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漫长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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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漫长的岁月

  

    前段时间大家都在议论生二胎的话题。

    有的很是欣慰的笑着说:“现在终于可以喘口气了,我们家正要准备再生一个呢!这下好了,可以放心的生了。”

    还有的说:“我们就要这一个就好了。再生一个,负担太重。一个孩子从小到大要花费很多的。如果再生个儿子,还要再给他买房,就以我们现在的收入,想想都怕!还是就一个好。”

    再有的说:“一个孩子就是太孤单,将来都没有个依靠。可要真要养两个,负担就会重。这还得和一家人好好商量,还得考虑考虑!”

    这时,我突然想起二十几年前自己怀孕时的往事---

    那时还是八十年代末,我和两个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大肚婆吃过晚饭一起散步,不知道怎么的就聊到了公公婆婆上,娜娜极为不满的说:“我婆婆真是恶毒,我现在不知为什么就是总想吃地里的萝卜,就顺手在她家院子里的地里拔了两个来吃,结果被她责骂!你们也看到了,我家公公自从我进他家门,就没见过他穿过新衣服。都是那老魔头自私自利的结果。”

    我和另外一个相视对望了一下就会心的笑了,我心想她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原由啊---

    记得我们的父辈告诉我们,她婆婆草草原来是乡下人,结婚后她公公顶替父亲的工作进城当了工人,草草就在家种地带孩子、孝敬公婆。那时又没有计划生育,结果他们是一年一个的生,很快的他们在婚后十三年里生了十个小孩子,上面五个是男孩子,下面五个是女孩子。

    这是一个十二人的家庭,是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十个孩子的大家庭。就在生下第十个女儿时,女主人草草发现自己在城里上班的丈夫由常常的不回家到持续的不回家了,工资也不拿回来了。家里已经揭不开锅,这对于一个大家庭来说可是致命的打击,女主人就不顾自己还在坐月子就步行去了远在几十公里外的城里丈夫处,到了丈夫住处时已经天黑夜深,她不顾肚子饿的咕咕叫,也不在乎渴的口干舌燥,就凭借女人的敏锐嗅觉,悄悄爬在窗户下面听,她听到了女人和她丈夫的对话,她不信的狠狠的掐自己的耳朵,疼的她差点没跳起来。再听,还是一女的和自己丈夫的声音,她抓紧了拳头跌坐在窗前的地上。就这样崩溃的坐着,满脑子都是家里那如梯队般排列在那里伸手问她要饭吃的孩子和两个有病卧在床上需要照顾的公婆。就这样她的大脑里已没有了自己,只有这些孩子和老人在交替出现着。她的心从死亡边缘到绞痛再到揪紧,这一瞬间,她就像被蛇咬了似的一下子弹跳起来,走,不,应该是大踏步到门口,然后停住,憋足气,再次握紧拳头,然后慢慢抬起右脚,使出浑身的力气汇聚在右脚上,只见右脚一下子就踹了出去,准准的就提在门的锁口处,随着咚锵的一声,只见们哗啦的一下子开了,还碰到后面的墙上发出砰咚的声响,她收回右脚踏进门去,习惯的打开左手墙上的电灯,就见那张只有她睡过的大床上有两个人正在光溜溜的翻云覆雨着,就在这咚锵的一声后看到灯光,一下子停了下来。她扑过去,拿出她生平在家种田和挑担练就的比男人还强大的力量,一把揪住那个光溜溜的妖精的长辫子,然后往床下一拖,那女人就像泥鳅一样滑落在地下,高大的她再次抬起右脚,用足力气踏了下去,只听到一阵骨裂的嘎吱声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回荡在夜空中。紧接着又是一脚、两脚,低沉的骨裂声中最揪心的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夜深人静中震撼的如同恐怖袭击---

    不一会,这里就围满了整个小区恐慌哆嗦的居民,大家看到的是光溜溜扑到地上,身下鲜血直流,满脸血肉模糊的还在惨叫的女人和光溜溜缩在床角打着哆嗦的男人。挤进房间里的人们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面挤不进房间的人还在奋力的挤,挤在最前面的女人们赶快恶心的往后退,就这样外面的往里钻,里面的往外跑,大家都亲临现场惊悚的欣赏着这人间丑剧!

