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奔跑者 第九十三章 蛰伏，301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我意识有一些模糊，我仿佛看到了就在我左右麦田里展开的黑豹战斗群。
他们这是要冲锋了，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身后。
然而身后除了301扬起的尘埃，什么也没有。我使劲地揉搓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再次往身后查看，自然梦境中的黑豹连队早已不在了。
残酷的现实让我瞬间找回自我，记起了那些与斯拉夫人铁与血的炼狱时刻，也记起了熟悉的战友们一个个早都离我远去，只剩下我一个人一辆车，如独狼一般还在坚持。
一种莫名的失落感迅速填满了我的内心，我感到，这副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吓得我赶紧伸出双手，紧紧地抓住舱盖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幸好我半个身子都在炮塔外面，炮塔内的阿诺德等人并不容易观察到我的上半身，让我得以保存作为长官仅有的一点点尊严。
颤抖仍在继续，已经剧烈到我几乎不能控制身体。自从大闹指挥部后，有段时间没有出现这种失控状态了，这一次又是为什么唤起了这副身体如此强烈地反应呢？我赶紧在脑海里思索，最终将答案锁定在我刚才那阵回忆内容上。
说起来，我这副身体的原主人也是个可怜人，战争还远没有结束，自己的战友却全都死光了。说他是个胆小鬼卖队友吧，不能，因为他也同样悍不畏死。说他不懂战术瞎指挥吧，好像也不能，本来他就只负责进攻。
那么说来说去，该怪谁呢？
我这么一琢磨，刚刚还颤抖不已的身躯，渐渐地能够控制。
我心道果然，赶紧错开心思不再思考过去。
位居全车最高处，我的目光很自然地就落在了301车体前部，此时我才注意到，g型黑豹不但去掉了首上的驾驶员观察窗，甚至连左右的大前灯也削减成只有左侧一个。看到这块大灯，我忽然想什么，赶紧埋头进车内。
“鲁道夫，把车灯打开。”
鲁道夫正在驾驶着黑豹疾驰，没有回头而是直接在车内通话器里回答，“头，不用，我还看得见路面。”
“打开看看，稍后可能有用。”
鲁道夫没有再回答，301车体前面的泥土路面上出现了不是很明显的亮光。虽然只有一只大前灯，但整个光照范围基本能覆盖前进的道路。
“行了，关掉吧，鲁道夫。”
我站在车长指挥塔上，通过送话器给驾驶员传达了新的指令。
“怎么了，头，还没开战就想好怎么撤退了？”
阿诺德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耳机里，这混球还真是不考虑气氛啊。
我本想呵斥他两句，但想到车内通话是整个车组成员都能听到的，便改变了口气。
“贵族老爷可是把我们当成大救星，你敢逃跑，小心我回去打你报告！”
阿诺德赶紧嘿嘿一笑了之。
耳机内再次回复了平静，但车内气氛却变得异常尴尬。其实不用我说他们也知道我们此去是凶多吉少，我琢磨着必须说点啥，否则还没开打整个车组的士气就垮了，那还打个屁。
“都给我听着，虽然只有我们一辆坦克，但是这一次我们有一个排的步兵协助，相对要比今天早上轻松得多。我们只需要负责挨个敲掉出现在我们视野里的铁乌龟就行了，敌人步兵交给咱们的步兵去解决，不要冒头，只打冷枪，明白吗！”
耳机里立时响起了各式各样的回答，鲁道夫、阿诺德两人的嘿嘿声，小卡尔的颤巍巍应答声，以及帕克中尉标准的回答，“是，长官！”
我听得心中一乐，再次捏起喉头送话器，“好了，都打起精神来，我估计最难就是第一波，只要我们撑到魏特曼上尉的老虎连赶来，应该就没多大问题了。另外，卡尔，你的任务主要是监听战场通讯，我们的、敌人的，一起给我监听明白吗？”
小卡尔小声的应答一句，耳机内再次回复平静。
很快我们来到波卡基村南面，已经在这里设防的瓦伦少尉看到我这辆黑豹坦克后，脸上任何表情都没有。
他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说实话我很不想跟这类人打交道，因为你压根儿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但是迫于大敌当前，我不得不厚着脸皮与他协商。
但这一次很意外，这位从东线回来的老兵竟然主动给我介绍了他的排在波卡基村布防情况。
