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里，年幼的小亨利趴在地毯上，炉火静静地烧着，偶尔发出噼啪的声音。
亨利的祖母披着一件棉衣坐在火旁，她从地上拿出一本书放到膝上：“亨利，今天想要听故事吗？”
听到这里，小亨利立刻变得兴奋了起来，眼睛里透出喜悦的光芒：“快点开始讲吧，我等不及了。”
祖母戴上了一副眼镜，以方便阅读书上的文字：“我们上一次讲到哪了？”
“上一次说到亨利五世即位。”
“好，那今天该讲阿金库尔了。”
“阿新……什么？”这种奇怪的发音让亨利觉得十分拗口。
“A-G-I-N-C-O-U-R-T，跟我读，阿金库尔。”
“阿金库尔。”亨利学着说道。
祖母将她那粗糙生茧的手指放到嘴上沾了些唾液，然后开始翻动书页：“我先来考考你吧，上一次我们讲到的是哪一年？”
“是，嗯……是一四……1412？”
“1413年，这个时候的英国在法国的全部领土都丢光了。”
亨利开始变得十分着急：“那该怎么办啊？”
“在亨利五世即位两年以后，法国人发动了起义、开始反抗法国国王的残暴统治。这些都被亨利那睿智的眼睛所洞察，他发现这是一个攻打法国的好机会，于是在1415年，他带着自己的骑士和长弓兵们出征了。”
“长弓兵……是拿着很长的弓箭的人吗？”
“是的，皇家的部队来到了法国，一个名叫阿金库尔的村子里，可是在那里，他们遇到了法国人的军队，敌人是英军的三倍还多，情况十分危险。”
王子在倾听时全神贯注，甚至看上去有些紧张，好像自己就生活在故事当中一样。
“可他并没有害怕，法国人的骑士发起了冲锋，而我们的长弓兵却在远远地放箭，因为这些士兵的弓很长，所以可以在很远的地方射到法国人，而对方却不能靠近。更重要的是，英军是背对着太阳的，你猜这会对战斗有什么影响？”
“应该会刺到法国人的眼吧。”
“好聪明，阳光照得法国人睁不开眼睛，而我们在放箭的时候则可以将他们看得一清二楚。英国在阿金库尔光荣地胜利了，几乎所有的法国部队都那场战斗中被消灭掉，我们又重新占领了法国，而亨利五世也同时成为了英格兰和法兰西的国王。”
亨利的眼睛里充满了崇敬：“他真是个英雄。”
祖母笑着合上了书：“你将来也要成为他那样的英雄吗？”
“我一定会的……奶奶，有时间你再给我讲讲亚瑟王的故事吧，我很想听。”
她摸摸亨利的头：“为什么那么喜欢亚瑟王呢？”
“我喜欢他和他的圆桌骑士，他们都好勇敢，还有我听说他是我们都铎家族的祖先，所以爸爸才给哥哥起名叫亚瑟，我真是感到骄傲。”
“好的，要是你天天都听奶奶的话，我们下次就讲圆桌骑士的故事……”
“嗯。”
……
“亨利……”
听到有谁在喊自己的名字，亨利微微地睁开了眼。
“亨利？”凯瑟琳蹲在他身边，推了推他的肩膀。
亨利坐起身来、揉揉眼睛，发现自己还在竞技场的军械库里，身上依旧穿着那一整套盔甲。原来是操练了自己一下午之后过于疲劳，便不知什么时候睡在这里了。
他仔细一看，凯瑟琳还似乎特意打扮了一番。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全世界当然只有我知道你会去哪了，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默契啊。我在竞技场四处找了找都没有人，却偶然发现这里的门开着，结果你果然在这儿……”
“哈哈，我们两个果然心照不宣，”亨利摘下了头盔，头上的汗也干得差不多了，“我跟你说啊，刚才我梦见我小时……”
凯瑟琳突然搂住了他，表情像是要哭的样子：“太好了，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了。”
这一下让亨利措手不及，他不知道她突然这样是什么意思，但渐渐反应过来之后，心中反而狂喜起来——因为这个动作足以说明一切了。
“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呢？”他也顺势抱住了她。
“刚才我一个人好好想了想，其实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只是始终过不去亚瑟那道坎而已……对不起，让你等太久了。”
“你明白过来就好。”亨利悄悄地说。
一阵对视之后，凯瑟琳闭上了眼睛，嘴唇慢慢往前贴近。
这种久违的罪恶感又到来了，在那一刻，亨利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因为他仿佛看到自己病怏怏的哥哥就站在自己面前：他的身形因健康不良而瘦弱不堪，苍白的脸上仅有一丝这个年纪该有的红润，他的表情无助而惹人同情。亨利已经有些忘记亚瑟真正的相貌了，或许眼前这个想象出来的形象比自己真实的哥哥更加稚嫩和羸弱。
亨利闭上了双眼，那个模糊的亚瑟的幻象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吻住了凯瑟琳的嘴唇，身体也渐渐向前压了下去……
……
“你想过退休吗？”福克斯坐在椅子上，双手拄着拐杖，“回家颐养天年？”
“为什么这么问，你觉得我已经老得不行了？”沃勒姆的双手扶在阳台上，边笑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有时候会有点觉得累，感觉力不从心、不如以前了。不过只是想想而已，工作还是得做啊。”
沃勒姆将窗户打开，凉爽的空气瞬间进入了整个房间：“我比你强一点，我还没有干够呢。再说我哪能扔下你这个老家伙一个人在朝廷里，连个作伴的都没有？”
“我看你是舍不得丢掉这个官职吧，坎特布雷大主教先生？”福克斯笑道。
“嘿嘿，还是你了解我，”沃勒姆转过身来，从旁边也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了他的对面，“我听说，国王的那个新的私人牧师，叫什么来着，托马斯什么……”
“托马斯·沃尔西。”
“对对，我刚想说……他是你的人？”
福克斯摸着拐杖上木材的纹路：“是啊，那孩子挺能干的，我就把他留着了。”
“那天我还见了他一次，给人感觉不错啊，毕恭毕敬的，还挺勤快。”
“我看上的人，那能错的了吗？”
“也是……要说这些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哪像我们？”
“别发牢骚了糟老头，”福克斯笑着站起身来，用拐杖击了几下地板，“该起来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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