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陪他到世界尽头
2009年3月5日，伦敦O2体育馆，数十家媒体，数千名歌迷聚集在此，灯光闪烁，人声鼎沸。
人们手持相机翘首以盼，每个人都在等待着什么。
人群中央是一处主舞台。帷幕背景，地毯，发言台，电子横屏，射灯……满目红色，简洁醒目，鲜艳非常。上方的横屏上是大大的“KING OF POP”字样，一位身着西装的白人男主持也正站在舞台边上静静等候。
放眼望向台下，人山人海，事实上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了，为一睹巨星风采，许多歌迷甚至在场馆外搭起了帐篷过夜占位。各大媒体也争相进行着现场实时转播，电视屏幕上亦是显眼的红色标题：“突发新闻——MICHAEL JACKSON回归”。
是的，没有人不知道，流行音乐之王的“THIS IS IT”演唱会伦敦发布会正在此举行。
久久等候中，歌迷们的热情持续高涨，他们手举相机和横幅，狂热地呼喊和尖叫着，只为等待一个男人的出现。千呼万唤始出来，终于，人们能感觉到，天王到场了。
在西装革履的主持人的迎接下，红色幕布被掀开，一个神秘优雅的男人踏着阶梯缓缓走了上来，他一头浪漫的半长黑发，脸带墨镜，脚踩皮鞋，身穿黑色外套，上面刺有精致的银色花纹图案，右臂衣袖上仍是那永恒的臂章标志：铭记这地球上所有遭受痛苦与死难的孩子们。
翘立的鼻尖，苍白的脸色，微红的嘴唇，下巴的凹槽，还有削瘦的脸颊，这个男人怪异中又透着难以掩盖的尊贵。
与主持人礼貌拥抱后，他手指贴上嘴唇，向无数的歌迷示意。
人群沸腾了！
他不说话，只是咬着嘴唇，接着绽开笑容。
这是一场万众瞩目的红色发布会，但其实在上台之前，他喝了不少酒——由于阔别舞台多年，他忽然开始怀疑起自己，他害怕粉丝们早已将他忘记，也不确定他们是否依旧如当年般热情，然而人们的狂热的欢呼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整个舞台上和身上是他最喜欢的颜色，红色和黑色。直到上台的前一秒他还佝偻着身子，显得忧心忡忡，但当他走过红色幕布的一刹那——他回来了，那个曾经站在无人之巅、叱咤风云的流行音乐之王，回来了。
伴随着歌迷们的疯狂尖叫，主持人已经鼓了将近半分钟的掌，他走向主持人向其私语了几句，最后终于站在了发言台的麦克风前，台子上书写着一个无人可以代替的名字——“MICHAEL JACKSON”.
他扶正麦克风，笑容中突然伸出右手，朝他的歌迷摆出握拳和胜利的手势，台下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部陷入了癫狂中。
“我爱你们。”这是他温柔的第一句话。
尽管这次复出演唱会的策划并不是他的初衷，但既然已经箭在弦上了，他宁愿将它当做送给歌迷们的礼物。他觉得这是自己亏欠他们的，他不想抛弃他的歌迷们，他们是他最大的支持者。这一刻，站在这里，看着他们沾染着激动泪水的脸庞，更坚定了他的决定。
他沉默许久，好似无措，好似随意，他向歌迷们轻轻鞠了一躬，低沉的男声十分迷人：“谢谢你们所有人……”
歌迷们的尖叫却仍未停止，不停有人有节奏地呼喊着——
“THIS IS IT！”
“THIS IS IT！”
“THIS IS IT！”
他露出笑容，抬手跟着用力指道：“THIS IS IT！THIS IS IT！”
他握紧拳头，走到舞台侧方，不停挥动着手肘以显示他拳中的力量和决心，看起来踌躇满志，胜券在握。他亢奋的举动令苦心期盼的歌迷们更加激动不已，场面一度陷入疯狂。
在一遍遍的呼喊中，他重新回到麦克风前：“我只想说……这一次……”他伸出手掌，似乎有千言万语如鲠在喉，不知该从何说起，停顿中深深叹了口气，接着道，“这一次将会是……我在伦敦最后的舞台表演了。就是这样了，‘THIS IS IT’，我的意思是到此为止了……因为……”
歌迷们仍在喊叫，他绅士而温柔地笑了起来。
他两手撑住讲台，躬身低下了头去，好像有太多的感动都在那一瞬努力咽了下去。他直起身，仍然只是笑，仿佛不知该如何表达情感一般。
“KING OF POP！”
“KING OF POP！”
“KING OF POP！”
热浪不断，歌迷们仍视他为信仰，一直大声喊着口号。他右手抚住胸膛，贴着心口的位置，接着张开双臂，以示拥抱所有人。
“我会……我会表演我的歌迷们想要听的歌曲……”他继续发表讲话，“就是这样了，真的到此为止了，这是最后一次，这是最后的谢幕演出了，好吗？还有……七月见！”
拥挤的人群里，人人声嘶力竭，握拳顿足。
他笑起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台下的粉丝们吸引了注意力，他们从没有停止呼喊，他想听清他们在喊些什么。他不知道人们能不能明白他的真正意思：就这样了，够了，结束了，我不会再做这行了。然而所有人都被激情燃烧着，可能并没有人真正明白。
