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上神之战
日月星辰,天地洪荒。
上古业火,间或移于星空,所到之处几近焚毁,唯有赤精之石留存。数亿年来,赤石涵养而不动,尽收业火之力。然一日,赤石崩,生一子一女,一曰洛水,一曰铃姝。古人云:“赤石所成之地,上下四方,故曰为宇;宇博通古往今来,又名为宙,称宇宙。”
宇宙之心是为——夕王神星。
星,由赤石之孩所掌,八十一神族世代居住。然,众神族荐“神王”,一时之间剑拔弩张,世族之人各有所望。
终,上神之战启。
铃姝心慈,不忍世族之人被洛水拥护者屠杀,与洛水于夕神天宫独战,胜者,登基为皇。
上神之战
夕神天宫。
浩浩银河前,铃姝虚空而站,手心的银铃珠散发阵阵摄人心魄的柔光,发髻间的缎纹铜铃,碎玉般轻响,一时万籁俱静。
“洛水,你当真如此狠心,他们都是我们儿时的玩伴,为何要屠戮!”
“姝,吾多次说过,不曾下此令。吾再如何说,姝都不信,姝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不是吗?”轻轻地,水纹荡漾般声音从银河另一头传来,像是质问却又透出无限的凄凉。铃姝循声而望,果见那温温雅雅的男子,含笑而立。
铃姝知道,他从来都是这样,温雅如水,但确是狠心之人——赤石之裂便是他的杰作,那是他们的母亲啊,生孕了他们的母亲,他却碎裂了赤石,用以铸造夕王神星。
“洛水,为什么你做的事情都要推给别人,我亲耳听到阙伯传了你的命令,他是你的心腹。”
“姝,在夕神星,从来没有心腹。为何姝这么多年还不明白?”洛水虽心下疑惑,却未多想。
铃姝闻言,不再犹豫,促动银铃珠跃起,瞬时珠分八瓣,正浮八位,发髻中的铜铃摇动八声。洛水一闻便合眼不动,瞬间移至铃姝身旁,邪魅一笑,俯身言:“姝,汝此番所出为辰卦,为何如此着急镇封吾呢?赤石创一百二十八卦,可不是要姝你来镇封吾的!”
铃姝暗恨,却不敢言,从小一起长大,洛水熟知她的一招一式,此战本是对她大大不利。然辰卦凶险,却极具镇封之力,世间之大,唯有散水诀可破。她知道她神力不如洛水,只有短时间极力镇封。她在赌,赌洛水在这十五亿年间不可能练出散水诀;赌洛水即使练出散水诀,也会顾念这十几亿年的情谊,不会杀她。
“豪赌一场。”铃姝心中暗道。但为了诸世家,她不得不赌。
洛水急退万里,葱玉的素手凌空一指,召了夕神海的水,侧身融于水中。忽地,水文暴动,数束水花交缠腾空,不出一时,聚成卦象。
“姝,赤石时代,参商二星主别离,赤石由此创下离卦别卦,含伤情之力。如今,吾聚离卦,破汝镇封之力。”洛水徐徐而道,不急不躁,淡淡水声中透出汩汩清音。
“果然!”铃姝浅笑,觉着赌对了——洛水尚未练就散水诀
但是,忽然二力相撞,离卦于尺寸之地,忽地转动,离卦间隔之地——竟契合辰卦,眼见便要吞没。
铃姝神色一变,竟倒退一步,这是她没想到的,卦象怎能变动转换,辰卦是镇封一切的神力,怎会有卦象能吞噬,不会的。铃姝神色急转直下,看着虚空的一切,她自嘲地干笑。
她似是赌输了,似是没输,她还活着。深思熟虑一番,铃姝便撤了周身神力收了珠子,静立不动,单单一招便已经定了胜负。其实,洛水和她之间,永远都是这样,千百年来,打了不止一场,结果都一样的。
对空。
一汪成碧的海水在星辰的光芒下,瓷石一般,一时间,光芒四射,好似把宇宙都包容进去。洛水的身影慢慢显现,但全身都如水一般,波纹荡漾。
“姝,如何?”洛水漫开了笑容。
“水,万物心胸广阔之最。你倒是练就了散水诀,还将其演变融合。母亲有言,卦象千变万化,识之为下,演变为上。你赢了。然,母亲被你杀死前,曾郑重告知,洛水不堪为重任,切不可让其登基为帝。所以,我会尽力将你封印。”铃姝决然而言
“哦?不可登基?赤石也果真煞费苦心,花如此心思欺骗。姝,自欺欺人罢了。”洛水轻蔑沉思,似陷入难言的回忆。
谁为帝,从来都不是谁能决定的,强者为尊的夕神星,洛水一手锻造的夕神星,更是如此。然而,不是所有强者都喜欢权临天下的美妙,高处不胜寒,洛水还是知晓的,但洛水不知铃姝何时才明白……
洛水右掌一挥,撤了神王宫的禁止,顺带击昏铃姝,便消逝不见,不再顾及随空坠落的她,却独留响彻神星的帝令:赤石之女铃姝,神力无双,然行谋逆之事,其罪当诛。然,吾惜其才华,不忍失之,故今禁之于神王之海,由阙伯看守,余下党羽,吾怜惜不杀,即日起,贬为凡人。五日后,吾登基为帝,掌管天下……
