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荒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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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马荒 上

  

    蔺川城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惊慌之中。

    河有水灾,米有虫祸,那人呢?

    瘟疫?

    战争?

    屠杀?

    或许他们统统算起来,也不如现在可怕。

    悄悄的,历史的一页粉白成空,重新的在上面面添加上新的历史。

    被偏离的轨道,已是越走越远了。

    “玖兰大夫,怎么办?怎么办?”关也关不住,挡也挡不下,虫子无孔不入,他们总觉得,这座看似固若金汤、黄瓦红墙的堂皇庄园,很快就成了无法无天且饥不择食的虫子们的囊中餐了。

    望了眼纸门上满布的黑影,达奚玖兰再也维持不了平日优雅公子的模样,“该死。”

    无端冒出的虫子,根本就是妖物,火攻不怕,水淹不怕,黑狗血也对付无用,难道它们如此的无坚不摧,毫无弱点?

    不,连他最无敌的朋友都倒下了。这会儿,他再也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无敌的事物了。

    虫子,一定有它们的弱点。

    只是他们还没有找到。

    会有的。

    会有的。

    只是迟早。

    可是迟有多迟?早有多早?他也不能决定。

    室内燃点着的橘黄烛光在无风的环境里仍然飘摇不定,是在预示着他们螳臂当车,自不量力以为能闯过这次的人祸?还是揭示了他的心,因充满了恐惧,充满了不安,充满了无望,如迷路在大海的船只,无法看见未来的指向。

    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他无法推断得出。因为外头的漆黑一片,连他也无法判断,那是夜的黑,抑或是多不胜数的虫子们的遮天敝日。

    这场灾祸,还会维持了多久?这样,还要维持多久?没有人知道。

    他们活得下去吗?抑或,就这样死去?天知晓。

    现在,他该做的,他能做的,除了尽他的个人之力所能保住的性命,似乎已无他法。

    转眼环顾了眼室中四周,余下的,也不过只是数十人。其它人,生死难测。

    “月姑娘。”

    面对事故,也许是考验一个人的能力之时。遭逢巨变的刹那间,要不是有她的大力相助,葬身人数会有更多。

    “哎。”从角落里由蹲身站起,窈窕的身影背后着他,抬着抹了抹脸,再转身。“有……有什么事吗?”声音有些不自然的沙哑。

    她在哭!

    达奚玖兰想也不想的便猜到。

    公孙若苗的此次事故,没有人会料想得到。她能憋忍到现在才暴发,忍耐力十足了。

    “公孙……他们还好吧?”实在想打自己的嘴巴,在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心爱的女儿惨死在夫妻俩面前,酿造成如今无可挽回的悲惨局面,不仅蔓延到了他们的心中,也波及了整个蔺川城数成千上万条的性命,岌岌可危。

    提起心中的痛楚,月色也只能无力的摇了摇头,不愿张口提及,似乎,只要她一张口,那满满的遍布全身的悲伤与哀痛,就会源源不断的倾泄而出。

    “照顾好他们。”痛失女儿,他们两老如被抽走了灵魂的傀儡,动也不动,话也不说,就连眼泪也没有流出一滴。

    是心痛到麻木?

    还是他们人早在灾难暴发的同一瞬间,已随着香消玉殒的公孙若苗到了地城府报到了呢?

    “那……”张嘴,欲言又止的月色只发出了一个单字,便又将后半段的话吞回了肚子,她明白,她问的,也只是枉然。

    “有话直说。”她想问,他企会不知道。

    “没有了。我去照顾公孙大娘和公孙管家。”

    “月姑娘,这次……我替他们谢谢你。”要是没有他,这到子里头能活下来的人命只有数条。

    月色凄楚的笑了笑,有若自嘲。“不用谢,人命关天。”因为自己曾经身处的那方土地,说不上频繁的出现过天灾地祸,可是他们的教育部门对他们采取的是从小培育从小抓的态度,每年都会抽时间进行一次到三次不等的演练。

