刻也依旧极度漠然地看着他,淡然异常。
“如果……如果将来某一天你和她的关系被其他人曝光了,有她跟Prince的新闻在前,你知道你们将会陷进什么样的舆论旋涡里!”Tom Pierce有些紧张地道。
Michael将所有的照片摔在Tom Pierce面前的桌上,没有一丝感情地盯着他,甚至勾唇在笑:“去将这些照片卖给所有的媒体吧,去告诉所有人。”
他看上去冷血极了,他身上散发的寒意显示自己的“建议”没有成功,因为他似乎已经决定与照片里的这女孩儿分手,因为他遭受了背叛。他的眼神和话语是那样的不在乎,丝毫不在乎这件事情一旦公开所会带来的恶果。
Tom Pierce打死也想不到Prince和Michael两个人竟然出奇的一致,谁也不吃他这一套。尤其是Michael,竟然出乎意料的冷血无情,这让他大吃一惊。
“Miko,带他出去。”Michael将身子转了过去。
“不!我还没有说完!”Tom Pierce眼看保镖进门要把他赶出去,慌张起身,“我手上还有他们别的照片!他们还发生过许多的事情!你真的不想知道吗?我会挖掘更多你不知道的又想知道的秘密!只要你先付给我一点钱,我什么都替你做……”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保镖强行带了出去,关上门,声音越来越远。
Michael像尊雕塑一样站在窗边,静静俯视着楼下的Tom Pierce被连拖带拽地带出了大门,随后,Bill在外面敲了两下门,开门进来后,他走近他,并伸手递给他手提电话:“是Shiloh。”
Michael深深看了他手里的电话一眼,然后淡淡转过了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虽然不知道Tom Pierce刚才和他谈了些什么,但Bill了解Michael一举一动所表达的意思。于是,很随意的,Bill自己接过了电话,并以平静的找不出任何破绽的口吻告诉电话里的夏初:“抱歉,他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
夏初不知道Michael昨晚是几点睡的,从昨晚起她就没有再见过他,因为他清晨一早就出门了。
厨师休假了,家里没人做饭,她想好好做一顿中餐,但不知道他晚上几点回来,所以给Bill打了电话,没想到他还在开会。
算了,不管他几点回来,先做上吧。
夏初请Laura去买了一些她需要的食材,然后在厨房里忙活了一整天,她做了很多Michael爱吃的菜,还煲了鸡汤,她守着那盅汤守了好几个小时。Michael不吃肉,她要把精华全部熬进汤里。
全部完成后,已经是傍晚了。夏初将所有的菜端上餐桌,摆好餐具,然后就乖乖地坐在桌前等他回来。她两手撑着下巴,看着面前这一桌秀色可餐的饭菜,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她一直梦想着有一天,可以有一个人需要她每天在家里做好饭等他回来,她真的很喜欢这种简单的幸福,其他的她什么都不想要。
时间在分分秒秒地流逝,好像等了有好一阵时间了,夏初抬头看了时间,已经八点多了。她没有在意,继续等待。
九点。
十点。
菜和汤早已凉透了。
以前她给他打电话如果他没有接到的话,事后有空的时候一定会给她回电话的,所以夏初不会再打电话给Bill,她习惯了体贴,不想让自己打扰到他工作。
Laura已经要休息了,走过来对她说:“别等了,都这个点了,他有可能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没关系,我再等等,晚安。”夏初微笑,Laura道了晚安后也离开了。
夏初一直等到了十二点钟,一直到墙上的钟表响了几声,她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凌晨了。
她没有叹气,也没有抱怨,只是轻轻起身,有些失落地默默收拾着桌上的饭菜。整理好厨房后,然后上楼休息。
第二天清早,她进他的卧室,却发现他昨晚根本没有回来,因为房间里的东西没有动过。
她觉得有些奇怪,他去哪里了呢?怎么都不跟她说一声?是不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而来不及跟告诉她呢?又或者……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给Bill打了一个电话,没人接。
她又给Miko打了一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她有些疑惑,但是还是没有多心,她一向都理解他的工作。
昨天做的菜一口都没有动过,她没舍得扔,放进了冰箱里,今天就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餐桌前吃,可是她没什么食欲,每一样只吃了几口。
可接下来的事情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因为Michael已经三个晚上没有回来了,而且什么消息都没有。
第一晚,他没有回来。
第二晚,他没有回来。
第三晚,依旧如此。
她突然变得很担心,她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她变得很焦虑,很迷茫。她在想,Michael为什么不回来呢?就算是因为什么事情,可也不会一通电话也不打回来的,他知道她会担心的。
可他为什么没有打电话回来呢?
而且她给Bill还有Miko都打了电话,为什么事后没有一个人回拨过来呢?
是不是Michael生她的气了?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了呢?
