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说服
“盟友……”阿克曼细细咀嚼了一番这个词,然后嗤笑了一声,看向阿诺德的眼神中还带着些许的不屑,“我听闻,您向您的父亲冷山公爵举起叛旗,结果反而战败,现在冷山领正在四处找您,没想到您却逃亡到弗塔根领来了。”
面对阿克曼的揶揄,阿诺德脸色丝毫不变,好像阿克曼说的不是自己的经历一样。
“您不觉得您和我其实很像吗?”阿诺德平静的看着阿克曼,眼神沉寂得让阿克曼莫名的感到有些不安,“虽然名义上是领地的法定继承人,但是手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权柄,完全受制于他人,我们需要的东西是一样的,而且,面对的敌人,也都差不多。”
阿克曼努起了下巴,似乎对阿诺德的话不以为然。“请不要把我和您相提并论,我可不会向自己的父亲举起反旗。纵然眼下弗塔根领一时受厄,但鲁珀特家族必然能够度过这次的难关,我们在黑石峰脚下这片恶劣的土地上已经生活了一百多年,连炙燃山脉我们都征服了,没什么坎是我们渡不过去的。”
“没错,鲁珀特确实是一个极具韧性的家族,也正是这份韧性,能使得你们在三大公爵的夹缝中生存。”阿诺德先是用一句貌似褒义的话小小称赞了一番鲁珀特家族,但他马上话锋一转,又把话题引回到目前的局势上来,“然而,如您所说,是‘你们’可是度过难关,并不代表着‘你’可以度过难关,在面对坎坷时,总是难免得舍弃一些东西,有得必有失,不是吗?”
阿克曼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但他最后还是忍住没有吭声。
见阿克曼保持沉默,阿诺德便将目光挪向室内的那些画作,不得不说,阿克曼确实是一位出色的画家,他的作品都算得上是上乘之作。
“您见过韦农河的景致吗?”阿诺德突然问了一句似乎与当前话题毫不相干的话。
阿克曼抖了抖眉毛,他不太明白阿诺德究竟想说什么,只好老实的回答:“不,没有,我从未离开过弗塔根领。”
“那可真是遗憾,只有到外面去走走,才能看清楚这个世界。”阿诺德的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我在来到弗塔根城的时候,偶遇了一位来自黑水领的法师,他向我描绘了家乡的景致风光。听了他的叙述,我着实有想要前往黑水领或者沃利瓦领的冲动,那种清澈河水蜿蜒流过辽阔草原的悠然景象,我们这些一直居住在山里的人,大概是永远无法想象的吧。”
阿诺德叹了口气,神色稍稍显得有些遗憾。“但是,就算水土不同,人却是一样的,当年阿尔弗烈德·沃达一世公爵取代主家思博家族,以下克上升任沃利瓦公爵的旧事,恐怕如今又要在弗塔根领重演了。”
阿克曼紧紧的抿着嘴,神色阴晴不定,要说他对阿诺德的话没有丝毫的触动,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问题在于,他要如何去相信阿诺德,相信一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匪夷所思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人呢?阿克曼不得不保持警惕,万一面前这个人是罗德尼派来试探他的,那么只要阿克曼说错一句话,说不准等待他的就是门外的刀斧手了。
阿诺德悄悄观察着阿克曼的神色变化,尽管对方保持着沉默,但是一点点的表情变化就已经能够给阿诺德提供很多信息了。
“或许您还不知道一件事,眼下围堵在黑石宫前抗议的佣兵们已经打算联合教会以及城市里的商会势力,逼迫罗德尼总管召开市民会议,以此来解决当前弗塔根领的佣兵问题。”
阿克曼抬起头,眼中的诧异没有丝毫的掩饰。
“他们能说动教会?那你……你刚才是用普兰神父的模样走进来的,也就是说,普兰神父本人其实没有在佣兵一方,那些佣兵没有成功,对吧?”
阿克曼倒是不笨,从阿诺德的话里,他很快推断出了当前的形势。
但是,虽然他分析得不错,可眼光还是太狭隘了一些,阿克曼看到的只是当下,却没有想到接下来可以怎么做。
“其实,教会同不同意,那都无关紧要。”阿诺德翘起嘴角,虽然他还是可以保持了一定的矜持,但那种十足的自信还是可以叫阿克曼感受得到,“实际上,我刚才已经见过罗德尼总管了,也是经由他的同意,我才能来到这里。”
“你见过了罗德尼……也就是说,你让罗德尼以为教会其实已经答应了佣兵们?”阿克曼的脑子不慢,很快明白了过来,但是,他马上神色一变,脸孔有变得严厉起来,“你究竟在为谁做事,是谁让你来弗塔根领搅乱局势的?说!是费格拉夫,泰姆士卡,还是诺斯维?”