他一再表示感谢，最后深情地道：“我爱你们。”
“我真的爱你们，你们必须知道，我是如此地爱你们，”他情不自禁地轻轻摇着头，“真的，发自我的肺腑……”
那一大片一大片的人们因为他的话而伸长了手哭喊着。
“就是这样了！我们七月见！”
决心已下，他高举双臂，毅然转身，留下一个挺立决绝的背影，接着再次回身，向人们展示他的坚定不移的意志与信心，最后以一个笑容和一记飞吻结束了讲话，面对着鲜艳的红色幕布，一步步走下台去。
天王消失了。
男主持人拿过麦克风致结束语，这场只主角进行了三分半钟声明的发布会，不知何时才会在歌迷们热情的浪潮中真正落下帷幕。
————
早在今年一月底时，Michael就与AEG在This is it演唱会事宜上达成了一致。他许诺今年夏天在伦敦开十场演唱会，由此，AEG也提前付给了他部分报酬620万美元。
而当Michael Jackson即将开启复出演唱会的消息确认为事实后，全世界的歌迷们都疯狂了，仅在第一天，购票网站的注册量就超过了一百万！接着越来越多，一发不可收拾。
演唱会门票供不应求，这一切完全在AEG的意料之中。各种职位的人每天拿着各种合同书在他的酒店套房里进进出出，好像人人都在不停奔走，AGE不间断地跟Michael谈判，大刀阔斧地要求增加演唱会场次，开始是20场，接着是30场，最终要求加到50场演唱会！
Michael崩溃了！
“不行，真的不行……”他缓步后退着，恳求般地摇着头。
AGE的人都走了，此刻只剩下Tohme 留在他的套房里。
“我已经50岁了啊！”Michael神色惊恐，“过去的巡演已经让我留下了太多的伤病，我有背伤，还有膝伤，我真的开不了50场！”他倒在椅子上，崩溃地抱住头。
去年在拉斯维加斯，他们仍在谈判演唱会最初事宜的期间，Michael就坐在车里跟Bill抱怨过：“你们能相信他们竟然让我这样做吗？他们想让我开50场演唱会，但我真开不了啊。”他不仅仅是在抗拒这件事，他觉得他们的要求简直是荒谬的，这就好像让他从楼顶上跳下去还要生还一样。所以他不可能答应，当时一口拒绝了，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现在，Tohme 站在那儿看着他，道：“那怎么办？你已经提前拿了他们几百万预付酬金，还有他们为你在洛杉矶租的别墅，你没有别的选择，Michael.”
很显然，这就是一个圈套。
最初的时候，他们其实就想要他开50场演唱会，可Michael不愿意，后来为了诱惑他，同意降到了10场，但最后还是肯定会加到50场。他已经做好了开10场演唱会的准备，咬咬牙，应该可以完成，但50场？！上帝啊，那是不可能办到的，除非他们想要他死在舞台上！
可AGE已经有预谋地预付了他620万美元的酬劳，500万美元的庭外和解金，再加上为他在洛杉矶租住的每月十万美元的别墅……所以现在当他们告诉他演唱会将是50场的时候，他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没有别的选择，他彻彻底底被锁住了。
Michael深深地低着头，他捧住额角，缓慢地摇着头：“你们是想要我死啊。”
“别说傻话了Michael！我们怎么会想要你死？”Tohme蹲在他面前，轻晃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是AGE的摇钱树啊，他们巴不得你好好地、健康地活着！”
Michael垂着头，凄惨地苦笑了一声。
“我现在才意识到，原来你和AGE才是一伙儿的吧？”他抬起头，绝望地盯着他，“你为我争取的那些所谓‘利益’，不过是联合他们用来套牢我的手段，是吗？”
Tohme看着他，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神情耐人寻味。
他摇头拒绝道：“我不会开50场的，我做不到。我当初更不应该答应与你还有AGE合作。”
“怎么，你想反悔？”Tohme口气不善又礼貌地提醒道，“如果你撕毁协议，你知道后果是什么，你的债务已经够多了，我想你并不想再加上一笔巨额的赔偿金吧？”
“可我真的完成不了50场演唱会！”他无法承受，再次喊道。
“但我想这已经是你的义务了，Jackson先生，你应该知道，你已经欠了AGE很多钱了。”
Michael痛苦地直视着他，他拍上他的肩膀，再次安抚：“接受现实吧，相信你自己，你可以做到。”他居然还不痛不痒地开玩笑道，“人们可还等着看你打破Prince在O2体育场的记录呢！流行音乐之王！”
门缝中的一双黯淡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二人，夏初一动不动地藏匿在门后的卧室里，冷冷地目睹完这一切后，门，迟迟不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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