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程薇薇
云烨说这件事情是他一生的伤痛，他拼死反抗却无力保护自己的女人。陈茵为了救他拿出了必死的决心，而他只是被打晕了过去，后面无比恐怖的事情都让一个女人经历了，这是每个男人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警察救了他，他表示感谢，警察同样误杀了陈茵，他更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怒。对于陈茵的死，那些警察起先是不承认的，后来中国外交部及时介入，最后经过双方政府联合调查，这件事情才水落石出。
警方当时已经将那座小房子包围了，可以说劫匪已经插翅难逃，但劫匪知道自己最罪孽深重，于是拼死反抗。当时云烨还处于昏迷之中，警察对之前抓获的劫匪进行了审讯，劫匪说里面的人质都已经被枪杀，警察向屋内推送了微型侦查机，最终做出了所有人质都已死亡的结论，于是开始猛烈还击。当最终停火后，警察冲进去后发现，数名劫匪包括之前被枪杀的人质都已死亡，而陈茵还在血泊中挣扎，但是很快就因失血过多而死去了。子弹击中了她的肺部，这是她身体上唯一的一处枪伤，伤害却是致命的。调查人员做了弹道分析和尸体检查，最终确认陈茵体内的弹头是警察的枪支发射出来的。
调查结果出来后，云烨十分的愤怒，他认为这完全是警察的愚蠢造成的。如果警察采用催泪武器或者非致死性武器进行还击，陈茵就不会死，甚至是采用红外仪对房子进行探测，就可确定房子内到底有没有人质存活，但是警察仅仅依靠微型侦查机和并不可靠的犯人的回复就得出了所有人质已经死亡的结论，这是完完全全是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于是，云烨坚决不接受道歉，并且发誓此生再也不会进入该国领土半步。
云烨在悔恨中结束了回忆，最后关闭了通话器，我和程薇薇久久沉默，直到天黑。
程薇薇说：“小凡，你说云总能从阴影中走出来吗，他看上去很痛苦。”
我说：“我觉得他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他从不肯说出他的痛苦，现在说出来，我觉得他能坦然面对。”
程薇薇说：“好像有点道理，我们以后就把这件事忘了吧，别再跟别人提了。”
我说：“那是当然的，一觉之后，全部忘掉。”
天亮了，又是新的一天。
我和程薇薇各自醒来，然后洗漱准备。两个监控室之间仅仅是一层玻璃的阻碍，也形成了两个隔离的世界。我们只能通过耳中的通话器进行对话。于是，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和对面的女孩说话。我将手掌压在脑袋下，把腿翘得高高的，望着这层泛着灯光的玻璃就像仰望星河一样。我对着空气说话，声音便由通话器传到了星河对岸。我在这边，女孩在那边，中间隔着银河，但她已成了我的全部。
隔离第三天
我说：“小薇，你之前在火星做什么，跟我讲讲火星上的事吧，那里怎么样？”
程薇薇说：“不怎么样，我每天都很难受，在火星实验室里，就是走起路来都是蹦蹦跳跳的，就像这些外星人在地球上一样。我都有种感觉，好像一不小心就会从火星上漂到太空中去。而且多数时间都待在实验室里，感觉好无聊的。”
我说：“那你也在那待了一年多，就没有让你感到有趣的事吗？”
程薇薇说：“嗯，有还是有的，不过我很少出去，我觉得比较有趣的是火星有两个卫星，一个卫星离地面很近，而且速度很快，我望向天空的时候，它是在天空的左边，没过多久它就跑到右边天空去了。而且你不知道，在火星表面，阳光感觉是蓝色的，太阳看上去也是蓝色的，好奇怪的。”
我说：“噢，我听说过，这好像是火星大气中的尘埃对阳光的散射作用吧。”
程薇薇：“嗯嗯，它就像蓝宝石一样，如果能把它做成钻戒那就好了。”
我说：“小薇，你是不是想结婚了？”
程薇薇：“不知道！”
隔离第四天
我说：“小薇，你和我说说我妈妈吧，她之前在火星好吗？”
程薇薇说：“哦，张博士很好啊，我是她的助理嘛，有我在肯定把她照顾的好好的。”
我说：“可我听妈妈说过你，她给我发过邮件，说你就是洗澡都需要她照顾，她还给你洗袜子呢……”
程薇薇打断我：“哎呀，你不懂的，火星上洗澡很麻烦的，而且我们都是互相帮忙的。”
我说：“我知道，我妈说她很喜欢你，她就是喜欢照顾你，早就把你当成女儿了。”
程薇薇有些哽咽：“是吗……可是我都没跟她一起去完成任务，现在她却找不到了，我说过上天会报复我的……”
我有些担心：“怎么了你，哭什么啊？”
程薇薇哭道：“我想阿姨了……我就应该和她一起去，可是我害怕，就直接回地球了，她对我这么好，我却……你说我是不是没良心，让她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我说：“你别想太多，我妈有我爸陪着呢，你要是去了，她才会更担心呢。”
程薇薇：“是吗……”
隔离第五天
程薇薇：“小凡，你说我们会不会有事？我好害怕……”
我说：“别怕，不会有事的，我们肯定能赶走外星人的。”
程薇薇：“可我忽然很想我妈妈……”
我说：“我也想我妈，你和阿姨多久没见面了？”
程薇薇：“已经十一年了，她是因为病毒死掉的，那时候我还很小，都没有在她身边陪她……”
我说：“对不起，我不知道阿姨是……可是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程薇薇哭着说：“嗯，小凡，你知道吗，我妈临走的时候一直在呼唤我的名字，可是我因为贪玩都没在她身边……最后看见她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坛子了……”