在Michael不在的这几天里,夏初陷入了一种焦虑的,迷茫的,不安的自我反省和自我疑惑中,一无所知让她变得心神不宁,随时随地进行着思想斗争。
可她还是什么都想不到,她想不出原因是什么。
他不回来,连带着Bill和Miko也见不到了。整座房子里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安静的女佣和她。
直到Michael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回来的时候,她才隐隐地确信,他是因为自己不回来的。
她想了很久,每时每刻都在思考,到底自己做错了什么,害他生气了呢?可她还是一无所知。
找不到他,她变得很着急,所以她不停地给Bill还有Miko打电话,可是永远没有人接,他们两个也像Michael一样,人间蒸发了似的。
夏初变得很害怕,深夜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好想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为什么不理自己呢。
他彻底消失了。
夏初变得心神不定,坐立难安,每天都很难受,她开始不停地寻找Michael。
她打电话去恩西诺的老宅,Katherine说Michael并没有回来住,也没有跟她联系。
她决定不用别墅里的电话了,她跑到了街道上的电话亭,她打电话给Miko,这下,电话通了。那一瞬间,她的心情很复杂,又希望又绝望,希望是因为她终于联系上他们了,可绝望是因为,她清醒地意识到,他们之前是因为知道号码是她打来的才一直不接的。
Miko听到她的声音,显得很惊讶,她问Michael在哪里,为什么不回家也不联她,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可Miko在电话那头为难地道:“很抱歉,我真的不能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他现在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
他这么说,夏初的心更像是一股绳被拧了起来。
Miko不愿意说,Bill肯定也不会说,于是她打电话给Craig,Craig很直接地说,Michael不允许他说,Michael不想见她。
她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日子每一天都无比的漫长而又煎熬,Michael已经半个月没有回来过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哪里,只有她不知道。
只有她不知道。
她真的想知道,她究竟做错了什么,每天陷入压抑与纠结之中,夏初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感到极度的疲惫,无法喘息。
那种感觉真的令人发疯。
她跟他的圈子格格不入,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找他,她完全失去了他的一切消息。她突然发现即使她跟他在一起这么久,其实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过多地去参与他的人际世界,一旦他有意地脱离她,她甚至就完全找不到他了。
这个人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好像再也不会出现了。
两天后,Bill竟然开车出现在了别墅的门口。那么是不是一味着Michael也回来了呢?夏初紧张地冲到刚进门的Bill面前,但他说,他只是回来给Michael收拾东西的。
他在别处租了一处新住所。
Bill进了Michael的卧室带走了所有需要带走的东西,然后驱车离开了。夏初一直死寂地靠在门边,注视着少了大半东西的房间,没有只言片语。
他已经消失了大半个月,现在,他还准备继续消失。
不,他可能永远消失了。
他消失的天数还在继续增加,夏初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少天没有见到他了,因为每一天都是那么漫长,每一天的她都是那么痛苦,那样饱受折磨。
Laura和Nancy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们从夏初每日忧郁无神的脸色还有Michael的消失中发觉,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她们不敢多问。
又是一个孤单的深夜,卧室里空荡而又寂静,似乎没有人存在。
夏初抱着膝盖畏畏缩缩缩地躲在墙角,手里拿着手提电话,脚底传来生硬地板冰凉的寒意,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躲在垃圾堆里的小狗。
她望着手提电话上的按键,呆呆木木的,这是Michael送给她的,后来因为她总是陪伴在他身边,几乎已经用不到和他打电话了。
“有了它我以后随时随地都能跟你联络了,还能听你洗澡。”她还记得他在电话那头笑眯眯地说,那时他总会磨人又腻歪地缠着她,“我好想你……”
他为了她不顾一切地在巡演期间从加拿大赶回美国,赶到她的公寓里黯然伤心地抱着她:“……不管你现在爱我的程度有几分,哪怕只有我爱你的一分也没关系,我都不管了,我要义无反顾地来找你,我实在太想你了……”他垂着眼动情地说着。
在格里菲斯天文台,他像个孩子一样紧张又期待地又问道:“所以,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在她调皮地答应后,他在寒风中惊喜地咧开了笑脸,一把将她的身子垂直拥了起来,快乐幸福地旋转着。
然而现在,他们在感情中的位置好像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完全反了过来。
最开始爱上他的时候,她愿意为他献出她的真心和忠诚,可为了自我保护,却不想让自己陷得太深,所以她理智地为自己留好退路,防止自己在受伤的时候体无完肤。
可是后来,她无法预料地沉沦在了他甜蜜的温柔与温存中,陷进了他爱恋的热吻与身体里,她已经将他嵌进了自己的生命,爱到了骨子里,无法再拔出。
她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虽然她已经打了无数个无法接通的电话,但她真的想问个明白,她真的很痛苦。、
再试一次吧,最后一次,她拨通了Bill的号码。
缓慢的“嘟”声响了有十几秒,每一声都令她心上的绝望更深了一分。
但她没有想到,电话竟然接通了。
一直以来。Bil从不过问Michael的感情,他也不会自恃自己是长者而去所谓地教导他。他相信这两个年轻人能够自己处理好感情上的事。可是这次,他实在是不忍心对夏初的电话视若不见了,Michael的彻底消失一定令这个女孩儿一定心都碎了。就这一次,他就为她做什么吧。
“Shiloh,有什么事吗?”他问她。
夏初愣了很久,忍着悲伤道:“可以麻烦你让Michael接电话吗?我有话想跟他说。”
Michael曾经很冷漠地嘱咐过他和Miko,不要接夏初打来的电话,不要向她透露他的任何行踪,不要让她找到他。但现在,他决定动用一下自己的特权了,他不守常规地在深夜敲响了Michael的房门。得到允许后,他推开房门,Michael还坐在书桌前。
他捂住了手提电话的听筒,对Michael道:“是Shiloh。”
Michael看了他一眼,又没有表情地继续垂下了视线,不愿意理会。
Bill没有走,淡淡补充道:“我认为,你最好接听一下。”
Bill很少插手管自己的私事,他简单的一句话,其实分量很重。几番犹豫中,Michael同意了,看在他的面上。
在Bill说他把电话交给Michael后,夏初知道电话已经到了Michael手里了,可是电话那头什么声音都没有。
电话两头一直在沉默,她想开口,可是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静了好久之后。
“……你在听吗?”
