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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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章

岳轻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新的地方。mhtxs.la.访问:.。

    

    他刚刚醒来,侧卧云榻之上,面前奇‘花’异草,瑞气氤氲悬空长在;远处万紫庆,碧‘玉’琉璃连天不尽。风送‘花’开,香袭琅琊殿宇;雨过云来,彩妆金阙天境。

    

    他随意扫视庭院,目光所及,千‘花’逢迎,尽展其妍;又拨‘弄’案前古琴,琴声拙拙,百鸟来朝,盘桓不去。

    

    对此岳轻早有准备,十分镇定。

    

    他早就归纳出自己一旦被牵扯入这些古怪的世界之中,一次总比一次更厉害。

    

    反正自从拿到罗盘之后,世界都变得玄学了,这样一想,那块八级渡厄盘还真‘挺’厉害的,回去应该对它再好一点。

    

    接着岳轻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左手处的石几边,只见石几上铺着笔墨纸砚,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坐在那儿,用手抓着笔杆,在纸上写上一道墨迹,脸上就同样多出一道墨迹。

    

    但每一笔之后,纸上的墨迹就跟着消褪,不管坐在石几边的孩子写上多少比画,下一笔,纸面上依旧是干干净净的。

    

    可是纸上的墨迹能够消失,脸上的墨迹却没法倒退,不大一会功夫,一张干干净净的小脸就变成了‘花’猫样。

    

    正因如此,孩子越写越着急,越写脸越脏,和那能够自动清洁自己的白纸一比,简直成了个脏小孩儿。

    

    岳轻眼看着孩子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心中略略有点同情,本想走上去帮对方一把,却发现自己虽然较之先前拥有了身体,也能做些细微的动作,但并没有办法真正控制这个身体,更像是寄宿在身体里的一抹魂魄,大多时候只能旁观。

    

    正当他分析自己身体状况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是磨块打中砚石的声音。

    

    伴随着这声响,几滴浓郁的墨汁溅在了雪白的宣纸上,自左到右,如同一溜蚂蚁匍匐爬过。也不知因何缘故,刚才还勤勤恳恳消去墨笔痕迹的宣纸突然静置不动,于是这道痕迹就堂而皇之的破坏了纸张的洁白,仿佛也跟着破坏了孩子一直的努力。

    

    此时,孩子僵握着笔,脸上不再只有汗水,连眼眶都微微红了。

    

    岳轻趁势瞟了一眼自己。

    

    如果他没有看错,在溅出墨汁的时候,是“自己”悄悄地对着宣纸掐了一个法决法决,宣纸就不再清空墨迹了。

    

    光会欺负小孩子,什么‘毛’病。

    

    岳轻心中鄙夷,还没有鄙夷完呢,就感觉身体自云榻上站起,走近石几。

    

    “好了好了,这是怎么了?不过就让你写两个字,不止写得满脸都是墨水,还写红了眼睛?”身体站在孩子的旁边,岳轻听见自己的声音笑道。

    

    说也奇怪,当身体说话的时候,岳轻竟然自动带入了身体主人这个角‘色’,就好像是自己真站在这里说话一样。

    

    孩子转回了头。

    

    岳轻这时候才看见对方的模样。

    

    他忽然一怔,因为眼前的人竟和谢开颜小时候有七八分相似。

    

    孩子板着张乌七八黑的小脸,大概真的觉得委屈了,声音里都有一丝紧绷:

    

    “不管我怎么写,它都觉得我不好不留墨迹。但是我不小心溅了一点墨汁上去,它就闹脾气了,就是不肯消去痕迹,要放在那边证明我贪玩不认真!”

