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风雨欲来月色沉
八月十四夜。京都城。锦香楼。
如烟虽说是清倌人,即是只卖艺,不卖身的欢场女子。然而她的客人也少有像今天这样的。为何呢?因为几位大爷包下了院子,却无需她去作陪,你说怪不怪?
客厅中,圆桌边赫然坐着贾赦、贾珍、贾琏、贾蓉、贾蔷五人。贾蔷是宁国府的正派玄孙。他父母早亡,从小跟贾珍过活,说是他贾珍的养子也不为过。比贾蓉生得还风流俊俏。虽然每日应名去上学,亦只不过虚掩眼目而已,仍旧是斗鸡走狗,赏花阅柳。他上有贾珍溺爱,下有贾蓉匡助,人也越发得意、自大起来。
圆桌上虽摆满了各色佳肴,可是却无人动筷,气氛显得有点沉闷。
贾环那个庶孽从白鹤书院回来了的消息,他们几人都已经得知。
紧跟着的出价百万买薛宝钗的事,也尽入众人之耳。听到这样的传言,他们几个说不眼红心热,肯定是骗人的。京都早些时候冒出来新瓷、玻璃生意就已经让他们难以自持了,而短短时日后,贾环买个女子就可以出手百万,更是刺激了他们的神经,让他们抓狂。
“叔父,有话就直说吧,我们几个这样干坐着也不是个事啊!”贾珍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说道:“事到如今,怎么也得拿出个方法才是!”
贾赦闻言,老脸泛起一阵青紫,“常言道:无毒不丈夫!如今那孽障也不太讨老太太的欢喜,趁着这个机会,最后的办法就是直接找人做了他!”说到这里,眼冒凶光地扫了四人一眼,又说道:“只要这孽障不在了,与皇家合作的新瓷、玻璃就会回来我们贾府中,这可是随随便便就有几百万银子的生意,大家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就在这时,如烟的丫鬟新月走到厅门外,正想要送些酒水进去,却听里面传来话语声……
“老爷,贾环再怎么说也是贾家的子孙,而且还是个孩子,我们怎么下得去手啊……”贾琏越听越害怕,脸色由红转白,战战兢兢地说道。
“你个没脑子的夯货!他妈的放屁!贾环就是个孽种,他是哪门子贾家子孙?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没胆没脑的下流胚子,他不死,你能有毛好处可得啊!”贾赦越说越气,越气越骂,越骂声音越大,忍不住直接就扇了贾琏一耳光子。
在门外的新月听到他们贾环两个字时,心中一惊,端着酒壶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一下,酒壶盖子发出了一丝响动。好在被里面的打耳光声掩盖了下去。新月不敢再站在这里,忙回身向别处走去。
贾琏被贾赦打得眼冒金星,都找不着北了,一下子就从圆凳上跌坐在地。贾蓉、贾蔷忙扶起贾琏,重新坐了下来。只不过三人的头垂的很低很低,不敢再发一言。
贾珍听了这话,脸色急变,连端酒杯的手也禁不住发抖,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嘿嘿笑了声,说道:“叔父,这会不会有些过了啊?”
贾赦恨声道:“贾珍,你可不要忘了当日在庆荣堂之事,如今我们不早日办了他,来日等到他羽翼丰满的时候,就是我们的死期了。我也打听清楚了,这孽庶每年光分红就有几百万的银子,你们知道这有多少?你们就不想要?只要贾环一死,这些东西我们就能作主,该怎么分我们自个商量就是!”
几百万两银子到底有多少?要多大的地窖才能摆得下?估计就连说话的贾赦也不清楚,除了贾琏还在迷茫,贾珍、贾蓉、贾蔷眼睛里已满是炙热的贪婪了!
贾珍低声问道:“莫非叔父已经有想法了么?”
贾赦见他们几个都眼冒金光了,随即嘿嘿一笑,说道:“白鹤书院从十四开始放假三天,也就是说十六的这天,那孽庶必然要返回学院,这差不多到白鹤山的路上有一段小路,那地方没什么人烟,到时我们就找人在那里下手!”
贾珍咬牙切齿,“人呢?下手的人可要仔细物色啊!”
贾赦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只是一个半大的孩童你有什么好怕的,再说这下手的人……嘿嘿,可不是一般人!再者他得手后,我们再除去这个……”
贾赦的计划说出来后,贾珍、贾蓉、贾蔷又仔细琢磨一番,觉得确实是天衣无缝,不禁一阵大喜,仿佛跟前就有一座金山在向他们招手,那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啊……
………………
如烟听了丫鬟新月的话语,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娇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她的脑海中只来回闪出这么一句话:“有人要害了贾环的命!”
如烟不觉喃喃说道:“要去告诉贾环!……”
新月皱着眉头,“小姐你知道他住哪里么?”
如烟六神无主,“住哪里?住哪里?我不知道他住哪里呀!”
“啊……”新月惊叫了一声,“那我们怎么告诉他啊?”又道:“小姐,他们可是国公府的人啊,要不我们就当作不知道吧!”