大概隔了有十秒的时间。
“……嗯。”
他淡淡应了一声。她没有想到他会愿意开口说话。
一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夏初的心突然难受得快要碎裂了。
她张着嘴,想问他为什么,可是喉咙哽塞,眼睛酸疼,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儿,她忍耐着,不想哭的,可是一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从通红的眼眶里落下来。
电话两头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在通话,她可以隐隐听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但是她却压抑不住自己轻微的啜泣。
“你在哭吗?”
他的声音很轻,还是那么好听,却冷淡得没有一丝感情。
还记得他们在酒店里相互吐露心迹的那一个凌晨,她被他亲吻之后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充满委屈,鼻尖红红的,氤氲的双眸因为含着泪花而晶亮朦胧,她乖巧地望着他,只是有些抽噎。他一下子慌了,抱歉又心疼地吻着她的额头抱住她安慰:“对不起Shiloh!是我不好……你别哭……”
可是现在,他知道她在哭,却显得那么无动于衷。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突然变得像是另外一个人呢?刚从澳大利亚回来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他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冷漠呢?
满眼潮湿的夏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那么颤抖,她笑着:“对啊。”
他没有说“不要哭”,也没有说“对不起”,电话那头只有死寂的沉默。
电话两头的两个人都不出声,只有耳边那因为线路传来的轻微的沙沙的声音,他们竟然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夏初突然想起以前冬天的时候,她因为体寒总是捂不热被子,双脚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似的。他看她总是蜷缩着身子睡,所以就用自己的大手握住她的脚,或是自己往下睡一点,然后把她的两只脚塞进自己的衣服里捂着。
冰凉的脚心贴着他滚烫的皮肤,暖乎乎的,舒服极了,她问他:“是不是太冰了?”
“不冰。”他按着她的脚,却忍不住嘶了一口冷气。
摧毁一个女孩儿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很简单。就是在一开始对她无比的温柔,顺从她,宠爱她,视若珍宝,然后在她彻底爱上你,依赖你,离不开你的时候——冷漠无情地让她滚。
久久的沉默后,为了打破安静,她艰难地发出哽咽的声音。
“……最近……很忙对不对……”
“……嗯。”
“……你明天回来吗?”
“……不回去了。”
“你在外面住了,你不准备回来了,是吗?”
电话那头的他没有回答。
“……你在哪里?”
他还是没有回答。
就像冷冽的寒风吹进了五脏六腑,夏初捂着心口哽咽艰难地流泪笑问他:“……你不爱我了对吗?”
电话那头的人依旧没有回答。
“如果你不爱我了……就告诉我。”她簌簌地掉着眼泪。
深夜线路里那沙沙的声音和房间里的死亡般的空荡一样恐怖,她知道他还在听,只是被淹没在了可怕的沉默中。
她似乎已经得到答案了。在她的心里,沉默就代表着默认。心脏抽疼,她再也承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与安静,自己按了结束键。
再也没有沙沙的声音了。
她没有想到这通电话最终的结局是自己挂掉的。
不爱就不会痛,如果,她还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不爱这个人就好了。
身心每分每秒都很痛苦,深夜躲在墙角的夏初咬着手指,清澈的双目因被酸咸的眼泪淹没而视线模糊。她咬住手指是因为她害怕别人听见,也害怕自己听见,所以她在极力地忍耐。然而,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啜泣着,后背不停地抽动和发抖,从未哭得如此可怜。
在她因为海蟹过敏住进医院时,他和她在病床上依偎着抱在一起,没有亲吻,没有抚摸,没有任何杂乱的思想,只有两颗心静静地相拥。他疼爱地搂着她的身子,搂到晚上,搂到彼此都安心地睡着。
在萨尔瓦多的地震中,呼啸的寒风中他和她重重拥抱在一起。他哭了,他哭着捧住她的脸胡乱地亲吻着她的嘴唇和脸颊,压得生疼:“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怎么这么傻Shiloh!你这个傻瓜你疯了吗……你怎么这么傻……”
那一刻,她真的确定他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
可是刚才,他听着她的哭泣声,如此冷漠,连爱不爱她这种问题,都已经懒得再回答。
眼泪就像决堤的大海,波涛汹涌地不停涌出。
第二天清早,夏初拖着行李箱离开了Michael的别墅,昨天晚上她就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行李。
她不是会纠缠人的女孩子,既然他不再想见到她,那么她就离开他的房子,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此时,Michael已经消失了一个月。
她曾经跟他约定过,如果有一天他们吵架了,他找不到她,不知道她在哪里的话,就去那间公寓里找她。
他笑问:“为什么偏偏是那间公寓呢?”
她纯真地望着他,老实回答:“我怕你找不到我啊。”
然而他就一直掩嘴笑个不停,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现在,她会一直在那里等他,等他来找她。如果他还爱她,他会来找她的,她会等他的,她愿意等他一次。
她就一直在公寓里等着他,等着他,等他来找她。
钟表一圈一圈地旋转,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可是每过去艰难的一天,摆在眼前的事实都让她的心底的潜意识不得不告诉自己:他已经不爱她了。
因为他从来没有出现过,整个公寓里除了空荡,只有她一个人。
她等着他,等着他,已经等成了摆设。
如果他还爱自己,怎么会不来找她呢?
