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始见南山②
这让我想起了我的先生，从前不大爱背书，每次都会把先生布置要背诵的课文抄在小纸条上，塞在袖子里，然后默课文时偷看。因我是家中唯一的女儿，上面有一个哥哥，打小爹爹和娘亲就很纵容我，不论先生告了怎样的状，他们都不曾训斥我，只会好声好气地同我说：“下次别再气着先生。”可到了下次，我还是会把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先生带了我十几年，到后来知晓我不爱听，不再同我说那些经典，也开始说些奇闻异事给我听。我一直以为先生是不大喜欢我的，可我出殡那日，先生几次伤心至昏厥。他站在我的尸体前，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说我不珍惜自己。
先生说的没错，我此一生，最大的过错便是不晓得生命可贵，为了所谓的爱人，莽勇而行，最终，失去一切，魂归至此。
“我要走了。”我仰着脸对阿俊说。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却是极快恢复正常：“你们都如此愚昧，明知去了人间还是受苦，却还要往前冲。走吧，快走吧！”
我冲他一笑，没有解释。他生得苦，不知被人等待的滋味。我晓得。我见过父亲一夜之间白了头发，也见过爱笑的母亲哭得双眼红肿，还有我那同我一样生性顽劣的哥哥，捧着酒坛子，蹲在我的棺材边嚎啕。他们都那般爱我，我不能不回去。
顺着人潮往前，忘川近在眼前，却是一刹那，金光自头顶蔓延开，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仰头望着。光芒刺目，什么都看不清楚，眼前只有茫茫的白，叫人心慌。
“找到了。”
缓过神来时，我已落在一片云彩上，那云软绵绵的，仿佛随时会陷进去，可我还是好端端地立在上面。身边站着的是个白胡子老头，身形与我那凡间的先生有几分相似。
“还好还好，来得很及时。”他边捋着胡子边叹道。“你比前几日那个旗山君好太多了，他畏高，一个劲叫唤，吵得我头都大了。你瞧着倒是不怕。”
“我们这是去哪？”我斟酌着，在几个疑问中选了这个最重要的问出口。
他又捋了捋胡子，笑道：“去南山。带你去做官。”
“你是谁？”
他没看我，目光直视前方，“我是月白，是引渡君，专门引你们那凡人入官位的。”
月白是我接触到的第一位仙君，故而格外谨慎些，埋着头跟在他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出。
“叮——”
“叮——”
“叮——”
“天灵地玄，人尘茫茫，仙裔东荒……”
三声清脆铃铛声之后，从远处传来几句虚缈的歌声，雌雄莫辩的嗓音似圣歌，又带点蛊惑的意蕴。我正准备伸头张望，月白在一旁拉了拉我，“低下头。”我不敢违抗，只能乖巧照做。青鸟在我们头上盘旋，我心里痒痒的，极想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只能强忍着。“可以抬头了。”待青鸟鸣叫声走远，月白才交代道。
我瞧着那金光四射的背影，怯怯地问：“怎么了这是？”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