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能说的秘密
璇玑拿上钱袋一出房门就被室外的景色所吸引,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就连驿站里面的马匹都要目不转睛的盯着看许久,毕竟,这是璇玑长这么大第一次独自出门面对外面的世界,而这些恰恰都是山上不曾有过的新鲜感。
就这样走走停停,只是在倾仙阁的后院就停留了半个白天的时间,好不容易看够了后院的景致,找到前院时已接近正午,看着车水马龙的人流,璇玑有些饥肠辘辘。走进去找到一个空缺的位子,双手托腮详细的翻阅竹简制的菜牌,每一页的菜品都在下方详尽的注释了菜名的典故和食材,更让人口角流涎的是每一页都有种独特的香气,不知是菜香还是熏香,使人飘飘欲仙。
看着琳琅满目的菜牌,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姗姗来迟的店小二吆喝着:“哟,姑娘一个人啊?打尖还是住店?看看想吃什么?”
“我和师兄两个人一起来的,他有事出去了,我们在罄竹苑已经住下了,招牌是什么每样来一份好了,我要…四菜一汤,哦,不对,八菜一汤!”璇玑有些?,但也是紧照兰空师兄信中所叮嘱,不敢大意,因为自己要独自在山下生活六十年的。想到这儿,心中不免难过起来。
小二哥只当这俊俏伶俐的姑娘是饿极了,便没有拒绝璇玑的要求,转身高声喊到“罄竹苑客人八菜一汤,招牌菜!”
话音刚落,原本热闹的大堂瞬间犹如被冷水熄灭的火种,只剩下燃烧殆尽星星点点的炉灰在依稀零星跃动。食客们整齐纷纷放下碗筷的望向璇玑的方向,似是都被这位姑娘的“好胃口”震惊了,纵是倾仙阁的食物垂涎三尺,只想大快朵颐,实际上通过茗城这一块招牌的特色就足以看出车虞国是个将修生养息作为第一准则的国家。因此乍一听到这句话的反应是来自一个妙龄姑娘也不足为奇了。
璇玑本来还满心期待幻想着自己享受人间美味的小幸福,却发现周围的气氛好像有些凝重,收回自己得太虚神游,回过神来发现周围的人似乎都带着一种探究和戏谑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禁有些难为情,一丝红晕爬上了娇憨的脸庞,在璇玑本来还满心期待幻想着自己享受人间美味得幸福之时,却发现周围的气氛好像有些凝重,收回自己得太虚神游,回过神来发现周围的人似乎都带着一种探究和戏谑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禁有些难为情,一丝红晕爬上了娇憨的脸庞,明朗的厅堂伴着和煦的春风映射在璇玑身上,洒下烟煴地剪影,让人迷了眼。
渐渐地食客们又开始谈天论地,不再有人注意这个方向。就在人们转移了视线不久,店小二也终于端上了美味佳肴。“客官您的菜齐了,这几道分别是:八珍凤来仪、岁寒鲟三友、朝歌桃花醉、甘幸子解忧汤、栖雁归鸾、悦色东极贝、踏雪无痕、尔虞、我诈。尤其是最后两道,希望您吃得开心。”
璇玑一脸疑惑的看着店小二离去的背影,不仅犯起了嘀咕“这…尔虞我诈,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菜名?”
旁边一桌的客人看着璇玑不解的目光,好心解释:“姑娘,看你不是本地人吧?这两道菜在茗城可是家喻户晓的。据说发明了这两道菜的厨子当初是皇宫御膳房的主厨,因为厌倦了宫中的尔虞我诈看人脸色的生活,有感而发的研究了这两道菜。而且这两道菜也甚是有趣,它们需要互相搭配来吃,吃第一盘的时候要按照厨师要求你的顺序来吃,而第二盘要用你认为和第一盘相对立的方法来吃,二者不能相似更不能相同。如果你有幸吃对了呢,这两道菜就会是你人生中最难忘且最美味的两道菜;如果你恰好选错了吃的方式,那么这两道菜都是又苦又辣的。不过,至今都还没有人能够从头到尾完整的享受过这两道菜,连当今皇上都不例外。”那人停顿了一下又有些得意的说:“而且,这两道菜在我们当地还有算卦的本事,凡是家中婚丧嫁娶、出门动土都要先来这里吃尔虞我诈的,都说吃到的美味越多就越是幸运,就连去年的状元都是殿试前特意来这里吃的饭呢!”
