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杂七杂八
第二日,谭家一大早就搬了家当过来。
良氏帮着收拾些轻巧的东西,谭钟阿娘对她很是感谢。
“东家是好人哩,真是麻烦你了。”谭钟阿娘感谢道。
良氏道:“不麻烦,不麻烦的,大家以后都是邻居,相互帮助是因该的。”
谭钟的阿娘很满意米家这院子,道:“东家这屋子好哩,宽敞,房间也多,外头还清净,可比我们猫儿胡同好太多了。”
良氏也从她们之间的谈话中得知,猫儿胡同那里早就难民成患,每日里成堆的难民挤在门外边儿,大家窝在屋子里连门都不敢开,每日里还要提心吊胆地担心难民从院墙外边爬进来糟蹋家里的吃食。
谭家还稍微好些,因为谭钟长得人高马大,同难民们比起来,自然胜算要大,那些家里没有男人的,或是男人弱一些的,早就被难民们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但凡在猫儿胡同有些家底的人家都搬了出去,他们谭家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谭钟之前一直没找到好房子搬家,米家要租房子的消息一出,他们就收拾东西过来了,青牛街虽然也有难民拍徘徊,但和猫儿胡同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堂了。
良氏听完谭钟阿娘的话,唏嘘不已。
她是个厚道的,哪怕知道谭家的情况,也没有突然拗口要价,还是依了原来的二十两银子租给他们。
“阿娘,屋子我都收拾好了,你要不先去看一下,哪里不满意你告诉我一声儿,我再给你收拾。”说话的是谭钟的媳妇刘氏。
刘氏是个敦实的妇人,双手粗大,因为长期劳作的缘故,上面还布满了许多小伤口,黑黑红红的,很不好看。但她的模样还是不错的,五官属于比较耐看的那一种类型,和一副老实模样的谭钟站在一起很搭配。
刘氏见良氏也在,对她腼腆一笑,道:“米东家也在哩。”
她本以为良氏已经走了,没想到居然还在。
良氏笑着解释道:“我同你阿娘说说话哩。”说着,又站起身来,“我也过来这么久了,是该时候回去了,家里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哩。”
谭钟的阿娘见良氏要走,起身客套挽留,良氏自是没有同意的。
临走前,良氏又道:“我知道你们家刚搬过来,肯定没有时间开火的,我让我们家大姐儿做了大饼,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能顶个饱,你们也别嫌弃,待会儿我就给你们送过来。”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本来应该我们家请吃饭的,怎么能让东家破费哩。不成,东家还是自个儿吃吧,我们随便找些东西凑合就行了。”谭钟的阿娘站起身来推拒道。
她没想到良氏居然连他们的午饭都给准备好了,这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良氏却道:“你这样就是跟我见外了,虽说现在大家都难,但几个大饼还是供得起的,我们以后是邻居,没准儿就还要麻烦你们家谭钟帮着跑跑腿哩,你要是现在跟我客气,以后我可就不敢登你们的门了。”
良氏如是说,谭钟的阿娘也不好再推拒了,点头答应下来,道:“东家以后有什么事情只管让我那儿子帮着去办就是了,他别的没有,就是一把子力气还不错,给东家跑跑腿也行的。”
她知道米家的情况,是以,当良氏这么一说,她当即便应了下来。虽说,她们只打算在这里住一年,等难民们被驱逐之后就要搬回猫儿胡同,但还是要和青牛街的老住户搞好关系,毕竟远亲不如近邻。
婆媳俩送良氏离开,西侧院本就只和良氏她们隔了一道墙,中间一道门打通,之前厉氏住在西侧院的时候,良氏封了门上的锁,现在谭家住了进来,她就把锁打开了,是以,两家人要是想要走动,直接从隔开的墙上的那道门通过就是。
平日里米家这边上着锁,谭家那边也可以上锁,要是想要过去,站在墙边上朝对面喊一嗓子,对面的人听见了,就会过来开门,来往很是方便。
良氏刚一进厨房,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米粮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现在正在煎大饼。
“阿娘回来啦。”米粮听见动静回头一看是良氏,开口道。
“嗯,累死我了。”良氏扯了板凳过来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米粮煎好最后一个大饼,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问道:“谭家人都收拾好了?”
良氏道:“谭钟又会猫儿胡同拿东西去了,就他阿娘和他媳妇在收拾,他媳妇是个勤快的,手脚也麻利,东西也不是很多,我瞅着收拾得差不多了。”
“正好,我们吃了饭,阿娘就把这些大饼送过去吧。”
良氏点头。
米粮招呼大家过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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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吹吹打打,厉氏的花轿从陈府的侧门进去。
老今儿个本该是陈友木大喜的日子,可他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
“爷爷还是赶紧换了喜服往前面去招呼客人吧,大爷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大管事对陈友木说道。
陈友木低垂着脑袋,无精打采。
他自从被抓回来之后,就一直被老王氏关在书房里,吃喝拉撒全在这方寸之间,彻底与外头断了联系。他宁愿老王氏拿起鞭子狠狠地抽他一顿,也不愿意整日里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老王氏的狠毒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按照惯例她也不可能让他好过,可偏偏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就是半分动静都没有。
他被老王氏的人看得牢牢地,要不是前些日子莲姐儿过来看他这个阿祖,他都不知道老王氏生病了,更让他惊悚的是,老王氏的病居然要厉氏进门给她冲喜才会好!
