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小厮对上小叫花子
陈府虽是黎城的富户,却还没有资格住在城东。
毕竟,城东寸土寸金,一万两也只能在这里买一个一进一出的小院子,而若是拿到其他地方,院子的大小却是可以翻上好几倍的。
陈友木的妻子王氏是个精明的女人,她会盘算,当初选宅子的时候就没有选在城东,而是挑了一处距离城东很近又是个四进四出的宅子,既有了身份,一家人住着也不嫌挨挤。
李小云打听到陈府的具体位子,一个上午都在陈府不远处蹲点,直到看到陈友木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后,才“呸”一声吐掉嘴里叼着的细竹签,又抓一把灰把本就黑漆漆的脸涂得更黑,就是他爹娘再见他都认不出来的时候,才慢慢往陈府靠过去。
陈府守门的小厮看见李小云一身污垢脏兮兮的,隔得老远就开始撵他,骂道:“去,去,去!小叫花子赶紧离去!”
李小云装出一副害怕畏缩的模样,抬头冲看门的小厮讨好一笑,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银子一现,自然吸引了小厮的目光,他脸上的厌恶也不见了,左右瞧瞧,见周围没有他人,就冲李小云招招手,道:“小叫花子,你过来,给你阿哥看看,你受伤拿的是什么东西?”
李小云畏畏缩缩地往前靠近,临近了,小厮只觉一股冲天的臭气直冲他的脑仁儿,好悬没有把他给臭晕过去。
他忙摆了手,呵斥道:“停,你快给我停下,就站在那儿,别往前了。”
李小云听话的站在原地不动,小厮捏着鼻子忍了会儿,觉着可以接受了,才又开口道:“你这一身臭味儿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真是差点儿熏晕了我。”又见李小云一脸黑漆漆,也看不出长相,双手指甲里满是污垢,有心不想挨近他,到底是贪念占了上风。
“小叫花子,你来这儿作甚?”
这段日子黎城里像李小云一般的叫花子太多了,他也没有怀疑李小云的身份,只是疑惑他怎么敢靠近陈府,又是怎么混进这个地界儿来的。
要知道,为了保护城东地界儿上富户的安全,府衙可是特意派了人来守着的,这里别说是小叫花子了,就是一只破烂的苍蝇都飞不进来。
李小云期期艾艾地答道:“有,有人带,带我进,进来的。”说着又把手里的银子拿出来亮了亮,以增加说服力。
银子一现,小厮的眼睛也跟着放光,伸手想要去拿,手还没到,银子就已经被李小云揣进了怀里。
“这是我的!”李小云宝贝儿一般把银子揣进怀里,又拿出另外二两银子来,道:“这个是给你的。”
他话音一落,小厮脸蛋儿都要笑烂了,心里乐呵道:“这是哪个大善人,青天白日的居然发起银子来了,莫不是他昨儿个老娘烧高香烧到菩萨跟前,菩萨显灵了?”
小厮伸手过去拿,又被李小云飞速揣进了怀里,小厮脸上的笑顿时就没了,一张脸阴沉的厉害,气道:“感情你是来捉弄你爷爷我的,银子拿进又拿出,这是在耍着我玩儿?”
李小云貌似被小厮的话吓到了,瘦弱的肩膀一缩,撇着嘴,竟还要哭出来的模样。
小厮一看他要哭了,心里着急,这到手的鸭子可没有飞了的说法,也意识到自个儿先前的态度恶劣了一些,少缓和了脸上的表情,换了个柔和的声音,问道:“罢了罢了,我瞧你这样子也不敢拿爷爷来开玩笑。说吧,是谁给了你银子,又让你过来干什么的?”
小厮常年守门,自然知道有传信的说法,这个传信可都是要收银子的,那人既然遣了一个小叫花子过来,必然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要让他代传。
这么一想,小厮的鼻孔越发朝天上冲着了。
嘿!
这可是在求爷爷办事哩!
李小云的脸上立马换上崇敬的表情,看向小厮的目光炽热无比,好似小厮能够未卜先知晓得他前来的意图是多么厉害的事情一般。
这眼光,小厮收到后心里很是受用,李小云越发能够见到他鼻孔里的鼻毛了,又黑又粗,上面还粘着好些鼻屎……可见是很久没有清理过了……
“大人真是厉害哩,我都还没说,你就已经知道我要说的话了。”说着还对小厮竖起了大拇指。
小厮心里陶陶然,很是自得高兴。
李小云趁机从怀里掏出米粮写给他的信,道:“这是刚才那位爷爷让我给府上主母娘娘的,说是很重要的事情,好像是,是……”
小厮追问道:“是什么?”