璇玑哪里知道自己随口一说叫来的菜,居然还有此等讲究,还被说的这样高深莫测,瞬间跨下了脸“怎么可以这样啊!那我不吃它们就好了吧?”璇玑有些赌气的说道。
那位食客听闻抚掌大笑:“小姑娘,在我们车虞国不只是茗城,只要你进了饭馆就必须吃完你点的全部的饭菜,以示尊重,不然可是出不去门的。不信你往门外看看?”
璇玑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果不其然门口竟站着三四个彪形大汉怒目圆睁的等着自己和桌上的饭菜,璇玑不禁咽了口水,开始后悔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后果了,只好谢过那位“好心人”埋头苦吃。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吃完了前面七道菜,璇玑已经撑得坐不住了,可还是好奇这两道菜究竟是怎么回事。双手捧着肚子倚靠在桌子的一角四处张望,看了一圈惊奇的发现好像每一桌几乎都点了这两道菜,而人们也是表情各异。有的人上一口还是一脸欲仙欲死的享受感,下一口就好像吃了苍蝇般的表情痛苦。
璇玑看着眼前这两盘菜似乎有些明白厨师的用意,人生其实就像这两道菜一样,不知道哪一步是对的,也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就会深陷泥潭,或许这也是一种禅意吧。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对付这两道难缠的菜。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璇玑哭丧着脸付了钱从倾仙阁中走了出来,长这么大虽是头一次不在师父他们身边,可是也太委屈了,被撑个半死不说,最后这两道菜貌似只有第一口是最美味的,后面简直如同嚼蜡。
璇玑回头看着倾仙阁的招牌,生气的挥起拳头恨恨地说,“我跟你杠上了,以后只要有空,我还会来收拾你的!”但璇玑不知道的是,很多年后她都常常为自己年少懵懂时做的这个决定而感到庆幸,只是现在她还并未发觉。
这时,已经是接近日昳时分,第一次下山的璇玑很快就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飞快的跑到人群中加入了载歌载舞的行列,捏糖人的、卖冰糖葫芦的、街边叫卖胭脂水粉的摊位,璇玑都要一一买过,一路游山玩水,走马观花,不亦乐乎,仿佛忘记了自己下山历练的事实。天色就在璇玑不识不知的情况下暗了下来,这时又饥又渴的璇玑有些想家,走了一天腿也涨得发麻,伸手向怀里摸向地图,拿出来却发现也已经看不清楚了。只要向着光亮的地方继续走,须臾间,就看见一个有些破旧的茶馆,茶馆的中央围着一群人,看起来很是热闹。
璇玑走进去,发现人群中央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叟,那人正唾沫横飞的说着什么。累极了的璇玑瘫坐在一旁的木凳上,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个伙计,看到璇玑一身富庶又姿色非凡,连忙冲上前来点头哈腰为璇玑添茶水,并谄媚地笑问:“姑娘是哪个府上的小姐?平日里都喜欢听些什么?我可以让说书的讲你喜欢听的。”璇玑看了看伙计又看了看人群中的老叟,心下了然,原来这就是师兄们以前常常提起的评书。这既是最鱼目混杂的地方,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于是也不拘泥什么,便正了脸色对伙计说:“车虞国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只要他能说出来,我愿意付一锭银子,不过我要先听了才决定值不值这个价钱。”
伙计一听说一锭银子,眼睛瞬间睁大了几倍,像是看到了财神爷似的,早知道,这种小地方几个月都未必能赚到一锭银子,拔腿就冲向人群中央。然后趴在老叟的耳边说了几句,然后示意璇玑所在的位置,之后两人进行了短暂的交流,隐约看到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对着璇玑做了个可以的手势。
中间的先生清了下嗓子,走上后方的一处台子,说:“刚刚有位姑娘跟我买了一个秘密,今天你们算是有耳福了,老头子我就姑且冒着危险给你们讲讲这车虞国二十五年前的一桩奇闻吧!”