失去一个人的感受是那么的难受。
每天深夜,夏初都会在啜泣中睡着,而每天清晨,她还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流泪了,枕头湿了大片。她的意识明明已经清醒,可是却怎么也不愿睁开眼睛,每天每天,每时每刻,她都会陷入令人窒息的悲伤里,她多希望一觉醒来,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而已,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仍旧甜蜜地枕在他温暖厚实的臂弯里。
可,这残忍的一切不是梦。
每天醒来,他还是那个绝情的陌生人。
这种感觉,寒冷刺骨。
而在这间公寓里,满屋子都是关于他的气息和记忆,抹不完,躲不掉。
@厨房里是他在背后甜蜜地环住她的/腰』,在她做饭的时候吻‖她的bo子捣乱;卧室里是他们夜半@做/ai的欢//愉,以及清早起来嬉闹的枕头大战;客厅的沙发里是她像小猫一样窝在他怀里的翻看书籍的闲暇时光;而餐桌前是她套着他宽大的白衬衫,下:面只穿着一条小nei/ku,然后像个树袋熊一样pan‖腿悬空挂在他身上,怀抱着他的头被带到浴室里……‖‖‖
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的味道,包括她的被子。
夏初的神情每天都很憔悴,尽管她还是会给自己做饭,可是做饭的速度却慢得离谱,常常不是忘记关火就是切到手指。她坐在餐桌前,食不知味地将一小块食物递进嘴里,可是却好久也吃不完,有时候吃下去了还会吐。可即使再难受,她总是逼着自己吃下去,因为只有吃了东西她才能活下去。
但她往往吃着吃着就会发现脸上突然变得湿濡,有什么东西滴进了盘子里,她伸手摸了摸脸。
是眼泪。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夏初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辨别颜色的能力,无论视线投向哪里,都是麻木的灰色。
就像一台黑白电视机。
她去看医生,医生说她患上了轻度抑郁,让她放松心情,并给她开了很多治疗的药。听到这个诊断,夏初什么反应都没有,缓慢地离开了医院,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在一个交叉路口差点被一辆汽车撞到的时候,男司机恼怒地从车窗里伸出脑袋,指着她大骂:“眼睛瞎了吗!想被撞死吗!”
她呆呆地看着,疑惑地看着,只会沉默,就像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回到家,她倒了一杯清水,坐在桌前顺从地按照医生的嘱咐吃药,打开药瓶,平静仔细地数着颗粒,可没过一会儿却还是难受地趴在桌上哭了。
她趴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啜泣声,后背也没有任何的颤动,只是看着脚下,眼泪簌簌地往下落,一滴一滴,晶莹地砸在地板上,一片水渍。
女人在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总是会很容易就失去自己最真实的模样,即便是夏初这种勇敢踏实、坚强独立的女孩儿。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她还从来没有体会过失去的感觉,一旦面临失去,对这个女孩儿而言,就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而普通女孩儿遭受冷暴力时,基本上一个星期就已经奔溃了,因为遭受着爱人冷淡、轻视、放任、疏远和漠不关心的每一天都是那么煎熬,这是一种极其可怕的精神和心理上的伤害与虐待。
可夏初,打从第一天的异样到现在,竟然已经忍受和坚持了一个半月,并且这波冷暴力仍没有结束。
不,或许,他们已经算是分手了。
夏初在一本书上看过这样的话:
如果一个男人开始对你不闻不问,说明他已经决定与你结束这段关系,只是男人一向害怕费事与麻烦,他不主动提分手,只是想让你先提,他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藏起来,把你当成空气,无视与放任就可以轻易杀死一个女人。男人不愿做坏人,他们只是想逼女人自己放弃罢了。
那么,他在逼她放弃吗?
他已经想跟她分手了,但是只是不愿意自己开口说,是这样吗?
她不是他的妻子,没有跟他结婚,没有登记过婚姻,不需要去法庭递交离婚协议书解除婚姻关系才算分道扬镳。而她什么也没有,如果他不想跟她在一起了,只要他不再理会她,将她彻底推出自己生活的圈子,那么分手关系就已经达成了。
可是……真的要这样放弃吗?
当Barbara敲开公寓门看到夏初苍白憔悴的脸时,她简直大吃一惊。
她打电话约夏初出来,可夏初说她不想出去,她无力沙哑的声音让Barbara察觉到异样,她问:“你怎么了?”
电话那头没有回答。
聪明的Barbara确信夏初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电话里又说不清楚,她问夏初在哪儿,夏初说自己在以前的公寓。
可当Barbara风风火火地赶到公寓时,缓慢开门的夏初脸色和状态把她吓了一跳。
Barbara不停地摇晃着她的身子,惊问:“你怎么了Shiloh!你怎么了?你发生什么事了?”她看上去就去一片薄薄的纸人,轻轻一碰,就会被扯烂。
在Barbara的追问下,夏初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简单阐述了她和Michael的事。她坐在墙角,头呆呆地倚在墙壁上,眼神呆滞:“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理我……他就是不理我了……他再也不想见我了……”
Barbara蹲在她面前,简直越听越气:“他怎么能这么过分呢!他这是在对你使用冷暴力!他对你说过要和你分手吗?”
