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小白兔（三）
丁玫把车开到江滩才停下。
途中，她数次欲言又止，最终仍是保持了沉默。
坐在副驾上的女孩也没说话，可她分明瞥到陈安笙紧紧攥着衣角，一副紧张的样子，哪里还有先前的大胆放肆。
她忍不住笑了下。
忽然觉得年轻人很有意思。
车窗摇下来，夜风吹进来。
“我要在这走走，给你打车回去？”
陈安笙咬着嘴唇，摇摇头。
“好吧，”丁玫打开车门下车，“那你随意。不介意的话，等我回来送你回去。”
说完，她关上车门，踩着满地碎银般的月光，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身后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传来。
丁玫抬起手，终于有机会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奇怪，这么久过去了，似乎还记得那份柔软的触感。
棉花糖似的，软软的，暖暖的，很舒服。
女孩的睫毛扑扑闪闪的，像蝴蝶翅膀蹁跹飞舞，每一次颤动，都似乎在她心上卷起一点浮尘。
她叹息着摇了摇头，收回了手。
算了，这件事，就当是个意外吧。
这么多年过去，她对这种事情早就没了欲求。
年少时嫁给裴林茂，固然是两家联姻需要，可是她那时坐在婚房里等着自己的良人，也不是没有过期待的。
谁知道日久天长带来的不是情深缱绻，而是一日胜似一日的麻木厌倦——倒不是有多深的恨，多大的仇，只是在平淡如水的光阴中厌倦对方，也厌倦自己。
这么多年，她的时间其实都放在了孩子身上。
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厌倦。
直到裴林茂入狱，她一度慌张的以为天要塌下来，后来冷静下来，甚至觉得很好。
不必再伪装，不必再敷衍。
不必再欺负别人，也不必再欺骗自己。
——她不爱。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这么多年后才懂。
等裴之远成年后，她渐渐收回她在孩子身上的关注。
所有的注意力都回归自身。
这两年来，她跟朋友一起登过珠峰，也下过大西洋海底，甚至沿着年轻时走过的路线重回了南极，在大船甲板上跳入冰冷的海面，在近乎窒息的那瞬间忽然抓住了一点光。
在打碎自己之后，再重新塑造。
年已不惑，但她想学着多爱自己一点。
在爱这个世界，爱别人之前，她想先学会爱自己。
“您……”
耳畔响起的声音让丁玫回过身，她才意识到自己盯着漆黑的江面看了很久。
她偏过头，朝陈安笙笑了笑：“你怎么走过来了？”
陈安笙抿了下唇，没接她的话：“您心情不好吗？是因为…”
是因为我吗？
丁玫摇头：“没有心情不好。就是今天闹久了，现在想静静。我也停够了，送你回学校吧。”
陈安笙凝视着她，欲言又止，低低的嗯了一声。
等车开到宁大外面，丁玫先下车，她的手指在手机上轻轻摩挲着，思考着要怎么给她转账，谢谢她今天的配合。
陈安笙就站在路灯下，纤细柔弱的女孩被夜风一吹，有些颤抖似的，却慢慢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衣角。
她仰着头，眼神纯净：“我今晚不想回宿舍，可以吗？”
丁玫一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陈安笙这次没低下头，很缓慢的点了下头。
我知道。
求您了。
别抛下我。
丁玫从她的眼中读懂了她的心，有些犹豫的皱了皱眉：“我那次不是认真的，我的本意是……”
陈安笙没说话，握着她的衣角更加用力了些，却还是轻轻的，拉了一下，就停住了。
丁玫抿了下唇，忽然捉住她手腕：“上车。”
-
片刻后，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
丁玫站在窗边发愣。
她揉了揉眉心，想起刚才前台含笑看着她时的暧昧目光，想起陈安笙走在她身后，她回过头看她时，那么惊慌失措的，却咬了咬嘴唇，朝她微笑。
可真是要了命。
她疯了吧。
她还不知道…怎么跟女人做啊。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她在洗澡。
为了缓解那种尴尬，进房间之后，陈安笙就先进去洗澡了。
水声渐渐停了。
浴室的门推开一半，女孩的声音怯怯的：“我好了。”