“话说,车虞国412年的一个雨夜,皇后娘娘,也就是当今被追封为静贤太后——皇上的生母临盆在即,不知为何却一直难产,宫中的御医都束手无策,皇上勃然大怒却依旧无济于事,午夜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皇后娘娘突然大出血,危在旦夕,久久僵持不下。皇上听闻直接冲进产房,守在皇后娘娘身边伉俪情深。直到破晓十分,皇后娘娘已用尽了全身力气,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车虞国第一代国君终于后继有人了。稳婆将婴孩包好抱给皇上看,‘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男孩呢!眉眼都和皇上一模一样呢!’皇上龙颜大悦,室外也雨过天晴,满城的鲜花在这一瞬间都绽放开来,有如在同喜同庆夹道欢迎。赏过一众下人,就遣了他们出去,正打算好好与自己心爱的人和孩子享受这幸福美满的时刻…”
说到这里,老叟眯起了眼睛,就像亲身经过那样,整个人像中邪了似的,说不出哪里有些不对,眼睛向下扫过听得津津有味的百姓,咧嘴露出了一抹笑,又继续说:“皇上刚把那孩子抱给皇后娘娘看,皇后娘娘还没来得及伸手,突然就又被一种熟悉的痛楚击得粉身脆骨,下腹钻心蚀骨的疼痛,让她抑制不住地双手紧抓床单大声尖叫出声。皇上被这一幕惊呆了,连忙叫御医进来,又让奶娘把小皇子带下去,现在皇上的整颗心都吊在妻子的身上,心中不停地默念着:以后这就是我们唯一的孩子,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敏瑈,你撑住,等孩子大一些我就把江山交给他,我们去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然而,上天似乎并不领情,一波又一波的疼痛翻涌似的像皇后袭来,好像比刚刚更加痛苦。因为上一个孩子的难产,皇后娘娘早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如今血口又裂开了,汩汩涌出。太医院正惊呼“皇上,恕老臣有罪,皇后娘娘肚子里竟还有一胎!可皇后已经快不行了,参片、灵芝草也不管用了,老臣斗胆请命皇上,保大人还是保孩子?”院正双唇发白哆嗦的跪在床边,并不敢抬头看皇上的脸色。”
“暴怒的皇上飞起一脚踹在院正的身上,但院正大人此时丝毫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倒下,只是隐忍的等待回复。就在身上的力道快要消失之时,听到皇上似是用尽了全身气力来说全这一句话‘只要敏瑈没事,其他的都不重要了,’院正悄悄抬视线端详皇上的侧脸,那个英俊潇洒意气风发的皇上此时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年,连目光都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只是紧握住皇后娘娘的手,安慰她鼓励她,但皇后的痛苦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半分。院正此时带领着太医院一群饱读诗书,久经磨练的御医们开始救人,但或许是战线拉得太久了,终究是造化弄人,皇后精疲力尽用了全身最后一口气,就香消玉殒了。”
“整个太医院都慌乱的不停地扣头,说着饶恕的话,这一切无不预示着皇后殁了这件事。皇上整个人晴天霹雳般的呆坐在床边,一遍一遍的用手擦拭着妻子的脸,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整个人绝望的伏在妻子身上失声痛哭,并没有管脚下那群惊恐万状的大夫们。这时,御医中一个年龄最小的突然一脸惊恐的看着床上,似是见了鬼的神情。一把抓住院正的衣角,不停地抖动:‘师父师父,你快看皇后娘娘的肚子怎么在动?是不是…是不是有鬼?’老院正吓得一把捂住了徒弟的嘴,将他撵出门外,但此话已被悲伤过度的皇上听去,皇上猛然从妻子身上抬起头,一双眸子此时充满了血丝,通红的可怕。起身走向床尾,用手抚在妻子尚有余温的腹部,顿时感觉到里面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跳动,神色凝重道‘来人,拿刀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害死了敏瑈,敏瑈的身体只能朕来动!’”