    谢她?可是她最想听到对她感谢的那个人,已经永永远远的不在了。

    “高……那位大人他没事吧?”若不是高官大人被刺杀,若苗就不会被他们抓起来。若不是若苗被抓起来,他们也就不会逼问。若他们不逼问,若苗就不会……

    一直坐在落下厚重床帷的大床旁,里头都没有传出丁点的动静。如面对此时满天虫子无计可施的灰心丧气,达奚玖兰能答予月色除了一声重重的、无奈的叹息外,就是摇头。

    “就算有医治的办法,可眼下我们连房门也出不了一步,该如何下手?”重伤过后,便想让他无药可治?当初下手的人可是连轩辕厉邪日后的结局都打点好了。

    好狠的手段。

    别让他查出他们是谁。

    此仇,不共戴天。

    若是轩辕厉邪就此死去的话,他敢保证,下半生的日子里,他不再做大夫,只做一件事——报仇,对对他痛下杀手的他们,年年、月月、日日、时时的进行报仇,追至天涯海角,追至阴曹地府,他一个人、一只鬼也不放过。

    只是月色不明白,东离一族为何与这位高官结下如此深仇大恨?恨到把其它无辜之人的性命牵连进去也在所不惜?杀了他们父母?恋人?灭了整族?

    “以现在来说,我只对他的皮外伤进行简单的医治,如若要帮他解毒……”做大夫如此久,到现在他才知道如此的窝囊,到今天他才知道何为‘书到用时方恨少’,到现在他才知道何为束手无策?

    走遍大江南北,竟然还存在难得到他的盅症,那他也枉称自己上盅医了,也枉付师父之盛名了。

    “他是中了什么毒?”

    “盅毒。”

    “盅毒?”

    “是哪个族所放出的毒,我还尚未查出。”或许要怪就怪轩辕厉邪闲时里行为太过乖张了,得罪了全天下人,现在仇人满天下,他在短时间里可不好查出是哪家仇人出的手。“但,我敢保证他们一定是嫌命太长了,急着去见咱们地藏大人才会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世上会有难得到他的盅,可是没有解不开的盅,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会将轩辕厉邪从地藏大人的手上给换回来,让他想想,会以多少人的命为换数呢?真是让人期待啊~

    月色望着达奚玖兰歃着血的眸子,久久未能回神。这神情十分的让她熟悉,在不久之前,曾着一张天仙般的脸蛋,让她无时无刻的火里来、水里去,过着冰火两重天的生活。而在他每次都不听劝的行动前,他的异色眸子里,总闪烁着这类似的光芒。

    他如果在这里的话,会找她吗?

    如果他回到了这里,那是不是就做回了人,而不再是一只和她是命运共同体的鬼了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似乎也不具有要找她的理由了。

    如果是这样,那她掉进这个陌生的国度里,也就没有麻烦他的可能了。该抱的,该还的,该给的,他们之间已经清零,自己对她再作用,再无价值,也便不会再有联系。

    她,会在这里自力理会生,不倚靠他。

    她,会在这里找到能回去的方法,不麻烦他。

    她,会……

    “放心,本座会一直陪着你的。”一直都做隐形人的尔朱临王突然冒出,开着玩笑的语调,却透出他无比坚决的决心。“就算你想甩也甩不掉,一直跟着你,一直跟着你,永远也不会离开你……本……我保证。”

    “我不稀罕怎么办?”

    “不稀罕?”尔朱临王顿感了顿,“呃……不稀罕你也得也稀罕,这辈子你也别想所掉本座!”

    “呀,要不得呀,不小心误入贼窟,被贴上了强力牛皮糖。”

    “放屁,本座不是贼,也不是什么牛皮糖,本座天下最独一无二的……”

    “赤麒麟嘛。你说得厌不厌啊?你不厌,我也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掏了掏耳朵,“还有你不是天下无双的赤麒麟吗?那你也得注意一下你的用词,你也不想做普天下最无礼、无耻的赤麒麟吗?如果真要是的话,那也是很天下无双呀。”

    “你……”原来有点哀伤的扭转突然一阵扭转,尔朱临王被气得小俊脸一阵红、一阵绿。

    就……就……就说这个女人不能宠,也不能对她好的,你看,才对稍微她和颜悦色一下,就爬到他的头顶撒野了?得寸进尺,这四个字根本就是为她量身订作的。

    “不知道外面的虫子到底什么可以散去?”一名洗衣娘可怜巴巴的睁大双眼,巴望着那严严密密的窗纸上,疾飞着的小黑影。“家里的弟妹也不知道……有没有事。”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扑簌簌的向下落。

    “我也是,本来今晚还跟大娘告了假,打算和他们还有一牛哥一起吃饭的……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可好?”