然而这些铃姝却不知,她将在神王之海暂住。
十日后,夕神之海,海神宫。
一道苍劲有力的身影闪进海神宫大门,飞向殿中华美至极的床榻,一跃,便将床中人压入身下,俯身于其身边轻言:“天帝不忍杀你,念及旧情。但作为臣下,当护主。自古红颜美人,祸主乱世,若是没有你,八十一神族早已合力奉天帝为主,何至于落得个今日下场。”
那身影,便是洛水身边的拥护者之一,阙伯;而他身下浅浅入眠的女子,便是铃姝。
手轻轻附上铃姝的脸颊,红扑扑的脸蛋,煞是可爱怜人,阙伯心惊,如此女子,怪不得犯下如此忤逆之事,天帝只是囚禁,可笑他两日前受了帝令,赶制王后礼服,锻造后冠。阙伯放下手比比了铃姝的身段,暗笑,果是身下女子的尺寸,天帝此心机不可谓不深。
红颜多祸水,此女子还未长开,大抵不过十四五亿岁的模样,若是放任在天帝身边养着,日后总归是祸患,怕是上神之战会重现,定不能如此,阙伯心想。
他翻身下床,从宽大的衣袍中取出流音簪,缓缓留下话语:上神尊上,臣下阙伯,天帝侧侍,臣不忍尊上如此受欺辱,故暗自潜入王宫。臣估测,尊上约莫还有两日清醒,然两日后拥护尊上的诸世家将被剔除神格,格杀。天帝下此帝令,不曾昭告天下。臣为侧侍,故知此帝令,望尊上早日苏醒,希望一切都来得及。阙伯留言,现上神之战十日后。
阙伯郑重地将流音簪放置于簪盘之上,一并带去了其余的簪。只要铃姝带上,便会听到。两日,足够他替天帝除尽余孽,至于铃姝——被爱的人恨,这是最为悲哀的事情吧,希望天帝就此收心,江山美人——江山无尽不流逝,美人总迟暮。
二日中间。
阙伯暗自潜入世家,众人在睡梦中,安静的死去。夜,静的可怕,没有人知道,拥护铃姝上神的世家,一夜屠尽。没有人会发现,这些人已然被贬为平民,数亿年的生命,只是蝼蚁一般,被人无视。
世道总是残酷,败者,当亡。
阙伯仿着天帝的手段,一一割去了他们的头颅,又重新带到了海神宫门前——数颗头颅被他置成离卦之状。
起身,他回眸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赤红宫门,笑言:“赤,果是好颜色。容臣再唤一声,上神。从今往后,上神也将不复存在。江山的棋盘,汝输了。”
……
幽幽的铃姝睁开了双眼,静谧的宫殿只有床榻“吱吱”地叫唤,再无其他。铃姝一看此间装饰便知这是海神宫,想必洛水是想囚禁她。铃姝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走至落地镜前,挽起长发,顺手拿了一只独特的簪。倏忽,铃姝一震:“此簪……似有些熟悉。”带到插入发髻,一道陌生却熟悉的男声闯入耳畔,徐徐说着什么……
铃姝听着,颤抖着身体,修长的指甲嵌入白皙的肌肤,祁红的血顺着手滴入脚下的白绒毯,却不溅开一丝。她赤红着双眼,好似受了天大的打击,女子尖利的叫声撞破了诡秘的安静:“洛水,你个魔鬼,毫无人性的地狱的魔鬼!你还要什么,你来拿啊!我的神力!我的身体!拿去啊……这是什么地方……洛水,宇宙之大,竟没有一丝他们的容身之地吗?”
铃姝瞬地换了衣裳,一袭白衣素素,望不断的凄凉,毫无生气的脸,照的月明珠失了神色。
“轰”朱漆大门,就此一掌被劈开,四分五裂,散落在空地之上——黑糊糊的头颅成离卦排列,恶心之力,湛蓝的海水不知何时,污成了墨黑。铃姝侧眼一望,静静地蹲下身,一颗一颗抱在胸口,口中碎碎糊糊地念叨着,似是疯魔一般:“防风可,柳月岩……死……报仇的……安心……不要怕,不怕。”她低低地唤着,那些早已不能言语的头颅,那些还保持着睡梦姿态的可怖。“睡着了啦?明天再来找你们玩哦,不要失言,不要啊……”她哭了起来,一发不可收,一遍一遍地喊着“不要失言,不可以的”“会生气的……”
那些往事,几亿年前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被她重新说了出来,往事可以回忆,人却永远不会回来了,铃姝不愿意去想,不愿意承认,
终于在她一遍一遍哭喊他们的名字,却再也没有反应后,她笑了,她知道了,走了,走了,回不来了。她一把抹了泪水,周身再次涌现无比浓厚的灵力,铺天盖地地搅动海水,天地昏暗。
“天帝是么!纵使你是上古创世之神,本尊亦不惧你,什么日月天地同君赏,江山无限为君留,都是鬼话。本尊,同你,只有血仇,杀母屠戮族人的生死之仇!”