我说：“别哭了小薇，这不是你的错，你别责怪自己。”
程薇薇止住哭声：“我没事的，你别担心我。”
隔离第六天
我说：“程薇薇，醒来了吗？快‘起床’了。”
我说：“程薇薇，我都洗漱完了，你在做什么？”
我说：“程薇薇，你怎么把布帘还拉着，我看不见你。”
但是，对面一直没有回音，我开始着急起来。
我透过布帘的缝隙看到，程薇薇正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我只能看到她的下半身，上身都被布帘遮挡住了。我开始使劲敲打玻璃，期望能唤醒她。
但是直到云烨带着一群穿防疫服的人到来，程薇薇都没有丝毫反应。我一下子惊慌失措，开始手忙脚乱地连接云烨的通话器。
“云总，她怎么了，你快说啊！”我急道。
云烨很沉重地说了四个字：“疑似感染。”
一群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白衣人，开始对程薇薇监控室进行严格消毒，所有的监控室都拉起了警报，我看到人们站在玻璃后面惊慌地望着这一切，有些善良的女子手捂着嘴唇暗暗抽泣，我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程薇薇，你还好吗？
云烨穿着防护服走进了对面监控室，当他把布帘拉开之后，我才发现程薇薇已经被带走了，里面已被清扫一空，甚至是程薇薇用过的东西都被丢进了污染箱。
我和云烨被中间的玻璃隔开，他走向了我，和我面对面站着。他那宽大的防护服面罩上映出了我的脸，我也透过深色的面罩看见了他的模样。
一阵沉默后，我调整了一下自己，说：“云总，请你直接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
云烨沉默了一会说：“我想你要有思想准备，她现在有点糟糕，我希望你能接受。”
“你说吧，我能接受。”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云烨说：“她的皮肤出现红斑，全身发热，已经昏迷不醒，但这只是感染的早期症状，如果任由其发展，最后的结果我想你是知道的。”
我的情绪一下子崩溃了，我无法想象昨天还和我有哭有笑的女孩今天就被感染了。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泪水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我想这一生为两个女人流泪是永远不会感到羞耻的，一个是我的母亲，一个就是程薇薇。
“你必须坚强面对，我们正在对她采取紧急救治措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要有这个信念。”云烨这样安慰我。
我却不说话了，然后缓缓地转过身去，躺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此后几日，我不再积极地配合消毒了，监控室内的喷头洒下消毒水，我任由它淋得满身都是，我只管躺着，机械手臂送来了食物，我也没多大兴趣，吃起来也是索然无味。
云烨开始通过通话器向我们描述外面的世界。他说，外面的世界很糟糕，太空署D区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宁的地方了。欧洲的感染疫情持续扩大，外星人的生化武器越来越厉害，它们驾驶着小型飞船将载有病毒气体的装置向扔炸弹一样向地面抛洒，这些装置散发的病毒很快弥漫进空气，欧洲5%的人口已经感染。
在北美洲，外星人飞船正在对美国实施大规模打击，这是为了报复此前外星人飞船被击毁事件，美国人都躲在了地下，持续打击使美国损失惨重，民众食物严重短缺，如果再持续下去，民众就是不被外星人杀死，也会被活活饿死。
至于中国，情况同样很糟糕，外星人在中国南部地区释放了病毒武器，造成百万人口被感染，感染扩散正在加剧，人们忽然发现先前用来防御超级病毒的面具在此刻失效了，这种面具采用射线杀毒的方法，在超级病毒时代有效缓解了病毒扩散速度，但这对于外星病毒竟然毫无作用。
人们采取了最原始的消毒方法，将高浓度消毒药水喷在湿毛巾上，再用毛巾捂住口鼻，这种方法虽然有效地隔绝了病毒，但也让人们遭受了痛苦的折磨。消毒水对呼吸道粘膜造成了很大损害，人们相继出现了咳嗽，咽喉肿痛，甚至是咳血的症状。不过，为了生存下去，人们拿出了坚强的毅力，仍旧坚持使用这种方法，广大的民众在水生火热中挣扎。
由于外星人受制于病毒武器制备的缓慢速度，病毒武器的投放速度也慢了下来，这给了人类以喘息之机。现在的情况是，原先释放在空气里的病毒正通过大气循环向全球扩散，之前感染的人类也相继出现了人传人的情况，感染疫情仍旧不容乐观。
我被云烨带来的消息震惊了，外面的世界如此糟糕，人类的还能否延续种族生命，这真的令人担忧。不过，云烨给我带来一个让人被悲喜交加的消息。
他在结束了全员通话后，通过单线通话器，对我说：“孩子，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的父亲被找到了。”
我激动起来：“真的吗，在哪里？”
“在美国，但是……孩子你要坚强。”云烨说，“他被感染了，现在和外星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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