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姑苏有女唤阿津②
少年瞟了阿津一眼，没答话，倒是苏经云在远处喊道：“他是苏家的娃娃！苏家的！”
老城主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唤苏平云，当真是平步青云，仕途大好，在京城任了官，扎了根，但没什么良心，这么多年，可谓一去不复返。老城主心里记挂，时常给他写信，却也是有一封每一封地回。近两年老城主的眼睛不大好使了，那许多信都是阿津的先生帮忙写的，而每次收了信，老城主都会叫阿津读给他听，偶尔先生不得闲，阿津也会执笔，但就算是老城主那老眼昏花，也会举着阿津写的信叹息：“阿津，你这字……唉……该练练了。”
“你……你就是苏恒？”阿津瞠目结舌。这几年，老城主寄去的信，都是苏恒回复的，虽年纪相仿，可这字，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先生就常在阿津面前夸赞苏恒，说字如其人，他日后定是不俗之辈。旁的小孩在听了大人夸赞之后，多半会对大人口中的“别人”心生不屑，也算是点傲骨，可阿津呢，向来怂，见大家都对这个未曾见面的苏恒赞不绝口，居然生出些仰慕之情来。她觉得苏恒和自己的哥哥不一样，可厉害了。
“嗯。”苏恒极冷淡地哼了一声，执起笔，端正坐在桌前把未写完的字写完。
阿津走过去挨着他身边坐下，“我叫白颜，他们都唤我阿津，你也可以唤我阿津，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是你大伯的姐姐，但我听苏爷爷说，你我一般大，你就唤我阿津。我就唤你阿恒。”苏恒没搭理她，阿津兀自叨叨，“日后我们可以一起玩。你在这里住几天啊？我在你去吃张记的拉面，特别好吃……”
那是阿津和苏恒初相识时，即使很多年后再想起来，仍旧会觉得当时的苏恒是真的好看，在夕阳下会发光的那种。
那之后苏恒每年都会来姑苏住上一两个月，有时是春日，有时是夏季，没有固定的日子。每年一开春，阿津就会拉着老城主问：“苏恒什么时候来呀？”可苏恒从不会因她的期待而早些来，或待得久，他有他自己的安排，并未因阿津做出任何改变。
在阿津十六岁那年，老城主终于不堪操劳，病倒了，上头立刻派了人来接替他的职位。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了先生那里。新官说先生不该自己办学，任何学堂都要经过官府同意才可，先生说他这学堂在老城主那报备了，就连老城主听闻此事，也从病榻上艰难爬起来为先生作证。可那新官一口咬定衙门里的备案丢了，让先生重新申请。
先生无奈，只能照做，此时大家才明白新官的意图，重新申请须缴一枚金锭，相当于一百个学生一年的学费。姑苏是个小城，如今在上学年纪的不过阿津这一辈和比她小几岁的孩子，统共加在一起不过几十人，而且，先生良善，是不收那些租户家孩子的钱的。先生一生未成婚，无儿无女，对学生就像对自家孩子，尤其疼爱阿津，总是一面恨铁不成钢，一面悉心教导。
先生有难，街邻纷纷接济，白家拿的最多，却也因此惹祸上身。新官认为白家最有钱，隔三差五就寻了些名目来要钱。白家不堪其扰，可也无可奈何。那一年，姑苏怨声载道。想来约莫是上苍觉得姑苏安宁许久，该来些坎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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