他就是个傻子也知道这里头必定有鬼!
依照他对老王氏的了解,病肯定是假的,想把厉氏弄进屋里来折磨才是真的。
让他想不通的是,依照老王氏往日的手段,抓到了他的姘头,不是应该直接打死,或者让人给淫辱而死么,这一次怎么会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难道说,她又想到了什么新的折磨人的手法?
陈友木忍不住打一个寒颤,老王氏每次使在他身上的手段实在太令人胆寒了。
陈友木有心阻止,却一直被关着,他身边的亲信都不见了踪影,估计都被大管事给清理了,真正是愁死个人。
他没了办法,每日里求爷爷告奶奶,希望厉氏放聪明点儿,千万别稀里糊涂地答应了老王氏的要求进府来。
可他千求万求,厉氏这个短视的还是进来了,且进来的排场还不小,厉氏越是能折腾,他就越是能够看到他们凄惨的未来……
陈友木在大管事的催促下换上了喜服,一步三回头离开了书房。
虽然他曾经无比希望能够从这里走出去,但绝对不会想是因为这种办法走出去!
“小的劝爷爷还是歇了那些心思,娘娘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若是惹毛了她,你们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何不夹着尾巴好好做人,大家也都能够图个清静。”大管事说道。
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陈友木这么能折腾,府里好吃好喝供着他,在外头又是个逍遥翁的名号,黎城谁不羡慕他的日子过得好,可他偏偏不安分,管不住自个儿裤裆里头的那点儿子东西,惹出些让人厌弃的事情,也怪不得娘娘不给他留脸面了。
陈友木木着神情,突然抬头,对大管事招手道:“你过来。”
大管事狐疑,还是走了过去,他刚一靠进陈友木,陈友木一口浓痰就吐在了他的脸上。
“我呸!”陈友木怒道:“一对狗男女,真当你爷爷我是瞎子么!王氏那个贱人给我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你这个奸夫还成日在我眼皮子底下走来走去、吆三喝四的,凭什么你们一对奸夫****就可以逍遥过日子,爷爷我就得夹着尾巴、低三下四的。我呸!”
陈友木突然发作,满脸狰,可惜他身子不如大管事强壮,被大管事抓住了挥舞的胳膊,很快便被辖制住了,只能逞一逞口舌。
不过,哪怕只是逞一逞口舌,陈友木也觉得精神了很多。
他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终于说出来了,他感觉自己终于像了个男人!
陈友木仿佛一下子想痛了,老王氏不就是要折磨他嘛,行,他就让她去折磨,左右不过是死,他偏要做个欢乐鬼!
陈友木就像已经知道了自个儿死期的囚犯,面对死前的最后一顿饭,就是撑死了他也要吃到底。
大管事额头青筋蹦现,两手拳头捏得紧紧的,咬着牙拼命抑制住要弄死陈友木的冲动,如此反复深呼吸好几次,终于压下了心里头的杀意,掏出随身带着的帕子擦去脸上被陈友木吐的那口浓痰,淡淡说道:“爷爷还是往前头走吧!”
陈友木见他果然忍下来脾气,没有打自己,脸上的癫狂神色越发重,“哈哈”大笑骂道:“孬种!”
大管事一手反剪了陈友木,拖着他大步往前头走去,不管陈友木如何骂他,他始终没有出手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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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氏那里都安排妥当了?”老王氏问道。
春花将黄金叶卷好放进烟杆子里递给老王氏,回道:“早就安排好了,就住在娘娘屋后面的后罩房里,屋里的摆设都是比照她的喜好摆放的,保管她喜欢,我让惠水在那里看着哩,要是有什么事情,她腿脚快,会第一时间回来报信的。”
春花一边说,一边给老王氏的烟杆上点上火,老王氏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来,“她身边都带了什么人?可有那个叫米粒的?”