    只有她--草草呆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头上的汗在往下流着,手上的血也随着汗水滴答滴答的滴在地上。像个正义凛然的高大的战胜了敌军的威猛战士!

    直到瘦弱的厂长好不容易挤进去,这场人间闹剧才算收场。那女的被送入医院,腰椎骨折、骨盆破裂、面部塌陷,失血过多。草草丈夫被拘留,那时这样的事是犯法的。草草被关在工会,叫人把她刚生下没几天的女儿接了来。直到一周后,草草公婆被其弟弟用车推到厂里,后面跟着九个队列般的子女背着自己的行李包裹,齐刷刷的站在厂长面前,厂长望着这逃荒般的一家子,流下了辛酸和同情的眼泪。

    经过紧急请示报告上级领导机关,最后只好放了草草和丈夫,她们一大家就在那房子里安顿了下来。厂里给他家又在后面搭了一间简易房,这十四口人就驻扎了下来。那女的经抢救活了过来,但是从此瘫痪在床不能走动。办了病退被乡下的父母接回了乡下生活。

    不久,草草的公婆都先后离世。这一家就十二口开始了城里的生活!

    我们懂事时就常听小区里的人给我们讲这些事。我们就喜欢常常爬他们家的窗户往里看,常看到草草手里拿着细长的棍子,十个子女按大小站成一排,前面是五个男生,后面是五个女生,草草丈夫把十碗饭盛好,每碗里夹放上菜,然后一个一个的按顺序端自己的饭,站在那儿吃完就按顺序出去。这样的场景我们经常会看到!有时他们家的孩子也会吵架和打架,这时,草草就会拿了那个长棍子,让他们站好队,然后挥舞着长棍子挨个在他们屁股上狠狠的抽打,直到打不动为止!

    那时的我们本来听了草草把那女的打破相、打瘫痪后就很害怕。现在又偷看到她每次拿棍子抽打她孩子的狠样,就觉得她简直是个大力士魔鬼!反正那以后,全小区的女人见了她丈夫就都躲着走,也没人敢和他家小孩子玩。

    成人后,每次回想起这件事,我就很佩服她。十个小孩要养大,而且她的每个孩子都穿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每个孩子都上了学,最差也是中学毕业。她家就丈夫一个人工作。每年假期就看到上面的五个大的儿子带着几个小妹妹在砖瓦厂搬砖、翻砖块打零工赚钱。草草丈夫从没见过穿新衣,身上的衣服被洗的发白了还干净的穿着。据长辈们说:从那以后,他就被打入冷宫了。事实是草草自从月子里跑长路、动大气后就落下了毛病。子宫严重脱垂、睡不着觉和头痛。分房睡在我们小时候就发现了。因为别人的父母都睡一张床,而她们却不这样。那男人这一生就在歧视和凌辱中为儿女和家务付出着。从没有抬起过头来!

    她们家的子女长大找的对象都是外地人,而且都一直挣扎在社会最低层。老大最顾家,买了菜都要给老娘送上一份,平时还要贴零花钱给老娘。对老子所有子女都是不理不睬,只和他们的妈一样命令他干活、干活。他也就向老黄牛一样,眼睛里充满了凄楚和狡猾交织的目光,嘴角却要带着讨好巴结的笑干着。

    慢慢的,他们的十个子女一个接着一个长大成人,结婚成家,也都相继生了孩子。我们看到草草还是足不出户,低着头,歪着已小中风的嘴,流着一丝像线一样的口水在家做针线活。除了命令丈夫干活外,从不和他多说一句话。他们就这样在漫漫的冷漠氛围中熬着光景,在相互的蔑视和憎恨里犹如南北两个半球的人,麻木不仁的不得不在一起煎炸!难道就是为了那十个子女!还是---

    在岁月的长河里,屈辱的苟且偷生该是多么的漫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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