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新局(上)
这几日总算是闲了下来，流民的事情有王妃主持，关亚韩维持，赵大郎执行，再加上楚州地方官吏的全力配合，基本上没有什么大问题，最多便是一些执行的小吏从中捞些好处，迁移到庄园的百姓因为土地和水源分配起些争执罢了。
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只是计划推进过程中的一些不可避免的瑕疵。
只是辛苦了自己那个能力超群的妻子，整日整日在外给自己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
而府里也大抵安宁，内有杨忠手下的护卫，外有李阳派来的一百驻军，整个楚王府铁桶一般，刺客行刺之事大抵是不会再发生了。
至于府里的事情，一方面是小娟已经基本接替了妻子原本在王府里的工作，另一方面则是冬儿也愈发懂事和熟练，基本上不用再教什么了。
当然，不少保长被换下来后，他们的家属就得送回去了，而新保长的家属在新家没有建好之前，也大抵是先要到王府里住一阵的。
最关键的还是要培养他们一些手艺和对楚王府的归属感，为日后的“庄园新政”做准备。
肖恒爬上后花园的假山，远眺楚州的城市风光，从草木茂盛，山石池塘相间的后花园一路延申，翻过一堵高过一丈的围墙，远处是一些高高耸立的楼宇，湛蓝的天空如一口大锅扣住了城市的一切。
冬儿双手环抱膝盖，歪着脖子，瞪大了眼睛，一直盯着肖恒看，不知道对方到底在干什么？到底是有什么好看的可以一直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
“殿下，你在看什么呀？”冬儿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起来，她实在是太好奇了。反正殿下是个好人，也没见发过脾气，对自己比大郎还好，有什么怕的呢？
“哦，没什么，在发呆！”肖恒漫不经心回了一句，突然想一个人安静一会，扭过头去看着冬儿：“冬儿，去帮我把你秀儿姐找过来，我有些事要问她！”
元秀儿如今也在府里做事，本来是要去纺织工坊的，但是肖恒还有些事情需要她帮忙，所以便在府里多待了许久。
毕竟是驰骋楚风月场的交际花，元秀儿很快就和府里其中的一些丫环关系搞好了关系，至少表面上整个楚王府的大小丫环都得叫她一声姐，这个人的交际手段确实不可小觑。
“是，殿下。”说罢，冬儿便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一步一试探，整个人看起来紧张兮兮的，皱着眉头，苦着脸，废了很大功夫，才终于爬得下去。
肖恒在那里看着，也不搭把手，一时恶趣味十足，只觉得场面十分好笑。
之所以在发呆，其实也说不得是在发呆，肖恒只是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把一些事情给理清楚。
吃了四十大板后，孙家父子都不出所料地咽了气，卫皇司确实权力极大，这也怪不得林鸣那么怂。
而之后的事情便是抄家了，这块肥肉自然人人都想咬上那么一口，但是碍于卫皇司在，楚州本地的官僚也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肖恒则不在怕的，身为亲王，本来就是个贪财的人设，再加上日后事事都要钱，这块肉不吃是不可能的。
于是便出现了神奇的一幕：孙家的房产珠宝全部折成了现银，那些没什么用的固定资产则高估充公，账面上依旧是现银；其他的那些真正的银票，白银则被肖恒给“保护”了起来。
原本灾情就被虚报了，那就再虚报一点，救灾力度再大一点，钱不够自然就是用了贪官的家产，反正死人也说不了话。到得年末，不过是数据进进出出罢了，反正东西吃完了，流民也没有了，谁又能说些什么？
不过这笔钱肖恒也不能独吞了，照例是三七分帐，只不过比例和钦差不同：肖恒拿七成，楚州的地方官吏拿三成。