春花回道:“并没有米粒,只有一个叫绒草的小丫鬟,我听绒草说,前些日子,米粒被柴府的,马车接走了,好似是柴大爷在外头给米粒置办了屋子,权当做外室养着。”
“外室啊……”老王氏微眯了眼睛,有些出神。
春花道:“绒草是个没见过世面,又贪心的小丫头,我拿了两根六分重的银钗子给她,她就什么都告诉我了。看她的神情,米粒被接走的事情倒不像是在作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向前传说米粒要进柴府做姨娘娘的说法有些出入,但总归也差不了多少,都是做柴大爷的女人。”
“是啊,都是做柴大爷的女人,不拘什么身份,能够得宠才是最重要的。”老王氏叹气道:“算了,先放着吧,左右都已经把人弄进来了,我也不怕她能够长了翅膀从我手心里飞出去。”
老王氏又吸了一口,便把烟杆子放下。
春花看着烟杆子里还剩下许多的黄金叶没有燃尽,不动声色把烟杆子收好。
老王氏最近精神不太好,就喜欢吃口烟,她用的黄金叶都是上品,哪怕是烧过一截的,再拿出去卖,也能卖上一个不错的价钱。
春花捧了一杯清茶递给老王氏,老王氏漱了口,吐出最里边儿的茶水,擦了擦嘴角,外头响起脚步声。
“娘娘,大爷和大娘娘过来给你请安。”守门的小丫鬟在外头通报道。
老王氏不慌不忙地接过春花地给她的抹额套在头上,重新坐回床上去,春花快速又不利于痕迹地收拾好桌上的东西。
“让他们进来吧。”老王氏道。
守门的小丫鬟撩起帘子让陈嘉许和小王氏进去。
“儿子(媳妇)给阿娘请安。”陈嘉许和小王氏两人俯身道。
老王氏道:“都起来吧,难为你们有孝心,都这么晚了还来看我这个老婆子。”语气里竟是带了好些的落寞。
小王氏笑道:“瞧阿娘说的,别说现在还不晚,就是大半夜的,阿娘突然想起了我们,让我们过来,我们也没有半分怨言的。”
陈嘉许也上前坐到老王氏床对面的椅子上,劝慰道:“大夫说了,阿娘这病已经好得差点不过了,左右现在那个厉氏也已经进府了,阿娘若是不待见她,平日里不召见就是了,我们家赏她一口饭吃,让她好好给阿娘震八字。”
陈嘉许是儿子,晓得老王氏是个要强的,没想到要强了一辈子,临老了却让丈夫纳了姨娘娘,她心里肯定是不开心的。
可子不言父之过,对于陈友木屋子里的事情,他作为儿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多劝劝老王氏了。
老王氏果然感动,道:“阿娘知道你们的孝心,阿娘都这么打一把年纪了,谁还回去惦记你们阿爹呀,阿娘有你们孝顺就够了。”
虽然是这么说,抓着陈嘉许的手却很紧。
陈嘉许目光微暗,越发决定要好好孝顺老王氏。
小王氏突然道:“阿娘,容家的事情你知道了么?”
这才是小王氏跟着陈嘉许来看老王氏的真正目的。
老王氏皱眉,问道:“容家有什么事情?”
她因为装病,很久没有出去社交,消息上自然赶不上小王氏的灵通。
小王氏给陈嘉许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来说这件事情,她可牢记着莲姐儿的话,枪打出头鸟,在老王氏面前断断不威风。
陈嘉许想起前儿个听到的消息,不禁有些气愤,是以,他的话里面难免带了几分偏颇。
“阿娘之前不是说容家有意同我们家结亲么,儿子就让人去容家回了话,结果……”陈嘉许有些难以启齿。
老王氏皱眉道:“结果怎样?”
对于陈家和容家结亲的事情,老王氏很是在意,这步棋,关系到他们陈家以后的发展,由不得她不在意。
陈嘉许愤愤道:“那容四被贼人所劫,现在生死不明,坊间多传她肯定是死了,儿子想来也是,就容四那一身的毛病,几日不吃药还能活得成?儿子原本也没打算悔婚,毕竟将来挺哥儿长大了,多半也只是娶一个牌位回来,可那容家却奇人太甚!我让人去同他们家商量婚事,却被容家大老爷派人打了出来。”
他们容家势大,可他们陈家也不是非要靠着他们吃饭的,居然这么不给他们面子,两家也差不多缘尽了。
陈嘉许读书读多了,脑子有些迂腐,做事也不知道变通,只知道容家没有看起他们陈家,这门亲事不做也罢。
老王氏听完,皱眉问道:“可打听清楚了,打人出来是容家大老爷的吩咐?”
陈嘉许愤然道:“这还有假,那打人的小厮亲口承认的,是容家大老爷的主意!”
老王氏沉默。
容家是容大老爷当家做主,当初同她提挺哥儿和容四婚事的是容大老爷的嫡妻,她以为都是商量好了的,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一层。
从容大老爷的反应来看,这件事情他之前必然是不知情的,可就算是不知情,为什么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哩……
人前留一线,日后好见面。
况且,容大老爷的阿娘还是她的姨母,就是看在自个儿亲娘的面子上,容大老爷也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这里头必然有蹊跷。
老王氏猛地睁开眼睛,突然问道:“容家最近可有什么大事情发生?”
陈嘉许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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