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可是好景不长。
事情发生在刘茗和王黎得救后的第三天。这天一早陈伟强、李小染、苏舒和陈绫几人都早早起了床，分别清点物资和准备早饭，孟至带着灰灰还在睡觉，何游景也还没有醒。刘茗和王黎所在的侧卧传出几声争吵，因为两人是情侣，房门又关着，大家都觉得不方便干预，却没想到事情愈演愈烈，陈伟强几人想去劝劝两人，正准备敲门，王黎拉开房门就往楼下跑，几人没想到她有这招，等到李小染追到楼下时已经没了人影。李小染出来得急，身上什么都没拿，只得转回去和大家说明情况，顺便拿自己的匕首，再出来继续找。
听到李小染说人不见了，大家都没了主意，刘茗也慌了，哭丧着脸把事情的起因告诉大家，两人因为一点小事发生了口角，刘茗性子软，任王黎拿捏，闷声不吭气，没想到王黎看到他这个样子愈发生气，话说得更难听，刘茗性子再软，也不是泥做的，听不下去反驳了两句，王黎正在气头上就推门而出，刘茗也没想到她会往外面跑，毕竟外面什么情况大家也都知道。这会听到王黎人没了影子，再联想外面的情况，悔不当初，靠墙蹲着，懊恼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众人都看不下去了，几天的相处，大家也都对这对情侣的性格有了一些了解，王黎是一个脾气不太好，性子比较直的姑娘，用俗话说就是一点就炸，而软性子的刘茗在面对王黎的无端指责时要不就是不说话，因为只要他一说话王黎就会变得更加无理取闹，闹得天翻地覆。
唉，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在一起的，陈伟强心里感叹。这会儿，孟至听到动静也已经起床，两人准备出去找王黎，刘茗也准备和他们一起去，李小染看了看他现在的状态，觉得他还是不去为好，万一等会王黎还在气头上，不愿意回来，在外面滞留时间越长就会越危险。
李小染穿上外套，拿上匕首准备出发。从洗手间出来时，何游景已经等在玄关处，看样子是准备和两人一起去了。这一早上动静挺大的，睡眠质量可想而知，何游景满脸写着生人勿近，周围的气压也跟着降低。
李小染不敢往枪口上撞，跟在后面默默地走，不说话，孟至一路说个不停，李小染偶尔应几句，何游景依旧是冰山脸，三人很快来到了一个分叉路口，路两边通向小区的不同方向。
看来得分头找了，李小染心里想着。
“我和她去这边。”何游景说。
他？李小染抬头看向何游景，两人目光相接，又移开。哦，这个“她”指的是自己没错。
“那我去这边。”孟至爽快的答应，手里拿着的仍然是那根棒球棒。
“你小心。”李小染对孟至说，又看了看何游景，他还是一副冰山脸，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别担心，我从小就在这儿待，熟着呢，而且我跑的很快，不会有事的。”孟至拍拍自己的胸口，让李小染放心。
“走吧。”何游景扔下一句话，就转身往右手边方向走。孟至朝着李小染挥挥手，示意自己沿着左边那条路找。
李小染快步追上何游景，跟在他身后，李小染不说话，默默打量着四周，灾变十几天，整个人类文明进入瘫痪状态，小区里的落叶铺满了地面，路旁杂草丛生，只有偶尔从天空中飞过的鸟能够让人感受到一点生命的气息。李小染多少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何游景走在前面，脚步不见一丝停顿，李小染有些奇怪，路边有很多居民楼，王黎很有可能就在两人路过的某一栋楼里，可是看何游景并没有停下的意思，难不成他知道王黎在哪？
“何游景。”
“嗯？”前方的何游景停下脚步，侧着身子，眉毛挑起表示疑问。
“我们不是去找王黎吗？”李小染走到他身边问。
“她不在这里。”何游景看着她，神色淡淡，却有十足把握。
“你怎么知道？”李小染怀疑道，明明没有进去看。
“过来。”何游景说着走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栋居民楼。
两人走到居民楼的单元门前，李小染看到门上绑的细线就明白了一切。原来他在之前已经把周边都查看了一遍并且做了记号，难怪这么淡然。
两人继续往前走，也不知道孟至那边情况怎么样。
李小染心里着急，难道王黎已经跑出了小区？那么想要找到她可就难上加难了，况且她一个人，很有可能已经遇到了危险，这样想着，李小染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你小子，注意左边。”
“动作快点，老大可等着呢，别磨磨蹭蹭的……”
