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玉柔
“柳青云回来了，他接生了一匹马！”
“萧二郎回来了，他打死了一头牛！”
“萧二郎原来是个大姑娘，他女扮男装的！”
“梅清雪也回来了,她好像个仙女啊!
……
“柳二娘啊！你家萧二郎回来了，你快出来看啊！他好威风的啊！”
“谢夫人，你家青云回来了，完完整整的回来了，你真好福气啊！”
“金三娘啊！你的仙女儿回来了，你快回来来看啊！”
……
梅花堡的村民奔走相告，柳青云、萧二郎、梅清雪同时回家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堡内堡外。
乡亲们得到消息都纷纷出来围观，有的还敲锣打鼓起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小孩子也都乱跑欢呼瞎凑热闹。就连正在田里耕田林里采桑的的也都纷纷扔下活计往堡内跑。原本安静的梅花堡一下变得像过节般热闹欢乐。
柳青云那孩子从小就懂事，在村民们中的口碑很不错，现在十年从军终于回来，大家都为他感到高兴，为立志守寡抚养他长大的娘感到高兴。
萧二郎那孩子，虽然从小打架斗殴到处闹事口碑不大好，但毕竟也是梅花堡出去的人，又做了大将军，现在还乡归来大家也感到高兴和光荣。
梅清雪那孩子，虽然从小不爱说话，但也挺温柔懂礼的，乡亲们见她像个仙女般回来也高兴。
大家都高兴是相同的，但高兴到什么程度还是有不同的。这其中最高兴的人恐怕要算是梅清雪的娘，也就是梅花堡的裁缝金三娘了。
金三娘听到呼声，正在河边洗衣服的她衣槌都一下扔了好远，一路狂奔回来，发钗掉落地披头散发也顾不得捡，不小心跌了一跤也不晓得痛，爬起来继续狂奔，要回家来看她的女儿和女婿。
“清雪啊清雪，你终于回来了，青云那小子也回来了。这下可好了！这下可好了！娘再不用担心你嫁人的事了！娘真是高兴啊！清雪你已经十九岁了，附近十里八堡过了十八还没嫁的姑娘就剩你一个了啊！娘这回不用再担心了啊！”
金三娘一路跑一路碎碎念，喜极而泣，眼泪顺着脸滑落也顾不得擦。
梅花堡里，萧姓住西边桃花山脚下，梅姓住东边梅林后，柳姓住南边的桑林旁，西边的路相对要近些。柳青云决定先顺路去萧家看一下姑姑，再回家看娘。梅清雪要先回梅家看娘，而谢小玉急着要见童年的亲密玩伴柳小柔，所以也跟在柳青云萧慕月身后。
离萧家还有一些距离时，前面一棵大榆树下一个牵牛扶犁的老汉在那等着，萧慕月眼尖，老远就认出了那人，喊了一声爹，飞跑了过去。
那五十岁左右的老汉正是萧慕月的爹萧大河。
当年官府征兵时，梅花堡十户抽一丁应征，萧大河手气不好抽签时恰好抽到了从军的签。但那几年萧大河的身体不好，脸色蜡黄，时常犯肝痛病，痛的时候满头豆大的汗珠往下冒。但萧大河生性要强，没有跟村里人说他病的事，天天还是咬着牙去田地和堡内干着这样那样的公私活。抽签从军时他也没找什么理由推辞也去抽了，但没想到一抽就抽中了。
萧大河只有两女一儿，小儿子当年才五岁，官令大如山，没办法萧大河只有咬着牙准备马屁刀枪去从军了。关键时刻萧慕月站了出来，说她是萧二郎，萧家二郎，她要去从军。
大楚国有不成文的法令，只有男子才能当兵从军，军队中严禁出现女子。而且男子只有十六岁以上才能应征入伍。当年只有十五岁的萧慕月说她要去从军，萧大河板着脸呵斥她胡闹，坚决不同意。萧慕月也倔强得很，说不让她去从军就去跳汉水淹死自己，说到做到。
父女僵持中，最后是萧慕月的娘，也就是柳青云的姑姑出来解了围。她清楚知道丈夫的身体状况，知道这一去从军多半会战死在外回不来。但女儿萧慕月却是从小打架斗殴五大三粗男孩子见到她都要怕得躲的人，现在女扮男装去从军倒是比她爹要吉利许多。萧大河见母女都意见坚决一致，最后也长叹一声由萧慕月去了。
