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答案
暴雨倾盆，夜色更暗。
“金饰……”宋明咂舌。
前几天那个小心窥视的身影……红色的幂篱，腰间的金羽。
是同一个人么？太过巧合了吧。
如果神里裕仁所说为真，为何那个使者不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拿出那个所谓的身份证明……
“我知道他。”
影开口，语气不再平静，
“那个金饰……确实是我亲手给予。”
可是……他怎么可能出现在如今的稻妻，自己明明将其送去了鸣神大社，让人封印至借景之馆中。
“也就是说，将军大人承认与那位使者的关系。”神里裕仁呼吸一滞。
“没错。”
影闭上双眼，语气有些无力。
“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会利用我给予他的身份凭证搅动稻妻的局势。”
她还记得那个人偶善良与脆弱的模样。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为何会解开封印，为何会加入愚人众……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看到金饰后的反应是什么？直接答应了使者的要求么？”宋明问道。
“老臣当时……真的不知如何是好。”神里裕仁满脸苦涩。
那枚金饰只有掌寸大小，可其上代表的含义足以压碎磐石。
我的心理防线在一瞬间崩溃，恭敬地低下了头。
我不敢拒绝,只因为……他代表着将军，代表着真正的将军大人。
我们能推断出如今掌控稻妻的并非将军本尊，可真正的将军又去了哪里？
这是无人知晓的答案，也是那些贪蛇忘尾，鼠目寸光的家伙心头的阴云。
使者发出赞许的笑声，他的声音很年轻。
【神里裕仁，你很识时务。】他说。
使者告诉我。
愚人众使者只是它的表面身份，实际上，他是将军大人于陆地上的唯一代行。
不久后稻妻真正的鸣神主尊即将苏醒，此前的一切不过是他替将军作出的试探。
稻妻的一切混乱，一切波折，都如无关痛痒的浪花，在逼近的雷殛面前皆会归于寂灭。
这是筛选。
神里家的忠诚他看在眼中，而这份御神刀图谱，代表着他的信任，代表着……神里家恢复鼎盛的可能。
使者的话语传入耳中，我一时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梦。
梦具有一种荒诞的真实性，而真实具有一种真实的荒诞感。
神里家的振兴如游荡的梦影，使者手中的御神刀图谱是荒诞的真实。
他的身份无法作假，他的承诺字字珠玑。
一直以来的求索仿佛唾手可得。
使者的承诺真实与否……已经不重要了，我已是在没有堤岸的河流中挣扎的溺水之人，哪怕是稻草和树叶也会抓住。
更何况，如今出现的不是稻草，不是树叶，而是一棵能将我带离漩涡的浮木。
我接下那份御神刀图纸，单膝跪地，目送使者远去。
也将罪孽……再一次带回了神里家。
“说完这些，心里好受多了。”神里裕仁笑了笑，内陷的两鬓舒展。
吐出内心淤积已久的污浊，他的面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
“父亲，这些为什么当时没有说。”神里绫人抬起头，后脑勺有些发烫，烫红他的眼眶。
“因为……我是一个懦夫啊。”
神里裕仁凄然一笑，
“我的背后是整个神里家。”
锻刀在进行到一半时，我就察觉到不对。
若使者所言非虚，他的身份当真如此殊胜……
【你会后悔的。】当年为何又要丢下这样一句。
我需要为神里家留一条后路。
私自打造御神刀并不符合【规则】，我不敢觐见天守中的‘将军’，只能登上影向山，劳烦数十年前已施下大恩的宫司大人。
我没有提及金饰，只是向宫司大人如实禀告了御神刀计划。
可能我还对那位使者会履约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若神里家功败垂成，恳请宫司大人为神里家保留一些火种。”我匍匐在神樱树前。
“好呀，就当是售后服务了。”宫司大人甚至没有抬一下眼皮，只是把手中的轻小说翻过一页。
仿佛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我为我的隐瞒愧疚不安，失魂落魄地走出鸣神大社。
抬头，暮霭沉沉。
御神刀的打造果然失败了。
失败地如此突然。
炉火的光亮耀眼如霞，祟神的气息喷涌如潮。
所有人惊慌而走。
完成最后锻造的匠人一瞬间暴戾如魔。
我握着刀，看着赶来的‘将军’，心如死灰。
屈膝跪在肃穆的天守阁中，我没有供出那位使者。
执意锻刀的是我，犯下错的也是我，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环伺的家族想将神里家分而食之，‘将军’眼中只有【规则】。
说出金饰，说出使者精心编织的谎言又能改变什么？
只会被政敌扭曲为托词。
不要节外生枝了，‘将军’是否认可那个金饰，甚至是否能找到那位使者，皆是未知。
言语在事实面前是苍白无力的。
感谢宫司大人，神里家有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我需要等，等一个机会，在机会到来之前，我要藏住这个秘密。
使者的话语不会全为谎言。深陷官场的暗斗明争，我充分了解谎言中一定会掺杂真实，不然就会如一戳即破的泡影，我的判断力还没有那么差劲。
自锻刀失败后，生命的长度在我身上似被生活残忍地对折，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这是诅咒么？如果是的话，希望可以在我这里终止，绫人，绫华都是很好的孩子。
使者的话语历历在耳，我于病榻上辗转，每日苦思不得果，就这样过去两年，我听到了枫原景春老家主去世的音讯。
我这才了解到，参与锻刀的刀匠身上都出现了类似的症状，尤其是亲自锻冶的年轻匠人，回家后昏迷不醒，相继去世，本残存十数人的【一心传】彻底凋零。
是祟神之力的影响么？我……罪无可赦。
枫原家主在锻刀事件上给予了我全力的支持，却一直未得真相全貌。
恐惧，哀恸之情难言。
身体衰老意味愈重，每日清醒时间愈少……
某日，夜，我忽地睁开眼，身旁的妻子还在安眠，形容憔悴。
我没有打扰他，我找到了话语中的真实。
“咳咳。”
神里裕仁咳嗽了几声，面色的红润逐渐消退，
“这些我都写在了日记本里……我本以为已经活不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了。”
“不过看来，我还有点零星的运气。”
“你得到了什么答案。”宋明眯起双眼。
“很简单的答案。”神里裕仁露出惨笑。
轰——
电光一闪，每个屋角都变得雪白。
使者承诺的真实感来源于那唯一的前提。
【稻妻真正的鸣神主尊即将苏醒。】
三年前，就有人预见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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