“说罢,御医拿来了短小精悍的刀具,在火上烤了烤交给了皇上。只见皇上手握刀柄,毅然向皇后依旧隆起的肚子剖去,更加奇怪的事来了,随着刀具的深入,已进入皮肉深层,却丝毫没有血渗出,床前的御医们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哑口无言,但皇上没有察觉一样继续深入,直到剖开了整个肚子,发现在母体中躺着一个在羊水中就睁了眼睛的男孩,虽是眉眼像极了敏瑈,却又不是她带着些许魅惑,男孩整个身体都红光满面,像充了血一样饱满,这也就是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血渗出的原因了。”
“皇上亲手将男孩抱出来时,窗外刚刚因上一个婴孩的降生而芳菲人间的景色,刹那间全部枯萎,连树木都蜷缩了起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全城的花都凋零了。清晨宫中洒扫的下人看到此景,皆是昏了过去。御医们看到窗外此景,皆说这孩子是个不祥之物触了天怒,要皇上下令将这个孩子处以极刑。”
“皇上看着手中不哭不闹甚至在笑着的男孩,冷若冰霜地说:‘死?未免太便宜了他,是他害死了我的敏瑈,我要这个孩子一生都活在幽暗的地牢里,受尽噬骨之痛,永生永世不得见天日!以此来冥奠敏瑈的死祭!哈哈哈……’皇上说完,就有些疯癫地抱着皇后的尸身走出去,一路伴着二十七声丧钟走向寝宫。后来,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都被一夜之间灭了口,一知半解的也被充军或守皇陵去了。”
老叟说完,喝了一碗茶水润喉,下面人头攒动,交头接耳,似是不相信老叟的话,这样离奇古怪的事情这么多年怎么会被掩盖的这样好,竟没有一丝口风从皇宫中传出来?听到这里璇玑也镇住了,竟然还有这样的事。难道,这对双生子就是师父要自己来历的第一劫吗?
“喂!木老头,以前怎么从没听你说过这些?你说了这么多玄乎的事儿,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啊?是不是见钱眼开信口胡诌了这么个故事来骗人家官家小姐的茶水钱啊?小心遭报应啊你!”人群中一个吊儿郎当的一身粗布麻衣的地痞样男子高声唏嘘着。
“我还就是知道,塔三儿,你不爱听拉倒,反正你在这里只是顺便,怎么?在怪我没叫人收你的茶水钱嫉妒了?”老叟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掐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得意的耸着。
那名叫塔三儿的男子气的说不出话来,“你…你……”台下哄堂大笑。这时,从侧门方向来了一个小厮,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身后还带了一队衙门的差役疾步而来。但众人此时的心思全然放在那台子的正中央,并没有人察觉。
“那然后呢?”璇玑有些耐不住性子,急切地想尽快弄明白这件事的原委。
老叟缕着胡须一脸高深莫测的张口:“后来呀……”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一队来势汹汹的衙役按着头扣在了桌子上,手脚都被戴上了桎梏,进而推搡着压了出去。由于一切来得太突然,众人都还没有准备,那说书人就这样被押解走了,璇玑也就还没来得及把这一锭银子给出去,就被陆续赶来的捕快们清了场,只得三步一回头的往倾仙阁方向走去。
茶馆的一角,刚刚随人流出来的地痞塔三儿也在其中,望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露出嘲讽的笑,向地上啐了一口:“有道赚钱,没命花钱,还是我塔三儿一个人的日子过得逍遥快活!”
刚走了没两步,就被眼前的两个捕快截住,也被带回来了衙门,一路上恨得牙根发痒,却没有逃脱的办法。问其原委,只说是自己长的不像好人。这叫什么理由?”该死的木老头,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触了霉头,居然还要拉着自己我一同陪葬,真是晦气!”塔三儿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刚才说什么?一会大声点,留着去和知府京兆尹大人说罢。”虽然声音很小,却没有逃过捕快的耳朵,被抓了个正着。塔三儿只好低下头闭上嘴,一路蔫蔫儿的跟着押着说书人的队伍一同去往府衙。
外面的街道依旧繁花似锦,沿街的百姓只当是这两人犯了什么小事,并没有人关注他们也没人知道刚刚茶馆中发生的一切,都还沉浸在新君恩赦的快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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