“爹，你怎么站在这里吹风？这些年你的肝病好些了吗？”萧慕月见到十年没见的爹，见他两鬓已霜白，眼角的皱纹多了几道，好像又苍老了不少，不由得眼睛有些湿润了。
“慕月，你终于回来了！看到你没事就好。爹的病没什么大碍，几年前就已经好了。”萧大河笑着对女儿说，苍老的面容上满脸是喜悦。
“啊，青云，你也回来了。你娘和姑姑这下应该高兴了。”萧大河转头看到走过来的柳青云，又忙掩不住的喜悦对他道。
“是的姑父，柳青云回来看你了。姑姑和姑父现在身体可好？”柳青云忙对姑父作礼相答。
“好，好！你姑姑和你娘的身体都还好。我这把老骨头也还可以多活几年没问题。”萧大河乐呵呵地答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柳青云道：“啊对了，青云，多亏了你几年前寄回来的那些药丸，姑父我吃了后感觉好了许多，这几年肝痛也再没犯过了。慕月，这事你要多感谢一下你青云表哥的。”
给爹寄药？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啊！不过看着爹的脸色，虽然皱纹是多，但那红润气色还不错，以前记得爹的脸色都是蜡黄的。果真是表哥寄的药起了作用？死表哥，这事怎么当时也不告诉我一声的！萧慕月一边口头上对柳青云称谢，暗中却瞪了他一眼。
“慕月，你娘和姐姐今天估计没去桑田，正在家里，你快回去吧，爹还要去把那块田耕完，要晚些回来。”萧大河又多看了女儿两眼，转身扶犁赶牛而去。
没走多久，抬头一看，萧慕月只见已快到了自家门口。门前那两株老槐树正绿叶婆娑，槐花将开。槐树旁边的那些桃树也都长大了许多，花叶扶疏，清香四溢。
大姐萧木槿正扶着娘，在树下翘首以盼地望着自己。
“二姨！二姨回来喽！”
萧慕月正在望着娘是不是老了些，忽听得清脆如风铃般的声音响起，一个上身穿着柳绿色对襟短襦，下身穿着湖蓝色长裙的少女从门口探出脑袋，然后如小鹿般跑了过来，边喊着二姨就扑到了萧慕月的怀里，让萧慕月感到一阵比槐花更清甜的清香在身边弥漫开来。
“小柔看你鲁莽的！你以前从没见过二姨，怎知来的一定就是二姨，那样猴急地扑过去！”萧木槿对女儿嗔怪了一声，然后也上前几步，仔细打量二妹起来。十年了，二妹怎还是一副少女模样啊！
“哼，怎么没见过，我小时候就是见过二姨的！”柳小柔抱着萧慕月的腰，粘着不放手。
“鬼话！你二姨走时，你还未满两岁，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快放手，别那样粘抱着。”萧木槿说着要去拉开女儿。二妹被女儿这样粘着，还怎让她与老娘相见叙阔的。
“我不管，我不管，她就是二姨！”柳小柔撒娇地抱着萧慕月不放手，似乎一放手萧慕月就要走，似乎就要那样抱到天黑。
这个小甥女小时候未满周岁就和萧慕月很亲，别的小孩听到萧二郎这个名字都要吓得大哭，更别说要让她抱了。只有柳小柔，被萧慕月抱着时不哭不闹，还对她露出甜甜的笑，让当时没有小孩要的萧二郎感动万分。
从军前一夜，萧慕月更是抱着熟睡的小甥女流着泪舍不得放手。
现在十年后回来，看到小甥女和小时候的模样还依稀相似，只是长高长大了许多。如今不但继承了姐姐的柔婉样貌，竟生得比姐姐小时候还要秀美水灵几分，萧慕月当真是万分欣慰。
萧慕月轻抚着柳小柔的头，忍住要狠命亲她一番的冲动，笑道：“小柔都长这么高了啊！小柔乖，先松开二姨，二姨有礼物要给你啊！”
“啊，有礼物！”柳小柔惊呼一声，松开手。正在萧慕月往怀中掏礼物时，柳小柔忽然看到二姨身后不远还站了一个很帅的大哥哥，大哥哥旁边还站着一个小美女，那小美女是……
“小玉妹妹！
“小柔姐姐！”
两个童年亲密小伙伴四年不见，此刻重逢，欣喜万分地相抱在一起。
“你也回来了，在三清山有没有想我哦！”
“想呢，做梦都想啊！”