    

    小傻瓜,那是我掐了咒决不让它自动消除的。

    

    岳轻听见心里有声音这样说。

    

    ……竟和我猜的一模一样。岳轻也是无语了。

    

    声音又笑道:“我还当什么大事,它不消就不消,让我们来一起看看怎么处理。”

    

    说罢,身体从后俯下身,大身体圈着小身体,大掌包着小掌,小掌再包着那只‘毛’笔。[mhtxs.la

    

    贴近‘胸’膛的小身躯飞速地僵硬起来。

    

    岳轻只觉一举一动都发乎自然,不由自主忘记了自己其实旁观的事实,变成身体的主人,牵着小手,来到墨迹之前:

    

    “刚才写了那么久的字,索‘性’就放松一下吧。”

    

    说罢,随意在纸张上的墨痕上添了两笔。

    

    扭着八字的藤蔓突然出现。

    

    “嗯,再接下去――”

    

    他又分左右加了几笔。

    

    几只叶片从藤蔓上长出。

    

    “好像还差点什么……”

    

    岳轻自言自语。

    

    于是一朵小‘花’出现在了藤蔓之上,但被他握住的小手太过僵硬,岳轻在画的时候没有拉动,其中一片‘花’瓣变成了尖而脱离其余的模样,悬空浮在‘花’蕊前方,十分突兀。

    

    “我……”小孩子看着本该柔美的‘花’朵因为自己的缘故变成这个模样,心中懊恼极了。

    

    但岳轻竖起一根手指,轻轻一嘘。

    

    孩子不觉停下。

    

    岳轻屈指敲了敲宣纸。

    

    只见宣纸上忽生云雾,云雾之下,漆黑的墨迹突然开始扭动,扭动之中,空中‘色’彩化作点点光晕,争先恐后落入纸上。

    

    绿‘色’的叶,褐‘色’的枝,白‘色’的‘花’朵以及白‘色’‘花’朵上唯一的一点冰蓝。

    

    藤蔓啪一下从纸上跳起来了!

    

    短短的一截小藤上,那点冰蓝‘色’犹如冰晶卫士一样守卫在娇嫩的‘花’朵之上,谁的视线在小藤上停留过久了,它就“呼”地喷出一点冷冷的白气来做威胁。

    

    孩子就这样被它喷了一回。

    

    坐在石凳上的孩子愣住了。

    

    岳轻这时候笑道:“没想到一个失误也能够变得这么厉害吗?”

    

    孩子仰头看他,琥珀‘色’的瞳孔倒映着他的身影。

    

    岳轻心头莫名有点软,他挠了挠孩子仰头‘露’出的脖颈,孩子立刻眯起眼睛,像小动物被挠一样‘露’出舒服的神态,就差发出“呼噜”之声。

    

    岳轻方才说:“没有什么是生而无用的,没有什么是生而罪恶的,只看你怎么去想……行了。”他松开手,拍了一下孩子的胳膊,“又不是让你拿剑,不要握得跟‘棒’槌似的。”

    

    “所以您愿意收养我吗……”孩子小声自语。

    

    岳轻听得清清楚楚,但佯装没听清:“嗯?”

    

    “那帝君愿意教颜练剑吗?”孩子立刻换了句话。

    

    “这有何难。”岳轻笑道。

    

    笑完之后,他在心中想:

    

    原来这个小孩叫做“颜”。

    

    反正我的名字肯定不是“帝君”。

    

    仙界养小孩的日子简直出人意料的悠闲。

    

    时间在这个空间与世界里仿佛没有任何意义,岳轻抚琴作画,酿酒养‘花’,长长一忽儿就是整整一百年。

    

    要不是还需要再养一个颜,时不时惦记着自己带回来的孩子是不是一年年更好、更神气、更漂亮,岳轻早已‘弄’不清今夕是何夕,也许一次酩酊大醉就是一个纪元。

    

    颜总是陪在岳轻身旁。

    

    他有时候抱着剑规规矩矩‘侍’立在一旁,听岳轻弹琴。

    

    古琴铮铮,长伴流水,流水知音,常结水‘花’,裹鱼相赠。

    

    不弹琴的时候,就是作画或者练字的时间。

    

    颜最喜欢这个时候。每每轮到这时,他就不由自主变成最初的形态。

    

    头生角,肋生翅,而非马;有四足,尾如鞭,却非虎。

    

    生而为“异”,故……总被人防备轻视驱逐伤害。

    

    他变成兽形时总爱趴在帝君的脚下,爱用自己丝缎流水似的皮‘毛’贴近帝君,爱用自己的长尾巴勾着帝君的脚踝腰肢,更最爱安安静静躺在地上,让帝君靠着自己睡觉。

    

    每当这个时候,日子总变得特别悠闲而宁静。

    

    然后他也跟着将头埋下去,埋着帝君脖颈中,闭上眼睛打起了小呼噜。

    