夏初闭上眼睛无力地摇了摇头,眼角又在不知不觉中淌出了泪痕。
“是啊,他怎么会说呢?使用冷暴力的男人怎么会主动跟女人提分手呢?他们在等着女人先提呢,这不就是他们惯用的伎俩吗!”Barbara的愤怒已经不可控制地喷涌而出了,她实在是为夏初打抱不平。
夏初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缩在那里紧紧抱着膝盖,手心里抓着一条项链。她的神情很麻木,可是眼睛却簌簌地落泪,像断了线的珠子。Barbara看到她这个样子真的很心痛,眉头难过地蹙着。
她不能放任夏初再这个样子下去,她在公寓里陪了夏初两天,照顾她,安慰她,可无论她怎么做,夏初都只是一个人缩在角落里,仿佛只有挤在墙角里,她才会有一丁点儿的安全感。
Barbara小心翼翼地喂她吃饭,喂她喝水,她就乖乖地吃饭,乖乖地喝水,可是眼神总是很空洞。
她没有蹙眉头,也没有难过的神情,看上去是那么的呆木,毫无感情,甚至连眼波流转都变得异常缓慢,可是她的瞳孔里却总有泪珠不停地下落,砸在膝盖上,像一个只会流泪的机器。
看到夏初这样,Barbara也难过地哭了,她跪在她跟前,把水杯放在地上,轻轻地晃她,抽泣着哽咽道:“Shiloh……Shiloh……不要这样好吗……你要振作啊……你要活过来啊……”
可是夏初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没有一点儿灵魂。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她一向不爱哭的,为什么爱上了他之后,那么容易就会哭,为什么现在总有流不完的眼泪?她每天都觉得自己就要干涸了,可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流出来。
Barbara哭着给Richard打电话:“Richard!你快来啊,你来救救Shiloh吧……我觉得她快要死了……”
当Richard以差点出了车祸的代价赶到夏初的公寓里的时候,他又看见了那样触目惊心的一幕。
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洛杉矶的夜晚,寒冷的微雨,她一个人浑身湿透地缩在街巷的角落里抱着膝盖,满脸都是雨珠,发着抖,眼神受伤而空洞,孤独又脆弱。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样子。
可现在,她竟然再次一个人以同样的姿势缩在墙角里,没有雨珠,没有发抖,可是眼神依旧受伤而空洞,孤独又脆弱。
是谁造成了她又变回这副模样?
是Michael。
一个曾经答应他,不会让她受到伤害,会永远保护她的人。
Richard缓缓走到她跟前,蹲下,看着她。夏初睁着纯澈的眼睛,也看着他,看眼神却那样的令人心痛,乖巧得像一个死气沉沉的五岁孩童。
Richard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语塞了好久,才发出尽量平稳的声音:“怎么了,Shiloh?”
夏初秋水一样的眼框红了,轻眨睫毛,无助地望着他:“我想见他。”
“你帮帮我好吗?我想见他。”她歪着头,求助的声音那样无力和颤抖,“Richard,帮我找到他吧。”
夏初,竟然会求他,坚强独立的夏初,竟然会为了一个人这么伤心地求他。
Richard心痛地皱了下眉,夏初纯净悲伤的眼神像是一把尖刀扎在他的心口,鲜血凶猛地冒出来。
他真的想冲到Michael的面前一拳将他揍倒在地,打醒他,揪着他的衣领骂醒他,让他看看自己现在在做什么,让他知道自己的任性有多伤人。
可他也真的后悔,他后悔把夏初交给Michael这个任性的家伙,他不该把她交给他,他才是罪魁祸首,他现在只想杀了自己。
他想告诉她,不要再找他了,不要再去找一个令你变成这样的人。可心底深处突然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不应该插手,他们谁也不应该插手这两个人之间的事,如果他们真的不适合,如果Michael真的不值得她这样伤心,他就应该放手让她自己去看清楚这一切。
让她自己彻彻底底地感受到,看清楚,自己终止所有的伤害。
让她自己死心地离开他。
这是最好的方法。
尽管真的很残忍。
“好。”Richard忍着痛苦温柔地安抚她,微笑着说,“我帮你找到他,然后你自己去找他,好吗?”
夏初抱着膝盖望着他,点点头,像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
“你自己会解决的,对吗?”他好听的声音轻问她。
夏初继续点头,神情乖巧,泪光未干,那种孤单的坚定,真的很令人心疼。
安抚完夏初,Richard带着Barbara离开了公寓,关上门,出了楼,并嘱咐Barbara不要再来看她。Barbara着急地扭头回看:“可是Shiloh……她一个人……”
“就让她一个人,她一直都是一个人。”Richard倨傲地目视前方,红了眼眶,没有停下脚步。
这句话说出来多么心酸啊。
夏初的人生一直都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只是现在,她已经不习惯自己一个人了,可一个人的坚强才是真正的夏初,她需要找回自己,尽管这种坚强,真的真的……很孤单。
一天后,Richard打电话告诉了夏初Michael未来几天的行踪还有他会出现的地址,她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得知的,但是他就是搞到了这些信息。
1月中旬的风真的很寒冷,这不应该的,洛杉矶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寒风才对。夏初穿的衣服不多,站在这栋独立录音室的铁门外,来回守候。
这是Michael一个人朋友新建的录音室,朋友邀请他过来试音。
充满艺术感的铁门紧紧锁着,夏初一直在外面徘徊。阴冷的寒风吹在她的脸上,灌进她的衣服里,发丝被吹乱了,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单薄,像是一枝在微风中摇曳的美丽花朵,脆弱又坚强。
她只想见他,见到他,问一句为什么。
如果他告诉她为什么,并且告诉她,他不想跟她在一起了,她就离开他。她只是怕自己误会了他,她想听他亲口说。
她等着他出来,可以见到他。
站在楼上窗口的Miko一直注视着外面的夏初,她看上去那么的虚弱,他真的为她感到担心。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应该为夏初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多说一句话,至少他应该告诉Michael她在外面等他。
Michael正坐在录音室里试音,面前五颜六色的一排排推键,他的手随着音乐在腿上打着节拍,嘴里还哼着调,显然,他很喜欢这里,很满意这里的录音效果。
Miko没有敲门,因为敲门会打扰到他。他直径走到了他身旁,俯身在他耳边说:“Shiloh在外面,她在等你。”
Michael愣了一瞬,然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继续做自己的事。
Miko继续道:“她在外面站了很久了,她一直在等你,你应该见见她。”
Michael立即不满地看向他,说:“Bill让我见她,你也让我见她,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我现在不想见她!能让我安静会儿吗?”