前面转角处好像有人的声音，李小染心里一喜，王黎很有可能会在这里，正准备走过去看看，身后的何游景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扣在自己怀里，李小染不明所以，准备说话，又被何游景捂住了嘴巴。
“呜呜呜……”李小染心里警铃大作，挣扎着在何游景怀里扭动。
何游景退后几步，将两人的身影藏匿在转角茂密的灌木丛后面，确定那边的人没有注意到两人，示意她保持安静，不要说话，李小染配合的点点头，何游景才把手从她嘴上拿开。
“他们不是好人。”何游景低声说，言简意赅，眼睛里写满厌恶。
李小染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明显的情绪，难道是他认识的人？李小染心里想着，又打量了何游景一眼。
他没有说话，下巴紧绷着，侧着头像是在听那边的动静，手依然放在李小染腰上，李小染有些不自在的扭扭身子，他却无意识的抓得更紧，李小染就安分下来，不再乱动。
“喂，小点心，小妞要是被咬了，老大可饶不了你。不过话说回来，这主动送上门来的妞长得可真嫩……”
“王哥，您看，咱兄弟几个能不能沾点您的光？”
“跟着我混，少不得分你们点肉汤喝。”
“王哥，您放心，哥几个都听您的。”
“嘿嘿嘿嘿……”几人猥琐地笑作一团。
李小染心里一阵恶寒，完全能够想象到这群人在说这些话时候的丑恶嘴脸，又一惊，抬头看向何游景，他们口中的女人，难道是王黎？
何景游密切注意着那群人的动作，李小染也伸头去看，路上停了一辆面包车和一辆越野，4个年级三四十岁的男人站在单元门前，还有4个看起来相对年轻的男人正在对付聚集在车旁边的丧尸，一个穿着并不合身西装外套的男人站在台阶上抽烟，看起来像是管事的，旁边一个矮胖的男人正陪着笑脸讨好的和西装男说话，西装男后面站着一左一右被两个身强力壮的汉子钳制住的王黎，王黎脸上布满恐惧，却又无法挣脱两人的控制，嘴巴被胶布封了起来，眼睛里满是绝望，刚才那群人说的话她不可能没听到。
怎么办？李小染心里着急，也知道不能冒然行动，他们人多势众，而自己势单力薄，以免打草惊蛇，可是万一晚了，王黎肯定会被……
怎么办？怎么办？李小染的大脑飞速运转，旁边的何游景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那群人，不放过任何动静。
“啊。”一声惨叫，一个穿着牛仔外套，染着黄色头发的男人被身后的丧尸咬到了肩膀。
“王哥，小楼被咬了。”其余三个男人看到同伴被咬，慌了神，一脚把咬人的丧尸踹倒，踩爆了丧尸的头，却又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
“王哥，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变成那种怪物。”被咬的那个人看起来似乎不到20岁，捂着肩膀上的咬伤扑倒在西装男面前，带着哭腔，语气绝望无措。
“慌什么，说了不要慌。妈的！”西装男抽了口烟，把剩下的烟头扔在地上，又吐了口唾沫。蹲下看了看被咬那人的伤口。
“小楼，你这伤在肩膀上，可不好弄，小林那怂蛋被咬了手臂，哭着喊着求我救他，我把他胳膊砍了，那小子不还是没撑下去？白白浪费了咱两天吃喝，我看啊，你就当做做好事，自我了结了，也省了兄弟们的事。”西装男拍了拍被咬那人的脸，笑着说。
那个叫小楼的听到这句话，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挣扎着想要起身。西装男朝边上矮胖的男人招招手，那人走上前，抬脚把被咬那人踹倒，从腰上抽出一把细长的水果刀。
“小楼，你可别怪顾哥，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那人说着，把刀插进了被咬那人的肚子，连捅三刀。其余的人似乎早已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处理完丧尸后就站在边上，没有一个人说些或做些什么来阻止这一切。
目睹一切的李小染，瞪大了眼睛，死死的控制住喉咙里涌上来的呕吐声，何游景面无表情的转了个身，挡在李小染面前，阻断她的视线，一条命就在自己面前没了，但是杀人的人却没有任何不适，仿佛随手杀了一只鸡。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人性中的恶在社会没有法律纲常束缚的情况下，暴露无遗。
那群人处理完楼前的丧尸准备进楼，怎么办？一旦他们进楼，想要把王黎救出来会难上加难，难道眼睁睁的看着王黎被他们带走，李小染着急的去抓何游景的手臂，何游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直接走了出去，李小染有些傻眼，这是什么操作？难道他真的认识这群人？
