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找茬
次日赵谙醒来时，仍是面带春、色眼含秋水，秋禾看见了只当没看见，只是偶尔会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看赵谙，赵谙只一味装傻充愣糊弄过去，然后吩咐杜鹃收拾东西回傅府。
杜鹃也不再向赵谙求情挽留，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独自回了傅府，结果到府却发现屁事没有，总算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然后不禁感叹，将军对赵姑娘可真好。
中午时，赵谙一边思念傅毅一边准备吃饭，却见傅毅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她不自觉笑起来，又忽然有些紧张，傅毅今日穿着冰蓝色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靛蓝色的长裤扎在锦靴之中，更显得人丰神俊朗器宇不凡。
赵谙忽然紧张起来，见傅毅要开口说话，赶紧道：“你先等等。”然后一溜烟跑了。
傅毅在身后看的目瞪口呆不知所云，旁边的秋禾也是一头雾水。无法，只能先把傅毅请到赵谙旁边的位置做好，然后给他添上茶水后问道：“将军想吃什么？”
傅毅一摆手制止道：“不必了，我今日就是带谙谙出去吃饭的。”
如此一等就是半个时辰，赵谙终于磨磨蹭蹭出来了，傅毅抬头看去，眼前顿时一亮，又觉得有些好笑，刚来时赵谙穿着普通的家常衣服，这大半天的原来就是折腾着捯饬自己去了。
赵谙特意挑了一件蓝色月牙凤尾罗裙，还是这几天秋禾赶制出来的，鬓发如雾，发间别着海棠花簪子，面若桃花，撩人至极。与傅毅站在一起，极像是穿着情侣装。
傅毅站起身子道：“走吧，我带你去蓬莱阁。”
“蓬莱阁？”赵谙眼神一亮，这蓬莱阁的大名，凡是在京城住过的人都知道，可以说是京城最有逼格的酒楼了，寻常达官贵人只能在一楼吃饭，还贵的要死。二楼三楼都是留给酒楼主人看得起而且是有预约的人，更别提四楼了，那是站在金字塔尖的人才能登上的，除了天潢贵胄，便是像内阁首辅这样的高官才能涉足。
傅毅带赵谙到时，一楼人已经坐了大半了，打眼瞧去，全是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偶尔能看到几个俏丽的姑娘，身后都是跟着一大串，可见其身份尊贵。
二人挑了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后，便有小二过来点餐，赵谙打量着眼前眉清目秀不卑不亢的小二，心里不由一阵感慨，果然不愧是蓬莱阁，连这里的小二都与众不同，简直是完爆自家小二。
傅毅点了几样招牌菜，又让赵谙点了几样。待小二下去后，她才低声问傅毅道：“傅大哥，你带的钱够吗？”
傅毅一愣，看着赵谙认真的脸，一时竟说不出话，若不是知道赵谙什么德行，这话一出让旁边人该多尴尬，这丫头还真是心直口快。
他也不隐瞒，如实答道：“前几年打了几场胜仗，圣上赏了不少金银财宝，应该也够我这几年吃吃喝喝了吧。”赵谙听到此，放下心来，开始观察起四周的装饰。眼角的余光忽然瞟到斜前方桌子上放着一个魔方，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男孩子正在转着玩，看这手速，应该是中等水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属于能转好但不能转快的。
男孩子那桌坐了四个人，赵谙见其中一个人的侧影十分眼熟，瞄了半天才发现正是那天逼她去骑马的郡主，想到这件事，她心里就十分气恼，这郡主的家教真是好的没谁了。郡主和男孩子相对而坐，左右两边各做两个男子，其中一个气质儒雅，温和可亲，穿着白色直襟长袍，味道与顾毓麟有几分相似。另一个却一脸的吊儿郎当，瞧着就是纨绔子弟，手里的折扇上还画着美人图，骚包的很。
赵谙见没什么稀奇之处，也不再四处看，只和傅毅小声聊天，大多都是围绕这几年傅大娘的情况，聊得正开心，隔壁桌传来声音。