所有人都向他施加压力,他便自然而然地产生了逆反心理。
他现在很烦,他就是不想见她。
Miko语塞,无话可说。他几分震惊地看着Michael,眼里是不解还有质疑,他不明白,你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理会你的女朋友了,她现在勇敢地主动找你,一个人站在外面的寒风中等着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无动于衷呢?就因为你心里那点还在燃烧的不满吗?
可惜Michael早已经回过了头去,没有看见身边人对他的审视。
他还像一个孩子一样,沉浸在斗气中。夏初每天都因冷暴力而饱受身心折磨,而他,他无所谓,他只记得自己现在还没有消气呢,他就是喜欢和适应这种状态,他可以将自己置身事外,不想再管那些令他反感的事。
Miko退出了录音室,来到走廊的窗边,夏初还站在风里。
几个小时过去了,她依旧站在那儿,有时来回缓慢踱步,有时无力地蹲在树荫旁咳嗽,但更多时候还是站着。
Miko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不顾一切地冲到了楼下,冲出了别墅,冲到了铁门外。夏初看见他很惊喜,她终于见到他们之中的某个人了,她想问:Michael呢?可是她还来不及说话,Miko已经脱下了自己的大衣,一个箭步冲到了她的面前,披在她身上裹住。
“别等了!他不会见你的。”他告诉她。
夏初苍白又纯洁地望着他,满眼悲伤:“他跟你说了什么吗?他有让你告诉我什么吗?”
可笑的是,他跟他说的全是任性的话,也没有任何要他告诉她的话。
“没有。”高大的Miko担心地扶住她的身子,温和了声音,“回去吧,这几天很冷,不要生病了。”
可是夏初只期待地问他:“他明天还会来这里吗?”
Miko叹了口气,告诉她实话:“未来一个星期内,每天他都会来这里待上半天的时间,但是Shiloh,他不愿意见你。你还是走吧。”
夏初怔了很久,苦笑了一下:“我愿意等他。我就等他最后一次。我再努力最后一次。我一直在努力,我真的在努力,我不想那么轻易地就放弃,Miko。我相信他不会不来见我的。”她昂头望着他,红着眼眶,发丝被寒风吹得荡漾在耳边,几分凌乱。
她微笑的神情令Miko心碎。他真的想告诉她,她一直在努力,可惜Michael并没有。
Miko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安慰地拥抱了她一下,夏初在他怀中闭上眼睛,忍着没有哭。
Miko最终回到了院内,夏初独自一人继续守候。
Miko决定要走的时候,他突然Miko夏初在哪一个门。Miko冷冷回答:“前门。”
然后Michael就从后门离开了,而夏初还在前门傻傻等待。
第二天,夏初还在那儿。
第三天,她依旧在那儿。
Michael躲得有点烦了,第三天结束后,他就没有再来这栋录音室了,可是夏初并不知道。
事实上,现在的Michael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按照他真实的内心,夏初只要受到一点伤害,他都会心痛不已,可如今,他已经沉浸在自己惯用的解决方式里,浑然忘记了原有的思维和反应。他的脑袋很不清醒,他习惯了现在冷战的相处模式,已经拔不出来了,严重到他似乎已经忘记自己爱着夏初这件事。
而夏初,她以为他一直在那栋房子里,所以她一直等他。有时候等得忘记了时间,只有天黑了,她才知道自己已经等了很久了。
每天等到十二点之后,夏初才会回去,第二天很早很早,她又已经站在那里了。她总是怕错过他。
第四天的时候,她的咳嗽开始加重,脑袋也昏昏沉沉,太阳穴突突地跳。可她一直坚持着,她不想就这样放弃,然而现实是,越等待,越绝望。
她没有力气站着了,蹲在了那里,低着头,眼泪绝望滚烫地落下来,浇灌着脚下的土地。
可是现在她的眼泪多么的廉价,因为根本没有人会在乎和心疼。
她知道Michael已经不爱她了,所以他才丝毫都不理会她,毫不在乎她是否伤心,是否难过,是否受到了伤害。
自己现在对他来说,已经毫不重要了。
夏初身体极度不适地等到一个星期的时候,终于体力不支昏倒在马路旁边。
等她难受地在一阵头痛欲裂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背上正输着液。
她前几天一直在发高烧,可是她自己不知道。
有人见她昏倒在路边,将她送到了医院。
护士正巧进来查房,走到她跟前查看下输液瓶:“你醒啦?来登记一下姓名。”
可是夏初却冷静地将针头从血管里拔了出来,血管针口顿时鲜血四溅,把护士吓了一跳,连忙拿医用棉球紧紧按住她的针口。夏初的脸色和嘴唇像纸一样惨白,艰难地从床上下来,就要出门。女护士惊慌地叫道:“你去哪儿!你还在发高烧啊!”
