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从苏格兰在1497年对的英国的侵攻失败后，亨利七世便积极与苏格兰签订了和约。在条约中，两国不仅同意互不侵犯，还安排了玛格丽特公主与苏格兰国王詹姆斯的联姻。如今几年过去了，离婚约规定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走廊里，一名五十多岁、身穿白色教士服装的老者正拄着一根拐杖，弯腰伏在门边，似乎在试图倾听些什么。他的脖子上披着一条长长的黑色围巾，左手的食指和尾指上戴着两枚金戒指，被帽子遮住的是一张被刮净了胡子且瘦得有些尖嘴猴腮的脸，而由皱纹刻画出的两颊略微下陷。这便是温彻斯特主教兼掌玺大臣理查德·福克斯，亨利最为信赖的教士。
至于房间里的亨利究竟呵斥了些什么，福克斯听不太清。只见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和他年纪和装束都差不多的人。
威廉·沃勒姆，时任伦敦城主教。
虽然在亨利面前一直赔笑，但很明显沃勒姆憋了一肚子的火，所以当他出门看见外面站着的是老伙伴福克斯时，那张苍老的脸马上就耷拉下来了。
“怎么，国王又发火了？”
沃勒姆一脸不悦地关上了房门：“对，他让我滚。”
“因为什么？”
“鸡零狗碎的事情，”沃勒姆开始向前走，“我真不知道他最近是怎么了。”
福克斯也赶紧杵着拐杖跟在他身后：“他是我这辈子见过脾气最好的人，我从来没看他像这样骂过谁。”
“唉算了算了，我也理解……你见过他哭吗？”
“哭？”
“对，这几天他一个人的时候经常哭。”
“你怎么知道的？”
“我那次偷偷看见了，”沃勒姆说话时，脸上的胡子也随之抖动，“私底下仆人们聊天的时候也这么说。”
“亚瑟的事情还是对他打击太大了啊，毕竟十五年的心血，就这么给毁了。”
“是啊，老头子挺可怜的。”
“哈哈哈！”福克斯大笑了起来，“你居然管别人叫老头子！”
……
窗外亮得刺眼的太阳让人觉得它仿佛从来没有这样晴朗过，之前连续数日的雨天也在对比之下将今日这和煦的天气衬托得更加温暖。烛台上燃烧着的蜡烛更是使明亮的氛围锦上添花，木质边框的壁炉旁是塞满了书籍的奢华书柜。然而，房间里优雅的气息并没能激起小亨利读书的雅致。
即便从坐下到现在根本就没有多久，但亨利王子还是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懒散地靠住椅背，还用肩膀蹭了两下，仿佛那不是硬邦邦的木头，而是柔软舒适的枕头。他面前的书桌上摆着一本摊开的书，旁边是一摞各式各样的典籍：有乐谱、史书，有多国语言的文学作品，还有名人传记。
门被敲响了，紧接着从外面进来一个身材细高、气宇轩昂的年轻人，看上去约有二十多岁，身上那一袭黑衣更是显得清瘦。他的双目炯炯有神、好似剑光，眼神凌厉得好像能够洞穿一切，那高挺的鼻梁和利刃一般的眉毛亦无不透出刚正的气息。
此人名叫托马斯·莫尔，毕业于牛津大学，目前在伦敦从事法律工作。
“你来了啊。”见到前来看望他的老朋友，亨利依旧十分散漫。
“亨利，最近怎么样了？”莫尔笑着走上前去，就仿佛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亲弟弟一般。
“好烦啊，我爸又给我换了导师，还给我增加了科目。”
莫尔开始变得有些不悦，他随手翻了翻桌上摊开的书，又从那一摞中随意抽出了一本阅读。
阳光已经将亨利晒得按捺不住了：“哎呀，好想出去打球啊，这么好的天气，要是能大汗淋漓一把该有多爽啊……”
莫尔突然放下书并走到了亨利背后，然后弯下腰去、用力地把他的椅子转向自己，椅腿把地毯上的一些毛都刮了起来，王子有些被吓到了。
莫尔将双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伙子，你忘了你的责任了吗？”
“什么责任？”亨利的神情依旧不屑。
“你哥哥不在了，现在整个英格兰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还不明白吗？”
亨利看向别处，故意避开那锐利而坚定的目光：“这我当然知道。”
“那好，”莫尔笑了笑，松开了手，“我就来考考你最近学的怎么样，现在我只用拉丁语和你对话，你也必须用拉丁语进行回答，准备好了吗？”
“好。”亨利懒洋洋地答道。
……
沃勒姆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再过几天，就是玛格丽特的生日了吧？”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福克斯真觉得自己的体力有些不行了，他的步伐显然没有他的老伙计利落，于是只能稍稍加快走路的速度。
“她也到要成婚的年龄啊，马上就要去苏格兰了吧。”
“唉，我可是看着她长起来的，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舍不得，那小丫头岁数这么小，但性格就像个大人一样。”想到这里，福克斯突然觉得有些恼火，“只可惜是要拿去给詹姆斯那混账东西糟蹋了。”
“说起来这还是拜你所赐。”
“我？”
沃勒姆边走边无意识地把弄着胸前的十字架项链：“你记得几年前詹姆斯攻打诺勒姆的事情吗？你之前是负责那儿的防卫工作的，要是当时那里沦陷了，苏格兰也上不了谈判桌。”
“要早知道结果是把玛格丽特嫁给那玩意，我当年也就不去修什么城了。”
这句话忽然把沃勒姆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他停下了脚步，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哎，不至于吧？”福克斯撑着拐杖停了下来，没有想到自己的玩笑会有这么大的效果。
在沃勒姆笑罢之后，二人才又继续向前走。
“本来就是啊，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福克斯皱皱眉，“我当国王都比这个强。”
“哈哈哈，这话别让国王听见就行。”
“他会杀了我？”
“不会，他会罚你三千镑钱。”
“那还是杀了我吧。”
话音刚落，两人便对视一下，然后同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他们边走边笑，停也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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