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谁人知烟雨
终于还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白楠扶着阿津的棺木，走在狭窄的姑苏街道，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叫人迈不开腿，又落不到地。市井一改往日的喧闹，许多人跟在送行的队伍后面，他们不见得都认识阿津，只不过是好事地探着脑袋，瞧一瞧是谁家那么不幸。
老城主被人搀着站在家门口，满鬓白发显得格外凄凉，他只远远地站着，没有走近。白楠迅速偏过头去，并不想看他，他敬仰老城主，可这不妨碍他迁怒于他。或许，他也该迁怒于自己，毕竟，是他将阿津推到了苏恒身边。而确实，他恨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丧乐奏响天际，哀恸传递遍野。
那之后好几日，白楠都把自己关在家里，他不愿出门，也知道在这个时候，他如何消沉都该是被允许的。可显然，百里并不是如此想的。
“大人，我们公子不想见任何人。”小侍女在外面为难地对百里说道。
百里摇头，“他肯定愿意见我的。”之后，就是推门的声音。
白楠睡在榻上，迷迷糊糊的，他听得清楚这些动静，只是不愿睁眼。如今，白家谁又愿意看着这血淋淋的事实呢？
“我知道你没睡着。”百里小城主遣走了侍女，自己搬了木凳坐在床边。他叹了口气，握住白楠的手，“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也难过。可是，你想想……阿爹阿娘现在就需要你撑着，倘若你都这般，他们怎么能撑下去呢？”
印象中的百里永远都在耍小孩子脾气，喜欢黏着白楠，喜欢从他碗里抢食。自白楠瞧见百里的第一眼，就断定他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大，热衷于用撒娇解决一切遇到的困难。说实话，刚开始，白楠真的不喜欢这样的百里。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慢慢接受他的一切，接受他跟着自己大街小巷乱窜，接受他搬来白府同自己吃喝同住，接受他在酒后胡言乱语：“喂，白楠，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这样的事情听起来真是荒唐。却又那么……理所当然。
“嗯。”白楠带着浓厚的鼻音应了一声。
得到白楠的回应之后，百里松了口气，提议道：“我给你讲故事吧，从前我阿娘走的时候，我就总哭，我一哭，阿爹就会给我讲故事。”
白楠还是没有睁眼看他，只是又倦怠地应了一声。
“从前啊……”百里一本正经地开始讲起来，他的嗓音本就是黏黏糯糯的小奶音，说到一些地方，还会刻意使嗓音听起来更加尖细。“阿女生时善良，孝顺父母长亲，后来去了天上，做了神仙……”
白楠并没有认真去听百里到底在讲什么，自然没有注意到他那些错乱的“然后、等等、再之后”，他只是静静地想，其实，倘若百里能一辈子在他身边，也是件挺好的事，如此想着，他忽然爬了起来。
“怎么了？”百里问道。
白楠边穿鞋，边解释道：“我要去米铺看看。”
“什么？”百里诧异道。
“我不能再这么躺下去了。”说完，白楠便唤侍女。
百里起身，面上挂着笑容，再不是之前那般裂开的灿烂的笑容，而是温和的，有一丝成熟的。他开口道：“我让侍女去阿娘那照看了，我来帮你吧。”说着他径直捏起白楠外衣的腰带。
白楠比百里略高一些，便平视前方，任由百里慢吞吞地系出什么样式，假装没有看见百里的手在颤抖。他不由得在阿津走后这些时日里，第一次翘起嘴角，暗念道：真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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