“阿来，那不是游景那小子吗？”何游景一走出去，刚才那几个负责对付丧尸的几个人就注意到了。
“对啊，当时和我们一起逃出来以后就没踪影，我还以为他早死了呢。”几人小声的嘀咕，不住的打量着朝他们走去的何游景。
其它的几人自然也都注意到了何游景，却没有人说话，王黎看到何游景挣扎的更加厉害，那个姓顾的胖子似乎和何游景关系不错，看到何游景出现下意识地朝何游景走近，回头看了一眼大家口中的王哥，又停住了脚步退回原来的位置，朝何游景笑了笑。何游景依旧面无表情，不过也朝着他点了点头。
李小染在暗处看着那边人的一举一动，从刚才的情况来看，何游景确实是和这群人认识，甚至可能在灾变前就认识，可是为什么他又和自己说这些人是坏人呢？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
气氛有些奇怪，何游景站在离那群人不远不近的距离，双方处于对峙状态，李小染有些着急，这样看来何游景和那群人的关系并不好，要怎样才能把人从他们手中救回来呢？
“喂。”
“我天，差点被你吓死。”李小染回头看到孟至，手摸着胸口小声说。
“什么情况啊？”孟至也缩在灌木丛边，观察何游景那边的情况。
“不清楚，不过他们好像认识。”
“那不就好办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孟至乐观地想。“哎，不对啊，这阵势看起来不像是朋友啊？”孟至后知后觉注意到两边对峙的场面，回头和李小染说。
李小染点点头。
“我们要不要出去帮忙？”李小染问。
孟至正要说话，那边的几人有了动作。
“游景啊，”王哥走到何游景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亲热的喊道，“我们可对你不薄，你刚进去的时候，可都是哥罩着你，怎么的，现在翅膀硬了，就想踩在哥头上了？哥今天告诉你，人可不能这么忘恩负义。”说完就想用手拍何游景的脸。
何游景动作极快，一把抓住了王哥的手腕，等到王哥脸色慢慢涨红，面部扭曲，何游景才把他的手放开，王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恨恨的揉了揉刚才被抓的手腕。
“呵，说起照顾，我可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何游景把刚才抓对方手腕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冷声说道。
“你小子，别太嚣张。”王哥被何游景的态度激怒，目眦尽裂就要冲上前来。
李小染暗叫不好，对方人多势众，何游景肯定占不了上风。正准备和孟至冲出去，站在旁边的胖子拉住怒气冲冲的王哥和他低声耳语了几句，听完胖子的话，王哥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甩开了胖子的手，站在旁边冷着脸不再说话。
“游景，你是要回来？”胖子走过来和何游景说话，和刚才的王哥相比，胖子对待何游景的态度算得上是温和，甚至有些讨好。
“没兴趣。”何游景依然态度冷淡。
“那你？”听到何游景的回答，胖子有些讪讪，却依然维持着笑脸。
“她。”何游景指了指单元门旁边的王黎。
“呵呵，年轻人嘛，顾哥懂……”胖子看了一眼白皙清秀的王黎，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何游景，一脸我了解的表情，笑呵呵地说。
何游景没说话，继续保持沉默。
“我看你小子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先来后到？”旁边的王哥听到何游景的话，怒气更盛，一挥手，旁边的人就把何游景围在了中间，孟至和李小染对视了一眼，冲了出去。
“哟，还留了后手呢？不过我们现在倒是可以谈谈。”王哥看到从灌木丛后面走出来的李小染和孟至，饶有兴致的说。
李小染和孟至对视一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谈什么？”李小染问。
听到李小染说话，王哥笑了笑，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李小染，看到对方毒蛇一般的目光，李小染忍着全身毫毛直立的恶心感，强撑着和他对视。
“我们可以交换？”