“傅毅？就那个武夫？嗤，平民出身，不就会打两场仗，装的跟什么似的，进京这么久，也不见去我们瑞王府拜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赵谙拿筷子的手一停，扭头去看，原来是扭魔方的男孩在说话，她听见这话，顿时没了吃饭的欲望，只想知道他们接下来还要说什么。
他们二人坐的位置很巧妙，正好傅毅背对着他们四个人，除非是十分熟悉的人，不然若不是走进了观察，根本不会发现那是傅毅。而赵谙，恰好可以看见他们的动静。
傅毅见赵谙一脸怒容，不在意的对她摇摇头道：“谙谙，不必在意，不过是些闲言碎语，于我无碍。”
“傅大哥，这种闲言碎语你是不是常听啊？”赵谙有些心疼，却也无奈。
傅毅一愣，呆呆的点头，转而又解释道：“这没什么，他们说得对，我也不过就是会打几场仗，算不得什么。”
赵谙听见这话，心里有些涩，傅毅在朝中没背景，也不善交际，被排挤是肯定的，幸好他心态好，才不会受这些流言蜚语的影响。
“不过就是李将军大力扶持他罢了，若是没有李将军，他算个屁！”骚包男子嘴边挂着冷笑，语气十分不屑。
“李将军也不过是明日黄花，废了一条腿的将军还能叫将军吗？”那拧魔方的男子似乎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话都敢说。
刁蛮郡主此时总算说了一句公道话：“李将军是咱们大魏朝的英雄，四哥你说话注意些。”
期间穿白色衣袍的男子一直都没有开口，只是低垂着眉眼喝粥，脸上的表情好似喝的是什么了不得的美味珍馐。
赵谙看着眼前的同款粥，舀了一勺放到嘴里咂摸半天，还是没品出这粥有什么美味之处。
“行行行，我不说李将军，那就说傅毅，他算个什么东西，甫进京便被封了四品忠武将军！”
“说的也是，我去向皇帝叔叔求了好久这个职位，皇帝叔叔都没允诺给我。”
白袍男子依然在喝粥，眉目瞧着十分温顺，不插嘴也不打断，只是偶尔刁蛮郡主的目光会往他身上瞟，见他没什么动作也不开口插话，于是那两个男子一直在吐槽傅毅，直到赵谙都听不下去了。
她站起身子，准备走向那个桌子，傅毅见此赶紧拉住她道：“谙谙，不必在意。坐下好好吃饭。”
赵谙掰开傅毅的手，对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能忍我不能忍。傅毅，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傅毅目光一闪，有片刻的怔愣，转而又低低的笑开了，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想不到有一天，竟然会有一个女子对他说“我不想让你受委屈”这样的话，像是他也被人捧在掌心小心呵护一样。一直以来，在他的认知里，都是男子保护女子，可是当赵谙真的对他说出这句话时，他却觉得十分温暖，就像他也有了可以依靠的地方，也不必再独自一人去面对所有的困难危险。
这一刻，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对赵谙说“嫁给我吧。”
见赵谙还在盯着他看，傅毅慵懒的靠在椅背上道：“谙谙，你想去便去吧。”说完便不再阻拦赵谙。只是目光紧紧盯着赵谙，其中的深意让她有些脸红心跳。
赵谙努力排除傅毅的干扰，挺直了背走到郡主那桌，站在手拿魔方的男子面前。
“郡主，好久不见。”赵谙微笑。
沈佳敏想起这人是上次救了她的恩人，又想起那次在马场她滑稽的表现，脸上不觉带了点笑，只是想起傅毅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眼，又有些气愤，两种情绪交织，使得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谙见沈佳敏不说话也不在意，见桌子上另外三名男子的目光成功被吸引过来，心里十分满意，她低头对着玩魔方的男子道：“听你说傅毅傅将军目不识丁？没什么本事？不过是一介武夫？”
话语里挑衅的意味很重，玩魔方的男孩子自然也听出来了，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就算本公子说了，干你何事？”
赵谙笑了，语气更加平淡道：“不干我事，只是我想与公子打个赌如何？”
傅毅在那边桌子看的一清二楚，忽然觉得这画面很熟悉，语气仿佛是六年前的情景再现，他笑容越拉越大，只等着赵谙带给他惊喜。
拿折扇的骚包男子听见打赌二字，一下子来劲了，起哄道：“什么赌？说来听听？”