他将全排大多数使用40\41冲锋枪的掷弹兵，全都布置在波卡基村废墟内。而将步枪手和机枪手单独编组成机枪班，布置在波卡基村左侧，指向东面的175号公路附近麦田。同时留下3组机枪和少量掷弹兵，等着配合前来增援的己方装甲部队。完了他还问我对这个布置有什么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我简直满意得不得了。所有能扬长避短的地方，这位瓦伦少尉全都想到了，甚至还预留了机动小队做支援力量。能把区区50人规模的步兵队玩得如此顺溜，我打心底佩服不已。
可惜他们是临时机动来增援的步兵排，没有反坦克火炮，否则我真的会很放心将这片废墟一般的村子交给他这个步兵排防守。
“瓦伦少尉，你们手里的反坦克武器怎样？”
“废墟里的掷弹兵基本人手一枚集束24手雷或是英国佬那种暖水瓶一样的手雷，左边的机枪班有一些铁拳，但数量不多，仅够自卫。应对敌人一个排规模的装甲部队冲击应该还够用，多了就不行了。”
瓦伦平静的语气简直让我抓狂，但同时也知道他已经派人打扫过战场了。对于这种靠谱的战友，我非常信任，当即对他说出我的想法。
“少尉，敌人的坦克交给我来对付，我打算去东边那块高地，那里视野开阔，很适合作为反坦克阵地，你看怎样？”
瓦伦闭目想了一下，“那边没有我们的人，我最远只能把掷弹兵布置到村子东边尽头的废墟里，离开废墟掷弹兵很难存活，这意味着你得自己注意警戒。我建议你最好带上一组机枪手。”
这么好的建议我怎么可能拒绝，当即表示感谢。
临别，瓦伦少尉还叫人递给我们一些面包和罐头，此举再次刷新了他在我心目中已经变好的印象。
“英国佬没有美国佬豪气，缴获的也尽是些面包、罐头，连点牛肉或者巧克力都没有，不过也比俄国穷鬼强。收下吧，还不知道这场战斗要打多久呢。”
听着这位冷面的职业军人说笑话，那种感觉非常另类，我站在301车长指挥塔上，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来。
“那我们今晚上就再狠狠地教训英国佬一通，到时候我们再来打扫战场，看看这帮英国佬是不是真的不配牛肉，哈哈！那么，再见，少尉同志！”
我笑着与瓦伦道别，载着他分派给我的一名机枪手、4名冲锋枪手，驶向波卡基村东边那块土丘高地。
当我们来到东边的土丘时，天色已经比较暗淡。土丘上横七竖八的英军坦克残骸大多数已经停止燃烧，但有一些还在冒着浓烟，时不时还会偶尔传来两声车体内弹药爆炸的闷响声。
我命令瓦伦少尉增援给我的机枪手带着两名冲锋枪手在黑豹的侧后方向埋伏，让另外两名冲锋枪手在黑豹车体前面20米外一左一右草丛里埋伏，并且告诉他们，除非敌人进入到距离他们50米内，否则都不要开火。
步兵们领命分头埋伏去了。
鲁道夫驾驶着301黑豹慢慢的爬上土丘，这时候我才发现，土丘上这些英军坦克残骸简直跟我预想的一样，就是给我准备的天然防御工事。
黑豹往这堆金属废墟里面一躲，就只剩下一个炮塔露在外面，这简直是一块绝佳的坦克狙击阵地。
但我还不满足，又让鲁道夫驾驶着黑豹轻轻地推动着面前的坦克残骸，直到给自己构筑了左前右三个方向上近乎完美的防御工事后才停下。
“头，你还真打算在这打冷枪了？”
听着耳机里传来炮长阿诺德的声音，我气就不打一处来，“废话，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再说了，就特么这点汽油，不打冷枪你是打算只管开出来就不管开回去是吧！别跟我瞎扯，赶紧转动炮塔，看看有没有死角。”
阿诺德嘿嘿一声，立即操控着301的炮塔旋转起来。
“报告长官，没有死角，报告完毕。”
对于老战友故意的搞笑，我没有理会，而是直接钻进炮塔内，“没有就最好，现在是吃饭时间，别跟我谈公事。”
众人哄笑，毕竟早就过了饭点，先前在村内要不是被那位病贵族催得慌，我都打算吃完晚饭再出发的。
接过帕克中尉递给我的面包和罐头，我再次坐到炮塔外面。
英国人的面包不如我们的好吃，但冻肉罐头却远超我的期待。我一面嚼着有些干瘪的英式面包，一面看着波卡基村东面成南北走向的175号公路。
路面上那些英军装甲车、坦克的残骸，也跟土丘上的一样，还在冒着浓烟，仿佛在向苍天哭诉着自己的悲惨遭遇。
这一次英国佬又会派多少人来进攻呢？
希望不要超过一个装甲营啊，喔，不，就算超过一个装甲营也好，但请给我尽量派那些老爷兵来！
我昂首望着天空，寄出心中的祈祷，随即也被自己的可笑想法逗笑。
如果战争能够通过祈祷决定，那最善忽悠的小胡子阁下恐怕将是最大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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