当然，这笔钱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距离肖恒真正计划几乎是九牛一毛。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在此发呆的原因啊！
如今，楚州城的旧局已经被打破。随着孙有望父子的倒台，鸿兴等基层官吏的归附，庄园的重新管理和流民劳动力的补充，新的组织架构的建立，肖恒现在才算是在楚州站稳了脚跟。
但是也仅此而已，林鸣依旧不是他可以争取的，姜家的话事人依旧态度不明，姜伟又缺了点什么，不知道可不可以堪当大任。
另外楚州城错综复杂的帮派和乡绅系统，肖恒根本无处下手，只能依靠鸿兴这种地头蛇来帮他解决，但是对方是真的会帮他解决，还是把那些力量作为筹码，就很难说了。
当然，这些还是楚州地方上的，京都方面的情况就更加遥不可测了。这个时代的消息实在是太过闭塞，至今为止，孔老先生在京都是什么情况，北疆的战事如何，皇帝陛下，晋王又有了什么动作，肖恒通通不知道，简直就是睁眼瞎。
而且只有皇帝陛下可以利用驿站系统传递信息，从楚州到京都，若是卫皇司传递信息，一来一回不过七八天，若是不顾马匹死活，最快可以五六天完成。但是其他人呢？仅仅是单程，就要十天以上了，要是真的斗起来，根本没法比啊。对面都已经布好套了，你这边才刚刚知道情况。
不过，这些都还不算最紧要的，也不是最关键的，只是如果处理得不好，就会在很多时候对自己在楚州的计划产生难以预计的影响。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依托楚州发达的经济贸易和便捷的交通来完成庄园的改造，这才是肖恒的初衷。他不是来争权夺利的，争权夺利只不过是手段，他真正要做的是改善人们的生活啊！
但是现在毫无疑问面临着三个最重要的问题：钱，技术还有思想。
没有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肖恒虽然有五百万两银子正在赶来的路上，虽然抄孙家拿了接近三十万两，又拿了赈灾的二万两银子，以及三十万石粮食，但若是真要靠这点东西就想将荒废的田地，水利以及配套的房屋都修好，还是很吃力的。
更何况要想推进“庄园新政”，还得成立学校，卫生室，工坊以及基层组织体系，这些每一样都是吞金怪，仅仅依靠庄园里的佃户原始积累不可能迅速完成，只能依靠外来资金的支持。
只有成立了学校，卫生室以及工坊，花上个十几年的时间，对庄园里的近二十万佃户进行教育和改造，才有可能培养出一批合格的产业工人，一批在农田工坊里面研究理论，创造新机器的专家，以及向更大范围推广技术的教育基础。
在此期间，很多地方大概率是无止境地烧钱。不说其他的，就是养一批专门研究的工匠，不断损耗各种实验器材的，层出不穷的失败实验，就不知道要烧多少钱了。
但是这是个必须要迈过去的坑，肖恒能做的就是把他会的那点元素周期表，数学公式，物理定律，简化字，拼音不成体系的默写下来，交给那些人去研究，至于能不能成功，就得看命了。
科学技术不止要烧钱，还得依赖于教育系统的革新和专利激励措施的实施才能迅速进步，这便要求有一个从教育到实践再到理论，然后再回归教育的一个全方位的循环反馈体系，任何一套理论都无法尽善尽美地永久推动进步，肖恒能做的便是不时调整和改进。
这个时代的工匠依旧是家族学徒式的，这对于大规模工坊作业以及后期的流水线作业极其不利，也不能适应，所以必须通过教育系统来改进。
社会管理技术的推广则没有那么多的困难，各种现代管理法则，管理理论甚至于商业法律，肖恒虽然说不上精通，但也还是够用的，这些只需要培养一批能说会道的教师和恪尽职守的职业管理员就行了。
但问题就在于思想观念。这些近现代的管理法则都是基于近现代的思想价值观念提出的，所以不可避免的在很多方面和这个时代的思想观念产生不可调和的冲突，这才是肖恒最担心的地方。
因此，很多事情只能在思想浪潮开始后才能推进，在此之前，便是在自己的私人领地——楚王庄园中依靠金钱的力量去推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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