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沈霞的来去（上）
沈霞屋子里的黑漆漆的，间或还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春佳满脸愁苦的推开门进去，手上端着她使了银子要来的一小盆热水以及一方干净的帕子。
春佳寻摸着走到桌子边，听着沈霞的抽噎声，心里叹气，小声劝道：“姑娘，小的给你洗洗脸吧。”
沈霞一味的哭，并不理会春佳的话，春佳站在她身边也难受得紧。
多好的姑娘啊，偏偏……
良久，沈霞哭够了，抬起头来，声音嘶哑道：“点灯吧。”
春佳忙去把桌子上的琉璃灯盏点上，又给沈霞绞了张帕子递给她，沈霞接过帕子搭在脸上，她刚才哭了很久，现在眼睛又红又肿，还很难受。
春佳低着头接过沈霞手上的帕子，又绞了一回递给她，沈霞神情恹恹地摇头说道：“不用了。”
春佳抿了抿嘴，心里更加难受了，为了她从小伺候到大的姑娘感觉委屈。
今晚屋外头的月光很盛，皎皎月光透过琉璃窗映射进来，陪着那一盏琉璃灯越发清晰了。
沈霞蜷缩在椅子上，整个人愣愣的，目光没有焦距，良久，她才轻声地问春佳，说道：“春佳，你觉得我长得漂亮吗？”
春佳喉咙一痛，面上却故作轻松地笑道：“小的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比姑娘更加漂亮的人哩，不是小的自夸，姑娘的容貌在我们北地那也是一等一的。”
沈霞神情没落，心情并未因为春佳的这一番话而好转，她轻叹一声，说道：“我以前也是这样觉得的，所以阿爹让我来的时候，我虽然心里难受，想着家里的情况，我还是答应了，可……可他为什么会推开我呢，还让我滚……”
沈霞说着说着，眼泪又充盈在眼眶之中，手上的指甲紧紧地镶嵌到她的手心里，都掐出来血印子，她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疼痛。
春佳见状，惊呼一声，忙掰开了沈霞的双手，心痛道：“姑娘这是何必呢。”
春佳重新绞了帕子细细地给沈霞清理手心里的血印子，心疼道：“要不我去找外边的人要一瓶创伤药吧。”
沈霞冷笑，看了看手心里的血印子，无所谓地道：“不痛的，我早就麻木了，我们丢人还没丢够吗？算了，好坏也就这样了。”
春佳低头不说话，抽出自己身上干净的手绢给沈霞包住手心，眼睛盯着沈霞的手，就怕她再一次虐待自己。
主仆两人就这么站着，良久都没有人说话，实在是两人的心情都很糟糕，春佳虽然不知道沈霞在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看她这副样子，想必也不是好事，明明就是好好的姑娘，高高在上，该受了多少才子的追捧，偏偏却为了家族要来做这样的事情。
沈霞沉默太久了，就在春佳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以开解她的时候，沈霞终于哽咽着开口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明明就是按着嬷嬷教的那样做的，我，解开了他的衣裳，他看起来对我也不像是不满意，至少……开始是这样的，可是我突然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很浓重的汗臭味，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大家都知道我爱洁，我，我最闻不得那样的味道了，我，我鼻子难受，就，就下意识地推了他一下，还，还皱了眉……他竟然就突然沉了脸，冷笑着看了我一眼，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那眼神，他瞧不起我！其实我自己也挺瞧不起自己的……他转身要走，我，我没有办法，只好不顾羞耻去拉了他的衣裳，谁知道他反手就把我掀倒在地了，我害怕极了……”
沈霞沉浸在自己的诉说之中，春佳却是听得心里一跳一跳的的，她的姑娘居然敢去推那一位……谁不知道那一位最是个暴脾气，手上沾染的血都不晓得有多少，姑娘她居然敢……
沈霞的诉说还在继续。
“……我害怕极了，当时眼泪就流了下来，我来之前阿爹有说过他脾气不好，可没想到会有这么不好，我，我只是不小心推的，我不是故意的……可是他看见我流了眼泪，不仅没有安慰，还……还更加不耐烦了，他还骂我‘晦气’，我又羞又急，他还喊了人进来把我丢出去，他说的是‘丢’……就好像我是一个货物而不是人一样，我害怕极了，心里很慌，想着临行前阿爹的嘱咐，一心慌，就跪在了他的面前……我，我只是想要求一求他，求他别把我丢出去，要是被丢出去了，我就完了，可他没有看我一眼，踢了门就走了……后来进来一个我不认识的小厮，我知道，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那不自重的妓女一样，我快要难堪死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就是按着嬷嬷们教我的去做的，为什么他会不喜欢，我都卑微到了那样的地步，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
说到最后，沈霞的声音里带了嘶声揭底，又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无措，像极了一个走失了方向的孩子，正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上，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害怕下一步走下去将面对的是万劫不复……
春佳吃惊道：“那姑娘岂不是……”
沈霞泪流满面，哭道：“我，我没有成功……阿爹让我做的我没有做到，而且还遭了他的厌弃，春佳，我该怎么办才好啊……我要是就还留在这府上还好，要是被退了回去，我就完了，阿爹一定会打死我的，就算不打死我，也会随便找了个男人赶紧把我嫁了……春佳，我不想的，这不是我想的……”
沈霞抓住春佳的手臂，像一个急着要寻找同盟赞同自己观点的孩子，又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哭的委屈极了。
春佳自小伺候沈霞长大，知道自己家的姑娘心气高，最是受不得打击，本来这一趟差事就是主子爷爷特意交代给自家姑娘办的，自家姑娘更是在主子爷爷面前拍了胸腹保证一定会办好，现在却都弄砸了。
想到家里主子爷爷的冷血，春佳热不住打了个寒战。
……姑娘得不到好，她是跟着来伺候姑娘的婢女，那下场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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