李小云抓腮挠痒,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道:“……是很重要的东西!”
小厮差点儿一口捞血喷在他脸上。
他知道是很重要的东西!关键里面放的是什么!
小厮见李小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心里叹一口气,暗道:“看这小叫花子就是个傻的,他也是傻,怎么还指望他能够知道是什么。罢了罢了,拿了他的信扔了,捡了银子才是关键。”
小厮心里不愿再同李小云磨叽,翻着白眼儿道:“拿来吧。”
他哪里知道李小云不仅没有把信封交出来,还往后退了大大的一步。
小厮顿时睁大了眼睛,火道:“你这又是干什么?不是要让我传信么?”想到李小云是个傻的,又耐着性子哄他道:“你把信和银子给我,我去给你传。”还催促威胁他道:“快点儿啊,要不然我可就走了,不等你了。”
李小云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很认真地同小厮道:“让我送信的爷爷说了,他知道你们主母娘娘有一个很漂亮的拇指大小的羊脂观音,他说只有我见到了那东西才能把信和银子交给你。”
小厮听完,先是气了个倒仰,后又有几分心惊。
让送信的那人居然知道他们主母娘娘的拇指羊脂观音,难道对方是熟人?
又一想,这个时候能够随随便便拿出几两银子的……对方非富即贵,难道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他们主母娘娘说?
小厮心里存了疑,行事也带了几分小心,哄李小云问道:“你可还记得让你来传信的人长什么样,身上都佩戴了些什么?”
李小云貌似认真地回想,好半晌才道:“他的衣裳很白,可漂亮了,还泛着光哩,像那水里头游的鱼儿上的鳞片,这里还带了这么一大块的玉哩,可好看哩……”
小厮听李小云说的浅白又毫无章法,却也合了他心中的猜想,对方必定是个大人物。
泛着光的衣裳?
那可不就是水缎么……
这水缎他是知道的,整个陈府也就一匹,主母娘娘特意让人剪裁了给大爷做了一件外套,大爷那么威风的人,平日里都把衣服宝贝儿一般放着,不是见人接客出门谈生意断是不会穿的。
那人既然穿了水缎,身份定是低不了了。
小厮心里八拐九转,越发觉着这是个重要的事儿,若他到主母娘娘跟前说了,没准儿还能得个赏,再加上小叫花子这儿的二两银子,这可是一笔大收入,都能抵上他三个月的月钱了。
退一万不来说,就算再主母娘娘那里得不了赏,他不也还是有二两银子入账么,怎么算,这都不是一笔会吃亏的买卖。
小厮当即就决定去传信!
小厮求见的时候,王氏正在算账,家里这个月的开支比往月里大了很多,其中就有陈友木支出去宴请客人的好几百两银子。
现在日子艰难,这么大手大脚地花费总是不好的,她想着,晚上等陈友木回来,还是要说他两句。
王氏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春花道:“娘娘,外头守门的小厮求见哩。”
王氏这会儿算账正累了,放下笔,捏了捏眉心让春花把人带进来。
小厮一进屋就跪在地上把外头小叫花子的事儿说了一遍,还添了自个儿的几分语言在里头,越发显得此事的重要性。
王氏听了,道:“你是说对方指明要见到我的拇指羊脂观音才肯放信?”
小厮点头称“是。”
王氏笑道:“这可还真是个稀奇事儿。”想一想,对方不过是个小叫花子,谅他也不敢拿她开玩笑,就让春花取了拇指羊脂观音带出去给小叫花子看,再把信给她带回来。
春花领命,同小厮一道去了大门。
“喏。”小厮指着春花手上的拇指羊脂观音对李小云道:“这就是你要看的拇指羊脂观音,东西到了,还不把信拿出来。”
小厮怕他是个傻的,傻乎乎不仅拿出了信,还把那二两银子也拿了出来,特意点了他一句,让他只拿信出来。
俗话说:“见者有份”。
春花又是主母娘娘身边得力的大丫鬟,她看见了,他自是没有独吞的道理,少不得还要分出去一大半。
李小云又不是真的傻,哪里会听不出小厮话里的玄机,当下便只拿了信出来递给春花,春花得了信,片刻不停留地往后院儿走去。
这小叫花子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臭了,她要是再带上片刻,怕是会立马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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