夕神王宫。
空间暗云涌动,天雷频响,而洛水坐于王座之上,不闻窗外事,手里捧着一袭染红勾金的嫁衣,浅浅地笑着,似在想着什么人儿,穿着这身衣裳的景致。
“嘭”地一身,洛水被惊得落了衣服,他急忙捡起,用诀术吹尽了尘埃,才道:“阙伯。”
“吱呀”镂空雕龙门被推开,阙伯应到“天帝。”
“今日,夕神星有何变故?”
“天帝,夕神之海,今日暴动非常,据手底下的小神说,有什么神,好似是一女子,燃烧神魂破了里边的禁制,臣下已经让世家之人过去了。”
洛水温言大惊“可明确知道是何人?铃姝呢?海神宫那边可有事?”他一番不顾及帝尊的形容,惊得阙伯哑口无言。
“罢了,本帝去一趟吧。”手势一打,便散去了身影。
阙伯忽地勾起笑容,对着无人的帝座拱手而言:“正是上神大人,您的帝后娘娘。咯咯……”阴阴的笑声伴随着雷霆乍惊,响彻神宫……
夕神之海。
“洛水?汝终于来了,怎么想亲自杀我?来啊,汝等手下弱矣!来啊,杀了我啊!可笑!”铃姝凄惨着脸,世家之血染红了她半边脸,好似刚出狱的魔鬼一般。
“姝,姝切不可再行鲁莽之事,燃烧神魂,是堕神之路,姝,不要,跟我回去好吗?吾,不关着你了,不要闹脾气。”洛水正了正神色道。
“闹脾气,汝犯下的恶心的罪行,罄竹难书,杀了汝,杀了汝等世家大族,亦不足以祭奠他们。恶心至极……丑恶的嘴脸。”
“姝,你是在怪吾处置的你的同伴吗?他们本就罪不可恕,吾这样做,也是平众怒。姝,不要闹了,跟我回家,好吗?”
回家?她早已没有家了,从他杀了母亲开始,一切都变了,如今又杀了她最珍惜的人,他还想要什么……
“汝之罪,吾今代表那些所有你害了的人向你要回来,吾来——审判!”铃姝血污的脸上刻着坚毅。
铃姝张开双臂,低声吟唱着什么,汹涌的神力如浩瀚银河般灌入她的身躯,小小的,却受着惊人的力量,似要涨破一般……
“姝,回家,好吗?你不喜欢他们,我们就不要他们了好不好,不要堕神,不要……。”洛水棱骨分明的脸颊晕染着浓重的哀伤,像是滴出血一般,间或,竟有丝丝哽咽。
……
那一夜,夕王神星,业火再降,世家大族,几近毁灭,这是阙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情景。
那一夜,无人知晓,天帝是如何镇封堕神的铃姝上神,因为所有知情之人,均丧生火海。
那一夜,幸存下来的人都深深地恐惧着,堕神路的巅峰,竟是业火再降。
那一夜,发生了什么多事情……
……
洛水怀中紧紧地搂着铃姝,堕神的印记,如茶靡花般蔓延了她的全身,她已无力再哭,颤颤巍巍的手,悬在半空,不知要说些什么……
洛水一下抓住了小小的满是狰狞瘢痕的手道:“姝,我们回家,不要怕,不要怕。”
铃姝赤红的眼瞬时留下了泪,她只说了一句话:“洛,你为什么要杀防风可……为什……”未完的话语,已无人接下。
洛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能的事情,魔怔地看着怀中渐渐冰凉的才刚刚一点点的大的铃姝,才十五亿岁的铃姝……
五万年,洛水就这么抱着,铃姝也那般躺在冰凉的海面……
“天帝,节哀,帝后娘娘不可复生啊!”阙伯跪于夕海之岸长喊。五万年了,他日日都来喊,但天帝仍旧一言不发。
终于,洛水开口,沙哑地阴沉问:“吾,从没说过铃姝她是天后娘娘,只叫你赶制衣裳,你如何知晓!?”
如何知晓,如何知晓……一句句敲打在阙伯心头,“臣,臣之忠心,日月可……”话未完,便化成一道血雾,神魂冥灭。
“姝,害你的人,我都把他们打跑了呢,你不要怕,不要怕,我一直都在。我同你说,我做了一件衣裳送与你,你可愿嫁给我,你当是愿意的吧,你这么善良,一定不愿意看见我这样孤身一人的。你不要怕我。”
“那日打败了你,本想是送你到海神殿,五日后我登基的,二十日后,娶你的,我准备了你最喜欢的茶靡花,还有好多,我们回家,我同你讲,同你讲……你不要怕我,不要……”洛水终是抱着铃姝走了,却无人知晓。
……
史官有言:上神之战,夕王神星,死伤之罪非前史之战可比。堕神铃姝,重召业火,泯灭于天地法则。夕神天帝,不知所终,十万年族人遍寻不至。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