如烟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贾环的情形,想起了贾环当日在这里弹奏《白狐书生》的情景,想起了他那一头的白发,也想起了他那淡淡的温和的笑脸……
“不!教坊司或许……”如烟咬着嘴唇说道。
………………
荣国府。凤姐院。
贾琏在锦香楼回来后就一直沉默不语,脑海中一直徘徊着贾赦的话语。而且觉得似乎有一种颤抖的恐惧缠绕在身边,让他感到坐立不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知道这种恐惧来自哪里……
贾琏是喜欢财富的,谁会不喜欢呢?
可是贾琏做不到贾赦那样毫无底线的喜欢,他的心中还保留着一个底线,不会为了财富去谋人害命的底线。所以,他感到很迷茫、甚至是不知所措。如今,每过一分一秒他都觉得是一种煎熬。
王熙凤因明天过节的事宜,也回来得比较晚。和平儿一起进门后,见贾琏似个木头人的发呆,不由笑道:“咯咯……平儿,你猜我们爷在想哪个骚妮子啊?”
平儿笑道:“不准在想奶奶你呢?”
“去!”王熙凤笑道:“你在拐着弯骂我啊!仔细你的皮!”
平儿说道:“这好话歹话都让奶奶说了,还来问我干嘛?”说完,转身就退了出去。
“哟呵,平儿你还学会顶嘴了!”王熙凤笑着走到贾琏身边,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身子,又道:“你在这发什么呆啊?怪渗人得!”
贾琏晃了晃身子,这才回过神来,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不知道!烦着!”
王熙凤惊讶地看着贾琏,“呵呵,一个个都给我脸色瞧啊,你们今天是打算合起来欺负我呀!”
平儿这时刚好端了两杯茶进来,接口道:“我可不敢!”
王熙凤对贾琏笑道:“你看看,都是你把平儿宠成这样的,如今她连我都不怕了……”
王熙凤见贾琏也不接话,只是端过平儿递上的茶杯,刚刚才喝了一口,又长吁短叹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再次问道:“怎么了啊?说说啊!”
贾琏看着王熙凤那娇美的脸庞,清澈灵动的大眼睛,忍不住地说道:“我可能要摊上大事了……”
王熙凤竖起眉头,“等等……”转而对平儿说道:“平儿你去外边看着!”
平儿猜贾琏定是惹上了什么麻烦事,应了声后就退了出去,在房门口望了望,又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王熙凤越听贾琏说越觉得心惊肉跳,直到听完事情的经过后,方斥喝道:“这事,你千万千不能掺和,咱们先不说能不能成,就算是成了我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凭什么要跟着一起担风险?只要是出了半点差错,贾……他可是在太上皇那边留了号的人,一不小心就得倒霉啊!”又道:“我们秉着不阻止、不相帮的宗旨就好,管他那么多干嘛?”
平儿在门口处也感觉心扑通扑通地跳,仿佛就要蹦出胸口一般,同时又觉得口干舌燥,有种说不出来的惊恐!
贾琏苦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论如何我都脱不了关系了!”
王熙凤不由笑道:“这有什么啊?只要你后天不出家门,由他们去闹,谁又能说你什么?”又道:“再不成就装个病吧,呵呵……”
………………
翌日。八月十五。中秋节。
如烟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早早就和新月一起跑到了教坊司,可是并没有找到她想要找的人。而后,她们又转到荣国府的大门不远处等,希望可以遇上贾环。
如烟不知道昨晚那些人打算什么时候动手,也不知能不能救得下贾环,她一直期盼着奇迹出现,期盼着下一刻能遇见……
而此时,贾环的家的那条静谧悠长的街巷之中,一个身材偏瘦的男子指着前面的石狮子对一个身材魁梧、面有刀疤的男子说道:“前面那个就是,明天他就会从这里出来,他的特征就是一头白发,很好认的!”
刀疤男的眼睛里透出一股阴冷的气息,“知道了,回去告诉你家主人,我们做事他放心就是,剩下的银子让他准备好,我们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偏瘦的男子急急说道:“交什么人?不是说了要他死的吗?”
刀疤男不屑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给足了银子,我当着你们主子的面给他一刀便是,这还不简单么?呵呵……”
偏瘦的男子给刀疤男看得不自在,感觉他那笑声都带着阴冷的气息,不由打了个冷颤,“这样……这样也行,也行!”
刀疤男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就往另一边去了。偏瘦的男子看着他的背影都觉得有种恐惧,忙也转向另一边跑了开去。
再说如烟这边,她在荣国府的大门不远处几乎等了一天,也不见贾环的身影出现,直到夜幕降临,方和新月两个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锦香楼。
如烟真的不知道去哪里找寻贾环,本想着去教坊司询问那些主事官员的,可是又赶上衙门中秋节放假,留守的管事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加上她也不敢把这事随便的说出来,毕竟对方也是国公府的人。
中秋之夜已经到来,天上的那一轮明月却迟迟不见踪影,似乎有意想躲开京都这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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