    恍惚不知年岁的悠闲日子过得久了,偶尔也得干干活。

    

    岳轻在乐不思蜀的日子里难得一下子听闻了两件事情,一件事情是大罗天下来的意向,让他去个新地方旅游旅游顺做点《徐霞客传纪》之类的东西;另外一件则是有关于颜的。

    

    岳轻这时正站在宫殿之中。

    

    宫殿中宝光熠熠,鲛绡帐挂在中空随风而动,枝繁叶茂的红珊瑚立在墙脚足有人高,五光十‘色’的深海巨珠摆在桌子上,凑近了听仿佛还有‘潮’汐之声。

    

    琉璃瓦,碧‘玉’阶,还有面前半人大小,背对着他趴在厚垫之上的异兽。

    

    它正恹恹垂头,尾巴蜷入腹中,脑袋埋于前爪之间,一副完全回避岳轻的模样。

    

    “转过脸来让我看看,是不是受伤了?”岳轻绕道颜脑袋的方向,对颜笑道。

    

    颜默默地在垫子上换了个方向,继续拿背和屁股对着岳轻。

    

    岳轻意识到自己在微笑。

    

    孩子好好养着,养得久了,每次看见他乖巧的样子,心里就高兴;见着了不乖巧的样子……也‘挺’高兴的,就是又有一点无奈。

    

    说来这次岳轻还是有点纳闷。

    

    随着大罗天消息的下来,就是颜和旁人打斗的事情发生。

    

    大罗天的消息暂且放到一旁,颜一向不爱惹事,这一次为什么和其他小仙直接打上了?

    

    他听自己故意叹气:“唉,既然你不想和我说,那我就去问问别人了。究竟还是个孩子,打输了要安静一会也正常……”

    

    话还没说完,颜突然出声,声音闷闷地,从他盖着脑袋的爪子下面漏出来:

    

    “我没有输。”

    

    “哦--”那不就好了?

    

    “我本来不打算的。”

    

    “哈?”这是什么‘毛’病?

    

    岳轻有点震惊,突然发现自己好像get不到孩子在想什么东西了,难道最近几年他发展业余兴趣发展得太过分了,以至于忘记了紧抓孩子的心理教育?

    

    ‘毛’垫子里的颜总算抬起了脑袋,‘毛’茸茸的脸上写满了低落:

    

    “我本来不‘欲’和对方争执,但他太过分了,竟说帝君的剑术比不上他的父亲……”

    

    “我一时不忿,就……”把他打了,还是脸着地打了个满地找牙。

    

    颜一边低低说着,一边回忆起了刚刚才发生的事情。

    

    据传大罗天上将有天帝御旨降下,有意叫天界第一战神前往新界开拓探查。

    

    这一桩事乃是天界上上下下仙人都趋之若鹜的事情,盖因新界乃鸿‘蒙’之地,先天‘精’气,奇珍异宝,享之不尽,用之不竭,虽不能尽数拿走,那些至关重要的,也毫无问题。

    

    甫一听见这个消息,颜就为帝君高兴,更匆匆自外头赶回,想要先将消息告诉帝君。

    

    然而走到半路,却被人飞天拦下。

    

    那乃是天界中的一个霸王,为金乌出生,自视甚高,一向和他不对付,偏偏家里的大人也是天界中出了名的战神,同样一向被拿来和帝君比较,只是众仙之间的较劲更为隐晦。

    

    颜按下云头,绕过对方前行,却不想对方不依不饶,再次挡在了他的面前。

    

    之后自然无甚好说,有新界之事大家都知道,大罗天的御旨却还没有真正下来,有仙人想要争夺前往仙界的名额也属正常。

    

    颜心知肚明,根本不‘欲’在这时候横生枝节,故而哪怕对方一开始就百般挑衅,继而直接动了手,他都一一忍让,只想做个平局将这场给过去了。

    

    ……只是后来那扁‘毛’畜生大放阙词,说帝君的剑术不过尔尔,他才没有克制住,一招将扁‘毛’畜生‘弄’成了没‘毛’畜生。

    

    那扁‘毛’畜生十分不爽快,这样就哭着跑了,肯定是回去哭诉去了。

    