交换？李小染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就看到对方指着自己，“这妞长得比那个好看，这笔买卖可不亏，嘿嘿。”
“嘿嘿。”旁边的人都附和着不怀好意的笑，挟持着王黎的那两个中年汉子也撕开了王黎嘴上的胶布，似乎已经做好了交换的准备。
换你老母，李小染感觉好像有一道雷在自己耳边炸开，气得满脸通红，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她是我的人。”何游景一把揽过站在自己身边的李小染，李小染吓了一跳，被他圈在怀里不敢动弹，虽然知道自己不会被换出去，可是被人揽在怀里感觉安心了不少，于是就安分的待着不说话。
“呵，人可不能这么贪心。”王哥满脸戾气。“既然不能谈，那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咱们各自回家。”王哥说着，招呼自己的人准备进楼，那两个中年汉子又把胶布贴回王黎的嘴上，推搡着王黎往楼里走，王黎挣扎着回头，眼睛里满是绝望。
“何游景。”李小染急的喊他名字。
“嗯，别急。”何游景低头看了她一眼，不慌不忙，和李小染说话的语气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你猜陈令知不知道周毕的事？”何游景轻飘飘的扔出一句话。
“你知道什么？”王哥强装镇定的问，可是微微颤抖的双腿暴露了他在听到这句话时的慌乱。旁边的人都面色正常，似乎对两人所说的事并不知情，没人注意到顾胖子在听到这句话时，细长的眼睛里闪过的精光。
看来何游景抓住了他的死穴，李小染想，那么救王黎这件事似乎可行。
“我知道的不多，”何游景低下头，似乎对李小染的头发产生了某种兴趣，用手指绕来绕去，李小染苦着脸忍受他对自己秀发的残害。
这肯定是一种战术，为了显示自己胜券在握，我了解。李小染决定冲这一点自己就不追究何游景的责任了，心里却很清楚自己一看到他那张冰山脸就怂了。
“只不过……恰好知道是谁杀了他而已。”何游景语气悠悠。
李小染福至心灵，看来凶手应该就是这位王哥无疑了，就算不是他，他也和何游景口中周毕的死脱不了干系，难怪何游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原来早有后路，李小染觉得事情差不多成了，抬起头冲着何游景笑，一副讨好的模样，何游景看了她一眼，继续面无表情。
哼！李小染气哼哼的，无意识的在何游景怀里扭了扭。
“王哥，周毕的事？”顾胖子一脸探询的问，看来他也是知情者。
“闭嘴，”王哥横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顾胖子一眼，转过头时，脸上带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把你的人还你，你也得记着不要乱说话才好。”
“那是当然。”何游景冷淡应道。
“放人。”王哥向后挥了挥手，那两个挟持着王黎的中年汉子带着王黎走到王哥身旁，一把将王黎推了出来，李小染下意识的去扶，却忘了自己还被何游景揽在怀里，差点扑倒，孟至站的比较远，也没接到，王黎扑倒在地上，何游景松开揽着李小染的手，李小染才和孟至一左一右的把王黎扶起来，又把她嘴上的胶布摘了下来。
“没事吧？”李小染担心的问。
王黎摇摇头表示不用担心，她身上没有伤，脸色苍白，似乎只是惊吓过度。
“走。”何游景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孟至和李小染扶着王黎跟在他身后，李小染感觉芒刺在背，她感觉一直有一道恶毒的目光追随着几人，直到一个转角，后背的灼热感才消失，李小染偏头往后看，楼前已经没人了，难怪那种感觉消失了。
“呼——”李小染长舒一口气，这种事自己还是第一次干，压力大呀。孟至冲着李小染笑笑，感同身受。
“没有下一次。”何游景冷冷的说。
王黎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她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李小染和孟至对视了一眼，也没出声，换句话说，如果下次还有这种情况发生，自己可不敢保证还能这么顺利的把人救回来，记住教训也是必要的。
这种气氛下，大家都没了说话的心情，闷着头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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