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之苦

　　天命九年秋，天气转凉，秋虫哀鸣。通往宛城的官道上，近千人缓慢地向宛城方向移动着，有的人拿着几个包裹，有的甚至推着小车，面黄肌瘦而又衣衫褴褛。

    又是一群难民，程戾暗暗感叹，时值天下大乱，尤其是齐地，农民起义军与官军激战正酣，官不如匪，而当地的起义军亦是穷凶极恶之徒，双方对百姓皆无半分怜悯，随着起义军的势力逐渐扩大，战火已逐渐烧向中原，这些百姓皆是为了躲避战乱，向宛城方向逃去。

    宛城……程戾神思缥缈，驻守宛城的云州督都陆清奇可是一位威震九州的人物，二十年前，陆清奇任平凉将军，当时天下已是烽火不断，吐蕃调集三十万大军，意图挺进中原，陆清奇以十二万士兵迎敌，施奇诡之计，大败吐蕃军。陆清奇领兵追击，吐蕃军死伤无数，鲜血染红了青海湖，吐蕃赞普哀叹其为国殇，吐蕃东进因此被迟滞二十年。可惜光明帝国已是日薄西山，当时的皇帝竟听信馋言，认为陆清奇将要谋反，幸亏陆清奇一干好友同僚苦苦求情，陆清奇逃脱大难，却被放逐到宛城一隅。

    怪不得那位皇帝最后死在了宦官手里，程戾哑然失笑，自己的想法可算是“大逆不道”了。程戾骑着马，随着难民潮缓缓移动，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已接近了荣城，此乃西向通往宛城的必经之地，程戾肚中饥饿，天色也已渐暗，程戾打算进城住宿一晚。

    难民的前端已接近城门，城内立刻冲出约二十名魁梧士兵，当先一人更是壮硕，身穿布衣，浓眉大眼，满脸阳刚之气。那大汉喊道：“且慢入城！”

    荣城以西方是陆清奇管辖之地，众难民若是被阻拦在此地，就要回头面对起义军与官军的刀剑。听到大汉的话，无不惴惴不安。在人群中的程戾却是一眼看到那大汉正是自己要找的人，江湖人称“狂牛”的赵庆元。程戾却不忙于上前相认，因为赵庆元正在处理难民之事，程戾也想看看陆清奇会如何对待这些人。

    赵庆元又喊道：“所有人在此集合。”过了一会，这近千难民尽皆汇聚在城门前。

    赵庆元喊道：“你们都是大老远来到我们这的，为了讨口饭吃，你们放心，我们是绝不会不管你们的，陆大将军说了，一定让你们填饱肚子。”赵庆元说话时运用真气，声音在人群中回荡。难民们立刻爆发出喜悦的声音，有人喊道：“谢谢陆大将军！”人们立刻跟着喊道：“谢谢陆大将军！”人们逃难来此，只因此地太平，万没想到此地官府还理会他们的死活。

    赵庆元接着道：“虽然陆大将军菩萨心肠，可是你们也不能光吃饭不干活啊，一会我让人给你们的名字记上，再写上你们原来的工作、老家、年龄，然后给你们安排活计，你们说行不行？”众人齐声道：“行！”程戾听到身边有人议论道：“只要给口饭吃，当牛做马都可以啊！”

    赵庆元身后的城门处已摆好桌椅，文房四宝，早有几名书生模样的人坐好。赵庆元则大大咧咧地往旁边一把椅子上一坐，喊道：“到这来，站好排！”

    难民陆续到城门处登记，之后由士兵指引入城。程戾看到赵庆元已忙完，于是慢悠悠地牵着马走向城门。赵庆元一看到程戾，眼睛瞪大了一圈，连站了起来，用他的大嗓门喊道：“程大哥！”程戾也笑道：“庆元兄弟！”

    程戾来到近前，赵庆元激动地道：“程大哥，我就猜你这几天到，特意领了这差事在这守株待兔。”

    程戾笑骂道：“如今都会用成语了，你倒是说说谁是兔？”赵庆元笑道：“大哥您可是名震江湖的黑水白鹰，自然您是鹰，我是见您就怕的小白兔。”

    程戾笑道：“你还是小白兔，刚才安抚难民游刃有余，办事面面俱到，看来你这些年进步很大呀！”

    赵庆元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道：“哎呀这不算什么，都是大公子教的。程大哥，和我进城吧！”

    程戾回头看了看正登记造册的难民们，觉得赵庆元确实可以离开了，于是道：“好。”

    进了城，赵庆元引着程戾往繁华之地走去，直奔城内最繁华的酒楼。程戾一路观看，只见荣城虽不算大城，却也热闹兴盛，来来往往的人都从容不迫。眼下各地战祸不断，程戾没想到陆清奇统辖的一个小城却能如此兴盛。

    程戾问道：“你不是在宛城吗？怎么调到荣城了？”赵庆元道：“不是我调到了荣城，是大公子到了荣城，我跟着大公子到了荣城……哎呀是这样，现在东面打得厉害，另外那些难民总往这边跑，大公子不放心，来这边看看，我也就跟他来这边了。”

    程戾好奇道：“这位大公子到底是何方人也，你已经提了他好几次了。”

    赵庆元立刻道：“那可是一个神仙般的人物，陆大将军的儿子，英俊潇洒那是不用说了，大慈大悲在城门时你也看到了，更厉害的是他的头脑，简直神机妙算，他的武功也很高，我们都佩服得很。”

    程戾知道赵庆元头脑简单，若想收为己用很容易，可是若想让他心悦诚服就必须有真本事了，不由真心慨叹：“如此人物倒真想见一见。”

    赵庆元笑道：“可倒巧了，大公子说了，等你来要请你吃饭呢。”

    程戾一皱眉：“请我吃饭？”赵庆元道：“对啊，大公子还夸你武功高强，是有名的大侠呢，说不定大公子要请你当官呢！”

    两人本已走到酒楼门口，听到此语程戾停下脚步，冷笑道：“我是应你的邀请才来的宛城，可不是稀罕你大公子的官！我不想和官家扯上关系，事已至此，我看我还是离开吧！”

    赵庆元一听大惊失色，连道：“大哥，都怪我，我不该和大公子说，可大公子只是请你吃个饭，至于当不当官的还不是听你的，就算大公子真找你当官，若你到时说个不字，大公子还能强迫你不成？”程戾的脸色稍稍和缓，赵庆元又道：“我已经和军营里的弟兄们说了，他们一听说黑水白鹰要来看我，都对我老赵刮目相看，你要是不来了，他们该说我吹牛了。”黑水白鹰程戾确实名动江湖，而赵庆元只能算是二流货色，若不是五年前冷月湖一战，二人同历生死，赵庆元确实难以结交到程戾。

    程戾只好道：“好吧，你这嘴皮子真是越来越利索了，说不过你。”

    赵庆元大喜，连把程戾拉到酒楼中，二人久别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说。酒足饭饱之后，二人告别，由于此地并非宛城，赵庆元在此并无房屋，程戾只好住在客栈，而赵庆元则返回当地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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