夏初已经出了病房,最后还是被护士追了上去。可她坚决不愿住院治疗,只是摇了摇头,目光空洞地淡淡道:“我想回家。”
护士劝不住她,让她办完了所有手续后,给了她一袋医生开的退烧药,嘱咐道:“回家一定要按时吃药,记住多喝水,多休息。”
夏初接过袋子,麻木地应了一声后,步履蹒跚地离开了医院,然后打车回了公寓。
太阳穴疯狂剧烈地“突突”跳动,头像被要被撕裂一般的疼痛,仿佛每一秒都要爆炸。
她不想吃药,也没有吃药,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三天。
夏初迷迷顿顿的,没吃没喝在床上躺了三天,她什么也不想做,只想闭上眼睛。
滴答。
滴答。
滴答。
墙上的钟发出指针转动轻微的声音,是那种麻木的机械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进行着,安静到仿佛已经没有了时间的存在。
她有时清醒,有时昏睡,脑袋撕裂一般的疼痛,仿佛被一种力量拉成了各种形状,她躺在床上,就像一个处在弥留之际的即将离开人世的人。
是的,不仅是头痛欲裂,现在极度的饥饿感占据了她混沌的大脑和空虚至极的肠胃,严重的缺水使她犹如在死亡边缘挣扎徘徊。
她好饿,她好想吃东西。
她好渴,她好想喝水。
夏初的脸色像冰冷的墙壁一样苍白,她的嘴唇干涸得像裂开的河床,她缓慢地动了动,想要找水喝。
可是她一丝力气也没有了,身体完全动不了,几番努力后,虚弱的夏初从床上翻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
在她最需要照顾的时刻,没有一个人在她身边,包括她最需要的那个人。
只有她自己,只有孤单的自己。
夏初奄奄一息地挣扎着往前爬,可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白色的桌子还是像遥远的山一样,无法触及。
没有人能体会这种绝望。
她无法控制地哭了,她哭着往前艰难爬行,可这短短的距离她却怎么也爬不到尽头。
Michael不爱她了。
他不要她了。
他真的不爱自己了,否则怎么会那么冷酷无情呢。
他真的不要自己了,否则怎么舍得这么残忍地对她呢。
她想起了Richard曾经告诉她的话:“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Michael,你也体会到他的冷漠绝情的。”他说,一个男人只有当不再爱你的时候,才会变得如此的冷漠绝情。
是的,一个男人爱你的时候可以有多温柔 ,不爱你了的时候就可以有多绝情。
她终于认清和接受了这个现实。
心如刀绞。
眼角的泪就像干涩滚烫的毒药一道一道涌出,灼伤了她的眼眶和皮肤,烙印在冰冷的地上,还有她已经疼痛到窒息的心脏。
她爬不动了,她放弃了。仰面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无声的啜泣渐渐消下去。
她隐约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可能就会在今天死去吧……
如果真的死去……可能就再也不会心痛了……
那就死去吧。
头痛欲裂,浑身滚烫,耳膜里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只有一条在心跳仪上代表着死亡的直线贯穿着这个世界和她的听力。
最后一点充满活力的东西在她的身体和意志里渐渐消逝,夏初绝望地闭着眼睛,等待自己的生命悄无声息地离去。
朦胧模糊的意识中,她的灵魂像是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的隧道,无数交织的记忆碎片里,她近距离地看见了爸爸妈妈,看见了养父养母,看见了Tomato一身雪白的毛发,还看见了小小的自己。
他们和自己,都已经死去了。
他们在叫她,可她什么都听不见,只看到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而那个小小的自己,在朝她招手。
她朝他们大喊,可是他们的身体与面容还是像漩涡一样变形拉长,变得古怪丑陋,急速退去,越来越远。
她不想死……
昏睡的灵魂与意识几乎已经处在弥留之际的夏初,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不想死!
一种对生存的本能的渴望,使人在黑暗的绝境中突然见到了一丝光明的缝隙,就像猛地抓住了求生的希望,她突然彻底清醒了过来。
眼角的泪还未干透,她猛地翻过身子,不顾一切地朝放着水的餐桌爬去。
一阵猛烈的“咕咚”“咕咚”声,整整一壶水被人拼命地汲取饮干,水流涌出,顺着下巴和上下翻滚的喉咙滴答在地面。
一声清脆的炸裂声,玻璃壶不小心摔在地上,碎了满地。撑地的过程中掌心被碎碴割到,滴了一路的血,可她什么也没感觉到。
冰箱门被打开,冰箱旁的地上满地狼藉,夏初坐在地上用沾满红色鲜血的手抓取着罐头里的食物,拼命地往嘴里塞。那些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食物塞满了她的口腔,她努力坚定地咀嚼着,泪珠生生地从眼瞳里坠落,无声地砸在满是鲜血的手上,砸在被掏空的罐头里。
她的耳边甚至听见了她那已经死去的妈妈遥远的声音,那撕心裂肺的呵斥声:
“快吃!快吃小初!快吃!吃下去……”
“吃啊!吃啊!!快吃!快吃!!”