那拿魔方的男子和郡主似乎也十分兴奋，两双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赵谙，只有穿白袍的男子仍是一脸沉静的坐在位置上喝粥，气质相貌均是上乘，做起这普通的动作来也是令人赏心悦目。
赵谙保持面上的微笑不变道：“就赌这魔方，看我和这位公子谁转得快，若是我胜了，这位公子需向傅毅为你刚才的话道歉，如何？”
郡主拍手称好，那玩魔方的男子眼巴巴的等着赵谙的下一句，却见赵谙不再说话了，他立马急了，问道：“若是你输了呢？”
赵谙被这话问懵了，她没想过自己会输，最后只得应付道：“若我输了，随公子处置。”
那玩魔方的男子眼神瞬间暗了下去，低声吐槽道：“你长得又不好看，处置你有什么用。”对面那拿折扇的男子特意压低了声音打断他道：“思清，你年纪小，不懂有时候女子的身段比那相貌还要有用上百倍。”嘴里吐出的话流氓之极，面上也是一派猥琐。
赵谙今日穿的长裙有些修身，确实显得身材婀娜多姿玲珑有致。
沈佳敏朝折扇男瞪去，似乎十分不满他如此不要脸，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闭嘴不言。魔方男抬头打量了赵谙几眼，面皮一红道：“好，本公子同意了。”白袍男子闻言也抬头，见赵谙并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不由挑了挑眉，放下手里的勺子，认真看起戏来。
两人说这些话时声音不大，傅毅在旁也听不真切，但见赵谙一脸风平浪静，只当没什么大事。
赵谙脸皮最近练得十分厚，这点程度，让她羞耻还谈不上，顶多是有些恼火，于是她灵机一动，放大了声音接着道：“这样，我们不妨玩点更刺激的，我蒙上眼睛，公子随意，若是我赢了，你便任由我处置如何？”
此话一出，周围的桌子瞬间沸腾了，赵谙不知晓这一桌子是什么人，他们这些成日跟高门大宅打交道的人如何不知道，除了女子是瑞王府极其受宠的郡主，剩下的三个男子都是瑞王府世子的热门人选，那白衣男子是沈思淼，排行老三，前头两个哥哥全都夭折，只他一个虽然身子虚弱，终究是活到了现在。
说来他还是第一任瑞王妃所出，正经的嫡子，只是瑞王妃生他时大出血，没撑住最后去世了。瑞王接着娶了续弦，是定国侯府第三代嫡出的姑娘，这姑娘十分争气，嫁到瑞王府一连生了仨，除了郡主，便是那两个相对而坐的男子，一个是排行老四的沈思睿，就是那拿折扇的猥琐男子，从名字即可听出瑞王对其疼爱，从小便是当成世子来培养的，只是为人实在不争气。另一个是排行老五的沈思清，上头的哥哥不着调，连带着他也不着调，整日只会吃喝玩乐，大本事一点没有。
众人见有好戏看了，一时都安静下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这边，赵谙见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他们，嘴角一勾，朝外走两步面向众人道：“今日各位都来做个见证，免得这位公子到时赖账。”
沈思清见赵谙如此瞧不起他，啪的一声手拍在桌在上，然后站起来道：“谁反悔谁是小狗！”
话音一落，众人都笑起来，这沈思清年岁也不小了，怎的说话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赵谙也难掩笑意道：“好，我姑且信你一回。”
两人赌局定下后，沈思清便吩咐小二准备，不过片刻，一鼎大香炉便被抬过来摆在了桌子上，一根香孤零零的插、在上面，赵谙请沈思清先，他也不谦虚，点上香后拿着魔方便开始拧，速度虽算不上快，但也是中等，众人中听说过这玩意的，纷纷跟旁边没听说过的人科普，顺便描述了一下它有多难玩，据说是从西洋传来的，能吃透它的人可不多。
不过半柱香，沈思清已经拼好，他抬头看向赵谙，目光里除了骄傲还有挑衅，以及一些其他的让赵谙不舒服的深意。围观群众纷纷称好，就连傅毅也忍不住朝赵谙投来担忧的目光，赵谙远远地朝傅毅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惹得他一阵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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