“都不是。”阿诺德刮了刮眼角,虽然有一个聪明的盟友是好事,但如果聪明过头了也有些叫人头疼,“我的身份一开始就说得很明白了,如果您不愿意相信,那么就请您看看这个。”
阿诺德把手伸进衣服的内袋,似乎在摸索着什么,而阿克曼则紧张的盯着对方的手,同时做好了随时叫唤门外侍卫的准备。
“请看。”阿诺德从怀中摸出了一枚戒指,递给了阿克曼。
阿克曼接过戒指,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是一枚玺戒,上面刻绘着一把弯折刀刃的图案。这个图案今天上午阿克曼恰好见过,就在黑石宫外那些佣兵的旗帜上。
“有点意思的东西,但是你给我看这个又是想干嘛?”阿克曼摩挲着玺戒,神色非常的警惕,“我不认识这上面的图案,所以也不可能辨认这东西的真假。”
“不,您认识。”阿诺德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让阿克曼不由觉得,似乎自己的想法早已经被看穿了一样。
“这是白刃佣兵团团长的玺戒,实际上,白刃佣兵团的团长巴顿·基思现在正在黑石宫中,准备与罗德尼总管谈判。”
阿克曼目光一闪,但已经不为所动。“那又怎么样,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去向那位团长验证这玩意的真假吗?”
说着,他就要把这枚玺戒丢回给阿诺德。
“不,您留着吧。”阿诺德虽然接到了玺戒,但是马上他又扔给了阿克曼
阿克曼稍稍一愣,疑惑的看着阿诺德,他并没能反应过来阿诺德的用意。
“如果您想拿着个当做见面礼的话,我只能说,实在是太寒酸了一点。我拿这个东西有什么用?还是请您拿回去还给那位佣兵团长好了。”
阿诺德平静的盯着阿克曼,全然没有动摇的样子。
对方的镇静,让阿克曼心中稍稍有了些不太妙的感觉。
“怎么,您还有事吗?”
“那枚戒指什么也不代表,什么用处也没有,我知道您不认识巴顿团长,也知道您实际上和外面那些佣兵毫无联系。”阿诺德一开口的话就叫阿克曼有稍稍些惊讶,“但是,就像我刚才说的,这种东西是不是真的其实无关紧要,只要罗德尼总管认为这是真的就可以了。”
阿克曼一怔,他的表情急剧变化着,渐渐的,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也就是说……”阿克曼抬起脸,看着阿诺德的眼神变得十分可怕,“你要诬陷我?哼,这就是你说的合作?原来如此,对你而言,合作伙伴不止一个,如果我不值得利用,你就可以去找罗德尼,是这个意思吧?”
“作为一个过来人,让我劝您一句。”阿诺德站起来,走到了窗边,背对着阿克曼,眺望着弗塔根城背后的山峰,“小心谨慎固然是好事,但在连自己安全都不能保证的紧要关头,这种谨慎反而会浪费掉您最后的机会。”
“作为过来人?”阿克曼冷哼了一声,这会儿他即使想冷笑嘲讽,也已经笑不出来了,“您的年纪比我还小才对吧。”
“但是我已经被家臣背叛过了,而您,虽然马上要遭遇这样的厄运,但至少目前还没有。”阿诺德骤然转过身,在阿克曼耳边低声说道,“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但是,就算现在您没有给罗德尼借口除掉您,难道以后还不会有吗?只要想,借口总是会有的,就像我刚才说的一样,是不是真的并不要紧,只要说是真的就足够了。”
阿克曼的手不禁抖了一下,但随即他深吸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好吧,算您赢了,那我就把您当做真的费格拉夫阁下来对待好了。”
“那么,我也会把您看做我的合作者,未来的弗塔根伯爵来看待。”阿诺德拍了拍阿克曼的肩膀,终于,他彻底掌握了这次对话的主动。
“我希望您的话不会说得太早。”阿克曼的脸色并没有好转,或许也和刚才阿诺德的威胁有关,看起来他对阿诺德的气还没消,“您手中的底牌,就是白刃佣兵团,或者说,外面那些佣兵的支持吗?”
“不,比您想象的还要多。”
目光一动,阿克曼语气稍稍殷切了几分。
“那些商人也答应站在佣兵那一边了?”
“不止如此。”
“那还有什么?”被阿诺德吊着胃口,阿克曼着实有些着急了,“别卖关子,您以为我们时间很充裕吗?”
“罗德尼的把柄。”
“他的把柄?”阿克曼一怔,随即急切的追问道,“您确定?请您最好谨慎点,万一弄砸了,那么就不仅仅是前功尽弃的问题,恐怕您和我都会性命难保。”
“安心,我的计划很完善。”阿诺德再度拍了拍阿克曼的肩膀,“我的手牌就是这些了,现在,该是您亮牌的时候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阿克曼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可以答应那些佣兵们的要求,不论是赔偿,又或是别的什么,罗德尼拒绝给的我都可以给他们。而您,我愿意承诺,在我确实掌握了弗塔根领之后,会尽力帮助您回到冷山领,取回属于您的继承权,弗塔根领虽小,但我愿意为您做外交斡旋,如若战争不可避免,我也会不惜一战,为了您对我的帮助,我会倾尽全力的报答。”
不得不说,阿克曼这会儿确实很大方,但是,纵然他说得再好听,阿诺德也绝不会单单相信这种口头上的诺言。
“成交。”阿诺德伸出手,轻而易举的答应了对方。
“成交。”阿克曼握住了阿诺德的手,“盟友。”
阿诺德微微笑着,承诺越廉价,那么在背叛的时候,也就会更加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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