清晰的记忆中一阵挣扎声回响在耳边,是她那沧桑瘦弱的妈妈疯狂地从别人手里抢来食物塞进她嘴里,小小的她不停地往嘴里塞着那一块硬邦邦的青稞饼,然后看着妈妈趴在地上被人殴打。她边跑边哭,边哭边吃,她不敢停下来,因为身后是妈妈痛苦大喊的声音:“快吃!快吃!不要回头!”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是妈妈的声音啊。
她真的不想死,她想活下去。
夏初痛哭流涕地吃着,彻底奔溃了。她吃得那样狼狈,狼狈得像一只可怜的流浪狗。
遇见他,她一直奋不顾身,她甚至连自己都模糊了。怎么会连自己都模糊了呢。
真傻。
是她太傻。
Michael什么都不知道。
他沉浸在自己任性的世界里,不愿听也不愿问,夏初经历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一个正在耍脾气的人,早就不能用平常的理智去分析和观察一件事情了,更何况,他什么也没看到。
他没有看到夏初跟他通话时落泪的模样,没有看到夏初拖着行李箱离开自己房子时的背影,没有看到她一个人守候在公寓里缩在角落里时的绝望,没有看到她在寒风中苦等在录音室外的凄凉,更没有看到她一个人生着重病时在生死边缘的徘徊。
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看不到她的脸,看不到她的样子,就感受不到那种残酷的杀伤力。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他看见了夏初,哪怕只是一眼,那又将会是另一番景象。
她跟他通话时,假若他能看到她落泪时的模样,即便当时他生气到什么程度,他也绝不会冷漠到那种程度,他不会忍心。
她拖着行李箱离开自己的房子时,假若他能看到她的背影,即便他再耿耿于怀她和Prince的吻和她的欺骗,他也一定会慌张冲下楼冲出房子,拉住她的手说:“不要走。”
她像个木偶一样绝望地缩在公寓墙角里黯然哭泣时,假若他能看到她神情的呆滞和眼神里的空洞,即便他依旧很生气很愤懑,他也一定会跪在她跟前红了眼眶:“对不起Shiloh!对不起……”
她在录音室外的寒风中无助地苦苦等待时,假若他能看到她瘦弱单薄的身影,凌乱的发丝和通红的鼻尖,即便他还没有消气,他也一定会冲到外面冲到她跟前,脱下自己的衣服裹住仅仅抱住她:“我们回家吧。”
她生着重病在生死边缘徘徊哭着在地上爬行时,假若他能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样子,即便他还是忘不了那种愤怒的感觉,他也一定会用尽全身力气扇自己两巴掌后抱起她搂在怀里,痛哭流涕:“都是我不好……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可惜的是,他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这才是最可怜可悲的。
到夏初在公寓里绝望自救的那一天,Michael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见过她了,他的任性使他已然忘记了事情的后果会是怎样的,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每天该做什么做什么,心情毫无波澜。
两个月十天的时候,他还跟Brooke Shields以及几个朋友一起去度了假。
到两个月二十天的时候,他靠坐在新租的房子的大床上,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他好久都没有听到夏初的消息了。
她在干什么呢?
他叫来Bill,让Bill去他的别墅里看一下夏初在做什么,回来跟他说,可是Bill没有动。
Bill站在他面前,淡淡一句:“她已经辞职了。”
“……”Michael看向他,手里还捧着书,没有反应过来。
“她给我寄了辞职信,她已经辞职二十天了。”Bill淡然平静地看着他。
Michael的心突然痛了一下,呆木地望着他,好像完全不明白他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单词。
空气是死一样的寂静,久久的沉默中,Michael的眼睛里还是呆怔和茫然,他突然觉得自己什么也听不到了。
手里的书滑落在地,他有点害怕又呆滞地发问:“……什么意思?”
“她不再是你的员工了,也不再是你的女朋友了,她已经走了,已经离开你了。”你听懂了吗?
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走一样,他突然觉得五脏六腑寒气逼人,心脏隐隐作痛,他感觉自己在发抖,好像还是不能接受:“你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Bill轻声叹了口气。
“……为什么早不跟我说?”
“你说你不想听。”
Bill当时要跟他说这件事,可是只要一提到夏初的名字,他立刻就会不满:“我不想听她的任何消息,别告诉我。”
所以,直到她已经离开二十天了,他才后知后觉。
指尖在颤抖,腿也在颤抖,Michael慌张地跳下了床,连鞋也来不及穿,就冲出了房间。
他要去找她!
可当他光脚冲出那幢房子,冲进一片阴沉的光明之中,猛地顿住了身子。
周围的建筑成了一个圈,旋转着将他深深包围。
面前的视野里是可怕的空旷,脚底踩着硌人疼痛的鹅卵石,这一刻的他如同屹立在一片孤独绝望的荒芜之中。
阴郁乌尘的天空压得很低,连云朵都是陌生的形状。
茫茫人海,何去何从。
他站在那里,孤独地站在那里。
他除了心脏抽痛,只剩下迷惘无助,想要四处寻找什么,却不知从何找起。
他终于无比清醒而又疼痛地意识到,她真的离开了自己。
她怎么会离开他呢?她不可能会离开他的。
一个为了他连生死都可以抛之脑后的女孩,怎么可能会离开他呢?
连生死都不能打败她,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够让她离开自己呢?没有了,所以他一点也不害怕。
就因为极度确信她永远不会离开自己,他才会这般有恃无恐,肆无忌惮。
他用他的任性将一个对自己无比忠诚的女孩儿推离了自己。
她走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永远失去了她。
那一瞬间,他的心被掏空了,只剩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摇曳在风中。
他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
夏初对Michael的爱死了,惨死于一场屡教不改的冷暴力。
死前,她被伤得体无完肤,浑身鲜血淋淋;死后,她重获新生,换回了自己的碧海蓝天。
从此,任凭阳光沐浴,微风轻拂,孑然一身在人海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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