    “娘……”

    “哥哥……”

    突然间,似蝴蝶效应,房间里哀嚎声从左边到右一片接一片的响起。

    这时,也才想到自己还落下一个人的月色也跟着惊叫。“糟糕。”

    “你又怎么了?别说你也有爹娘和兄弟姐妹落在了哪里。别对本座说,本座不会相信的。”她孤身一人来到大曌,还会有别的人?啊,对了,也不能说她没有可牵挂的人,前不久在山上,她有个相当不良的主人——战天下。

    她消失了这么久,她的恶主人怎能就不找人的呢?好歹家里突然就少了个人,他是真的如此的狠心和不在意吗?

    “我们忘记了一个人了。”

    “谁?”她还有谁可以忘记?

    “飒月,东离飒月。”

    尔朱临王气一凛,似乎,他们之中还真的有存在这么一个人呢。她不想起的话。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尔朱临王老神在在的反问。

    望着他一副事不关己的讨打模样,月色没来由就气,“那是一条人命,人命,不是随便的一只动物或是植物的,就算是你养的一只狗一只猫死了,你也会伤心,你也会流眼泪,你也会为他悲伤。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是一条人命,你还该是这样无动于衷的模样吗?”

    他是不是该提醒一下她,“他姓什么?”

    话风倏地一转,月色愣了愣,接着道,“你别想转移话题。”

    “不是转移话题,回答本座,他姓什么?”

    “东离。”

    “那这次放出这次盅虫的又是谁?”

    说到这里,月色才明白。

    “本座可以告诉你,就整个人间的人都死光了,东离一族也会毫发无伤。”

    所以他才一副天塌下来也不必担心的样子?

    “真是这样?”月色将信将疑。

    “不然你想怎样?”

    “不如把他……”

    “决不。”尔朱临王想不也想,听也不听完的拒绝了。她的狐狸尾巴才翘起来,他就明白她昭彰的意图了。

    要他救东离一族的人?下下辈子也别想。

    “别这样嘛,不如我……”

    “开门。”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人?

    有人?

    众人面面相觑的愕然了。

    门外有……人?

    “快点开门。”

    不假,那真的是人。

    只是那低沉如山中沉石的性感男音,还真是相当耳熟的喱。

    “刀巴月,你是不是在里面?”

    刀巴月?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都投放在名字的主人身上。

    “战……战天下?”就说那声音相当的让人熟悉,迟迟的浮现在月色脑海里的名字、脸孔才和声音相匹配。

    “在,她在里面。开门,快开门。”

    动作麻利跃到了门前,月色想也不想的打开了门,不顾身后有多少反对的声音。

    一阵狂风像刀一样的吹掠过她的肌肤,留下如刀过划伤的强烈刺痛感。狂乱无章的打乱了她的头发,也打乱了她水眸里的视线,看不见东西的月色无法分辨哪些是人,哪些是虫。

    一袭突然的温暖,以捕捉猎物的疾速,扣住了她柔软的柔荑。

    “月。”

    月色惊愕,这是……“战天下!真的是他!

    “战大哥这里很危险,游月也支持不了多久,咱们先进去再说。”身后的一个声音一再催促,月色知道那是战胤。

    他们都平安无事?

    是因为东离游月?

    果真如尔朱临王所言,东离一族会在这场人为的灾难里毫发无伤?

    关上门,房间里的人无不惊异的瞪大了灯笼般的双眼。

    以为适才的开门,会引入多少的黑色小虫子,现在他们才发现,房间里一如没开门前。

    “月姐姐。”

    怀里猛地扑进一个温暖的物体,撞击着月色薄弱的胸怀。“满儿?”

    “月姐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好久,自从你失踪之后,我们有多么的担心你吗?呜呜~~”抽抽答答的语调像只落水被救起的小狗,需要温暖的怀抱来温暖她被冰冷河水泡冷的心。

    胸前马上就湿透成雄伟的一片,月色不禁概叹‘女子是水做’的至理名言。

    “族长也为了你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想尽一切办法,但却都行不通。这座蔺川城似乎被人下了咒,外人无论如何,用尽一切方法都突破不了。我们都担心,这一辈子也见不到你了。”

    啊?下咒?突破不了?什么跟什么啊?她怎就一句也听不懂的?