“山中野樱桃快成熟了，我带你去采樱桃吃啊！”
“嗯嗯，我做梦都想吃野樱桃呢！”
“哼哼，我看你只有这句话是真，刚才说做梦都想我是假的吧！”
柳青云也早走到姑姑身边，和姑姑问长问短，相叙十年不见的阔别之情了。柳二娘看着柳青云，拉着柳青云的手，看着已故很久的哥哥唯一留下的血脉，也是一阵眼角湿润，滴下泪来。
当年在战乱中她和哥哥柳南岳背井离乡相依为命，一起流浪来到了梅花堡。她随后嫁给了梅花堡的萧大河，哥哥也娶了途中相遇所救的一个姑娘为妻。原本可以为在新家园安宁相聚活着，没想到几年后哥哥就战死在沙场上，那时的柳青云才刚六岁。
由于哥哥常年打仗在外很少回家，柳二娘从小对柳青云这小侄儿特别疼爱特别照顾，常常把三、四岁的柳青云从柳家接到自家来，和同龄的表妹萧慕月一起同吃同住同睡同玩耍。那时萧慕月还没有弟弟，萧家没有男孩，柳二娘把柳青云就像亲生儿子一样照顾看待。
如今多年过去，哥哥战死的灵魂还不知飘荡在异乡何方，现在看到十年不见的唯一侄儿柳青云从战场活着回来，柳二娘又如何不高兴得喜极而泣？
“娘啊，今天大好日子，你哭个什么劲呢？”一只白嫩如玉的手伸了过来，替柳二娘擦掉了眼角的泪水，却难以抚平那眼角的丝丝皱纹。
“娘没哭，娘只是高兴，看到你们两个能平安回来，娘真是太高兴了！”柳二娘自己也擦了擦泪水，上下好好打量了萧慕月一番后，含着泪水笑道：“让娘好好看看，我家慕月这么多年不见，真是越长越美了！娘看着真是高兴啊！”
一个女孩子家，从小疯疯野野的，整天一副男孩子装扮，又到处打架斗殴，柳二娘没少操心女儿长大难嫁出去的事。就连萧慕月这个名字，柳二娘也是特意请那会读书识字的小嫂子，也就是柳青云的娘给取的，希望取个静雅的名字压压女儿的疯野劲。
现在好了，终于换回女装变正常了，柳二娘能不高兴吗？当然，柳二娘这时看到女儿正常的出现，早已忘掉刚才听到的女儿回来就打死一头牛的传闻。
听到娘的赞美，萧慕月虽然心里也美滋滋的，却脸上也难得地矜持了一下，娇嗔道：“娘你别瞎说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看你老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才对！”
“外婆没卖瓜！二姨，你就是美美好看，你比仙女都好看的！”一旁还在和谢小玉粘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柳小柔忽然插过来一句。
萧慕月听了小甥女这话，心里更美滋滋的，当真是从小就亲的亲甥女啊！这时又恨不得将买回礼物一件件的拿出来，将柳小柔从头到脚装备一新。
谢小玉听了柳小柔的话，却是微撇了撇嘴道：“你二姨也算是个大美人了，不过比起我师姐来还是差那么一点点哦！”
“哼哼，你师姐有那么美我不信，你师姐是谁啊？”
“哦，我师姐是谁，说出来你估计要吓晕的！”
“你不说就算了！”
“啊，小柔姐姐别生气，我跟你说就是了，我师姐就是——天下第一门派三清山的第一修行天成第一神女——梅清雪师姐！有没有吓着啊！”
“你说她啊，就是隔壁不远金三娘家的女儿吧，我小时候见过她的，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
“你骗人，你只比我大三天，我师姐十年前就上了三清山修行，十年前你还在吃奶，你哪里见过她，就算见过又怎记得？”
“忘了告诉你，姐姐我有过目不忘之能，姐姐也是天才哦！有我这个天才姐姐，你这小吃货不应该感到骄傲么？不应该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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