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皇城旧事⑦
入了年尾，阿津便开始忙碌起来，她需要置办宫中大小事务，负责宫中换新，准备新年时往外派送的礼物。就连一向清冷的轻诺那都添了不少热闹气，轻诺忙得团团转，接连好些日子没能来三皇子所在的德志宫。
真到了年夜晚宴时，阿津反倒不怎么忙了。皇上组织家宴，听说还叫了苏恒，阿津倒是想去，可女官不得随行，其实想来，去了也只能看着苏恒和青儿如何恩爱。同婢女们用完晚膳，阿津本打算溜达到轻诺那里同她说会话，挤进她的被窝，同这个在京城里相识最晚，却最像是亲人的人一起迎接新年，就像从前同母亲那样。从前一到年关，阿津便会把阿爹赶到书房，自己要和阿娘睡，仿佛还是个孩童。阿爹每次都摇着头叹气，念叨她如此下去还怎么出嫁，但每次，阿爹都还是乖乖卷了被子去书房。
“啾！”
“砰！”
不远处传来烟火升空且炸裂的声音，宛如天明，点点银花。阿津在姑苏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烟火，盛大，绚烂，同京城一样，有着恢宏的气势，却也有着可望而不可及的疏离感。阿津只站定遥望一眼，没停下观赏。相比于这火树银花，她还是更想挽着轻诺欣赏院子里那棵叶子掉光，已经成为秃头的小树。
“啊！”
行至假山，突然有个人影窜出来，阿津躲闪不及一下撞进那人怀里，然后，那轻薄之徒居然搂住了她。
“什么人！你……你要做什么！”一股酒气扑面而来，阿津不由蹙眉。今日可真是倒了大霉。也不知这是哪家的公子，还是哪位皇子，竟然醉成这样。
那人缓缓开口，声音从阿津头顶传来：“让我……抱抱你。”
这个熟悉的声音……阿津极艰难探出头来，然后，她看见了苏恒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在黑夜中熠熠生辉，那是她喜欢了那么久的男孩儿，那是如星辰般发光的苏恒。她瞧着他，仿佛回到了年少，每每他一出现在姑苏，阿津就成了他的小尾巴。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哥哥总说她没出息，可那又怎么样，即使现今回想，依旧觉得很甜蜜啊。
阿津定定神盯着苏恒的宝石般璀璨的眼睛，脑中失了所有想法，她慢慢踮起脚尖，慢慢靠向那瞧起来便没什么温度的薄唇，然后，她亲了他。她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做出如此事情来，只觉得在这个当下便是应该如此。苏恒亦是愣住，身体僵硬，不知该作何反应，却也只是一怔，很快即给出更加热烈的回应。他们俩缠绵得如同每一对新婚离别又重逢的夫妇，渴望着彼此，眼里只有彼此。
这是阿津第一次同人接吻，再之前她只和轻诺躲在恒轻院的角落偷看过在假山后面交颈的小侍卫和小宫女，他们时常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像是两只大白鹅。阿津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好笑。礼花绽放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还有人群的欢呼，距离他们不远是一方极热闹的天地，而他们，却心甘情愿陷在这片世界。
尽欢之后，却是半晌沉默。倘若是平日里的苏恒，阿津多半会埋着头从他身边走过，道一声：“打扰了。”然后在心里欣喜终于对苏恒行了轻薄之事。可眼下面对的是喝醉了的苏恒，较于羞赧，她更多还是担忧苏恒如此要模样要怎么安然回府。
“我们往亮堂的地方走些，或许……”
“青儿……”
正当阿津好声好气地哄着苏恒，想带他往人多的地方去，好把他交给别人时，苏恒突然唤了一声“青儿”，猝不及防。阿津一下愣住，不知该说什么，她瞧着醉醺醺的苏恒，一时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是把我当成青儿了吗？
阿津不由得蹙起眉头，凝视着苏恒许久，稍稍启唇又闭合，终于，她吞了口口水，轻声道：“是我，我是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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