    “好不容易今天突然冲破了关口,没想到……没想到……”后面哽咽的呜呜声,混杂着细弱和无助以及害怕。此时的虫祸想必吓坏了这深山里长大的单纯女娃娃了吧?“月姐姐……”

    拍了拍哭得回不了声的满儿,月色柔声安慰,“傻丫头,我们不是见面了吗?还有什么好怕的?放心,这些虫子很快就会散去的了,很快我们就会回到山里的了,嗯?”

    “真的?”

    “有你们万能的族长在,没有什么好怕,对不对?”月色不怀好意的将一直盯着她的战天下也扯下水,没料到抬眼方见,却被他露骨的眼神吓得神志顿了顿,“……呃,主人?”

    自己和他掐指算一算,也不是太长时间不见,难道自己在这座豪宅里是吃得太好,睡得太饱,少了非人的虐待,开始长得像块会走路的猪肉了?为什么他看自己的眼光像是把她生吞般的……具有侵略性?

    呃,不对,哥哥有教自己,人不可以太自恋的,不然很容易变秃头的,因为想太多。

    好吧,转个方向想一想,战大恶人看的不是自己,猴吞的看的不是自己,不是自己……呃,那他看得是谁?这里还有……满儿?

    要命啊,战天下肖想满儿?他是不是因为住在深山里,因为学前教育帮落后所以没学好吗,这才不懂得‘朋友妻,不可欺’的至上道理吧?就算是他再爱人家,也得等人家分手吧?不然做第三者或者横刀夺爱都是很人唾弃的人渣子来的。

    他前途一片光明,可不要为了一棵小树,放弃一片森林吧?

    要劝他回头是岸,要劝天涯何处无芳草,要劝他……

    “飒月在哪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四人安全,东离游月稍作歇息之后,便马上追问着和他一起失踪有十来日的月色,自己那心爱的弟弟的下落。

    进不了城,和他有关。

    进得了城,也和他有关。

    他,到底怎么了?

    “你……你……”眼前之人,惊讶得月色合不上嘴。

    她是东离游月?好苍老的一位……老婆婆!她不是正值花样年华,青春貌美一枝花吗?怎么?不见几天就被时间之神如斯折磨至不成人样,年华尽逝?

    只是,她是被什么事而折磨的呢?

    “飒月,飒月他在哪里,他平安吗?他吃得好吗?他很挑食,很多东西都不吃,你有没有饿坏他……刀巴姑娘,你别不说话,你说话呀。”

    没想到她看瘦弱无力,五指爪之间的力道却是不输给任何一名强壮大汉,先别说她的爪子像是要陷入她皮肉一样的掐着,摇晃着她的力量如乘坐着乘风破浪着的船只,令她目眩头晕得不见方向。

    “我……我……”天啊,她抓得她好痛,要命,她想找弟弟,可不是找杀弟仇人吧?“你要不要先……”

    “告诉我,飒月在哪里?”目露凶光,瞪着月色的目光俨然和她不共戴天。

    月色直觉以为,再不说,她会不会就见不到今晚的月亮了?

    “放开她。”

    “放开她。”

    却在月色正要开口的同时,室内同时响起两把迥然不同的男声。

    谁?

    月色认得,冰冷淡漠带着浓浓的疏离,是战天下!那种压迫的冷漠,简直就是他冷面神的招牌。

    可另一个呢?

    晕头转向之际,月色摇晃着脑袋巡着大家的视线也望向一个方向。

    那里站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他有着好漂亮的一张脸,美得几乎不象是真的,雕像般的工整端正,是天神笔下最高杰作的完美作品,完美无缺,完美得无可挑剔。

    黑色丽泽的长发迎风飘飞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如同新月一样优雅。

    嘴角噙着冷笑,吐出的话句带着腊月寒冬的温度。“放开她,听见没有?别让我说第二次。”

    …………………………

    因为今天是青年节,所以我更新了。

    因为今天我放假,所以这是刚刚出炉的,还热着的。

    因为我是好孩子,所以谢谢观赏。

    PS。猜得出最后出现的人是谁吗!!!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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