    他也心怀忐忑地回到了宫殿,只怕自己的行为会坏了新界的人选……

    

    岳轻总算‘弄’清楚了前因后果。

    

    他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弄’清楚了一件事情:他很牛。

    

    现在他‘弄’清楚了另外一件事情:他很久没有牛一下给其他人看了。

    

    他将垫子上的颜一牵而起,说:“变个人身,我带你出去走走。”

    

    颜虽不知岳轻所想,却听话地缩小身躯,褪去皮‘毛’,成了大约十来岁,浑身□□的少年。

    

    少年‘唇’红齿白,长发及足,瞳孔常在琥珀与漆黑间转变,□□的身躯往殿中一站,有着瑶池白‘玉’也不能比拟的光辉。

    

    岳轻多年来见过了无数这样的情景,习以为常伸手一点,便将一袭和自己身上一样的长袍出现在少年身上。

    

    亲子装get√

    

    岳轻神清气爽,牵着颜的向外走去。

    

    三十三天大罗天,九十九殿凌霄殿。

    

    大罗天上旨意降下,众仙云集在凌霄殿前,高悬于众人之上的御座上空空如也,天帝还未到达。仙妃宫娥穿梭在仙人之中,手端琼浆‘玉’液,一一摆放在众仙跟前。

    

    仙人彼此‘交’头接耳,谈笑无忌,其中一个穿着大红‘色’仙袍的仙人更是顾盼睥睨,言语之间已经将这次的新界人选收入囊中。

    

    正当此时,仙乐送虹光而来,众仙发现岳轻牵着颜的手相携而来。

    

    方才还其乐融融的现场突然变得气氛暧昧。

    

    仙人目光相‘交’,在彼此眼中看见了这样清晰的言语:

    

    “你说这次新界人选,究竟是……帝君呢,还是殷曦上仙呢?”

    

    “虽殷曦上仙威名赫赫,但依旧听闻……帝君乃是天界战力榜第一人,也不知这新老‘交’替结果如何。”

    

    众仙兀自感概之时,大红仙袍已出现在岳轻面前,殷曦上仙目如烈焰,直‘逼’岳轻,只听他长笑一声,本拟直接叫出岳轻的名号,但刚起了个头却发现那音节根本发不出来,正如喷火龙张大了嘴巴却只打出一个冒烟响鼻,连带着后面的话也顿时没了气势:

    

    “……帝君,不如我们比试一番,看看谁更适合去新界?”

    

    说实话,岳轻一眨眼来了这里百年时间,就没闹明白自己的名字究竟叫什么,因为从没有人敢叫他的名字。

    

    对于连自己名字都不敢叫的人,他一向不多‘花’功夫,不过一振袖,直接向前。

    

    两人一‘交’而错,殷曦突然面‘色’大变,瞬息向外逃去,却见白光刹那迸溅,无形之焰四下飞旋。

    

    光焰一生而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出,而身影之后,地陷大坑,大坑底下,一只半死不活的凤凰四肢大张躺在里头,旁边还有一袭破破烂烂的红袍。

    

    岳轻已施施然来到了自己的座位。

    

    这乃御阶之上,天帝下方右座。

    

    众仙望去,感慨其一仙之下,而万仙之上的时候,岳轻按着有点不自在的小孩坐在旁边,目光朝案上种种美食一溜而过,满意地点点头,先将一杯千年不老酒倒入颜的嘴里。

    

    颜还没有从刚才简单粗暴直接的对撞中清醒过来,一杯热酒下肚,他两颊绯红,目光闪亮看着岳轻。

    

    岳轻心中吹起了一个泡泡,泡泡用力夸赞我家小孩真可爱!

    

    但他脸上笑而不‘露’,只一指桌上的蟠桃,说:“脸红成了桃子尖儿。”

    

    颜的脸颊更红了,他看看桃子,又看看岳轻,抬头要说话,岳轻却眼疾手快将刚才所指的那颗万寿无疆桃塞进了颜的嘴里!

    

    颜嘴里咬着桃子,眼里看着岳轻,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了。

    

    半晌,他咬下一大块桃‘肉’,桃‘肉’塞在嘴里,轻轻一动牙,两颊的腮帮就跟着一鼓一鼓,像只正储备粮食过冬的小仓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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