丁玫嗯了一声，拿起衣服时往里走，目光却好巧不巧瞥到女孩锁骨处一大片白嫩的肌肤。
她脸一红，别过眼去，刚想关浴室的门，却发现本要走出浴室的陈安笙就站在原地，眼神幽幽的看着她，声音里像是含了水似的：“我……我跟您一起洗吧。”
“小安，你……”
话说到一半，就咽了下去。
站在门口的女孩，慢慢解开了宽松的浴袍。
浴袍下是白皙如玉的美好身体，莹润光泽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她朝着她，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
窗外无星无月。
丁玫躺在床上，靠着枕头，有些出神的想着事情。
空气中浮动着好闻的花香味。
她的手指上却缠着一缕柔顺的黑发，那发丝的主人就趴在她胸前，那么小心翼翼的，连呼吸都很轻，却让人不得不怜惜。
刚才……刚才丁玫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结果这么胆小的小白兔，热情起来简直让人害怕，甚至颤着声音告诉她，躺着享受就好了。
想到这里，丁玫脸红了。
她不得不承认……真的爽到了。
原来会这么舒服。
她都没想到，实在是意料之外。
她屏住呼吸，听到女孩淡淡的呼吸声。
节奏舒缓，很香甜。
大概刚才是累到了吧。
有好几次，丁玫看出她体力不够，想叫她停下来，可是这柔软乖顺的小白兔，就红着眼睛，咬着嘴唇摇头，非要让她…数次失控才结束。
在黑暗中，丁玫悄悄弯起唇角，揽了揽女孩的发丝。
她靠近她，轻声说：“晚安，我的小安。”
-
陈安笙醒来的时候，阳光微微亮。
那人站在窗边，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朝她笑了下：“我送你回学校吧。”
陈安笙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今天有课，才慌里慌张的从床上跳下来，等意识到什么都没穿后又一拉被子，脸红透了。
丁玫忍不住笑了。
怎么会这么可爱。
明明昨晚大胆的是她，现在害羞的也是她。
她终究没调侃她，只拿了一套新的衣服过来：“我早上出去买的，你看看合不合适。”
陈安笙看着那包装精美的手提袋，有一会没动。
丁玫将手提袋放下：“拿着吧，你该拿的。”
女孩这才低下头：“好的。”
她在被子里把衣服穿好了，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换好衣服，再简单收拾一下，不多久，两人就退了房。
丁玫送她到宁大校门外。
放她下车之前，她叫住她：“我给你转了一笔钱。”
陈安笙低着头：“谢谢。”
给钱了……就两清了，对吧。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有点不想要钱了。
可是她必须得收下。
丁玫嗯了声，侧过身给她解安全感，让她下车之前伸手揽了揽她的头发，将一缕发丝别过耳后：“平时住宿舍，少回家。没钱就告诉我。”
耳尖被她的指尖轻轻拂过，有些发烫。
陈安笙耳尖一红，低低的嗯了一声，犹豫一下才说：“我的电话，您存一下吗？”
她终究没问她的电话，只把自己的电话报给她。
丁玫存下她的电话，才让她下车。
只是她没急着开走，只在不远处看着她，一步一步往学校里面走。
真乖啊。
陈安笙没走几步，就回过头，看到那辆车还在原地，看到那里面的人似乎正在看着她。
她耳尖发烫，顿在原地。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她愣了下，按了接通。
陌生的号码。
女人笑着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进去吧，小安。”
陈安笙怔住了。
她刚才没敢留她的号码，可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会打回来。
电话里那人在笑：“回去，外面太热了。”
陈安笙有些失神的往里走：“嗯，好的，您先回去吧。”
在挂断电话之前，她听到那人说：“对了，我的电话记得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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