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想保护青青,你太弱
云端穿过一个飞影。
夙变成了白老虎，坐在上面的便是白犽。另一个便是与白老虎一同在高空中飞翔的白鹰月兰。他们离开了北狼族，回望猎人族的基地神水峰。代言人仪式虽还未结束，作为见证人，白犽的任务差不多也完成。君茉青被狼威命为北狼族代言人，而他也在众人面前承认了君茉青的身份。
只是...
今天上演了一出谁都没有料到的[焰石之路]。更让白犽吃惊的是君茉青的那股毅力，还有...与狼炎之间的纠绊。虽然罗娜一直在中间捣乱让君茉青分心，可狼炎与君茉青之间的[对话]，他也隐约听到了。恋人的故事他不是没听过。只不过这故事的主角身份有些特别。
一个是狼族，一个是人类...
白犽早就知道君茉青不是寻常女子。从第一次她出现在狼烟烽为狼炎辩护的时候，白犽就对君茉青印象深刻。今日一举，白犽不得不承认，他被君茉青震撼的难抚心中的涟漪。初次见面的时候，白犽就警告过她不要蹚浑水。她不听。这次，她却又肯冒死走过焰石之路。到底，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可以为一个只为自己带来不幸与灾难的男人如此付出...
漆黑的双眸第一次被疑惑所困住。
夙与月兰跟随白犽多年，三个人形影不离。白犽气息有些缭乱，夙与飞在一旁的月兰对眼，但两个人心知肚明，决定保持沉默。
...
狼烟烽东阁
君茉青的寝殿外，狼炎焦虑的走来走去都快把脚下的大理石磨出洞。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儒夕还没出来。若不是晨雅威拦着，他铁定会跟儒夕跟进去。门打开过好几次，侍女们进进出出，端进去的干净的水总是被染得血红端出来，这让狼炎崩溃！他心里的担忧与恨早就把他折磨的只想拿着剑去杀了孙子铭。
有人走了过来。
是索袁。
“少领。领王有请。”
狼炎此刻一心悬在君茉青身上，谁叫他都不会离开。但，这一次来请人的不是下人，而是索袁，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法拒绝。
“少领，恐怕一时半会儿儒夕是出不来了。我会在这里守着。”
晨雅威低声道。
狼炎踌躇，看看仍然死死不动的大门轻叹一声。
“知道了。枫，你在这里守着。谁来都不许打扰。”
“是，少领。”
之后，狼炎便跟着索袁离开。原以为狼威会在书房等他，没想到索袁将狼炎带到了武场。狼炎疑惑，武场他已经N年没有来了，以前他刚回到北狼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会在这武场教他功夫和法咒。他看到已经在武场中央等候的狼威。狼威换好一身简便的灰色外装。索袁把人带到后与侍女们退下。武场只剩下父子两人。
“父亲。”
狼炎走到狼威前道。狼威将木剑扔给儿子。
“父亲...”
他有些不明白的看着狼威。
“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我给你机会向我出手。”
狼威低声道。语气平缓但也是命令。
狼炎紧握木剑直视着狼威。
是！他是很生气！
如果没有狼威允许罗娜胡闹，君茉青就不会受伤！
思至此，怒意一涌而上，狼炎开始向父亲毫不留情的刺了过去。
啪！
嘡！嘡！！
狼威不慌不乱的挡住儿子充满恼怒的攻击。他的双脚一动不动，狼炎从左到右从前到后不断刺剑却被狼威毫不费力的挡下。狼威越从容，狼炎越气急败坏！他脑子混乱开始不考虑如何有效攻击，现在的狼炎只是胡乱挥剑。狼威最终不耐烦的一挥臂，狼炎的木剑被劈成两半！落在地上的木剑发出响声在武场回荡几秒。那声音，仿佛是在嘲笑狼炎，他是个多么脆弱的存在。狼炎低头看着抖个不停的右手然后紧握。眉头紧皱根本无法抬头面对狼威。
“现在的你，简直不堪一击...”
狼威开口。语气不是责备也不是蔑视。
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教导。狼炎当然知道父亲说的话他没得反驳。因为那是无法否认的事实。狼炎其实明白，这所有的一切，起因还是在于他...如果他没有让君茉青转到炎峰高中，君茉青会过着普通的高中生活而已...
狼炎悔恨不已但为时已晚。
“君茉青和你的母亲一样，是个勇敢的女人。”
狼威一句话让狼炎瞳仁一缩。很久以前他曾经追问过狼威关于母亲齐若的故事。但或许是因为爱的太深，失去了爱妻，连提到名字都会让他感到痛不欲生，所以狼威对齐若的事情一直回避不谈。狼炎就连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子他都不知道，连个画像照片都没有。但不知为何，那样的父亲今天会主动的提到母亲的事。
“你的母亲齐若是北狼族，不，整个百妖国独一无二的存在。她聪明，美丽，勇敢，但也莽撞。”
说着，狼威放下木剑走到角落里的休息处。狼炎跟着。狼威示意儿子坐下，之后他倒了一杯茶给狼炎，然后自己也喝了一口。
“我第一次见到你母亲是在一个山寨，当时，北狼族一直被东虎族威胁所以交战不断。那时的我正和你的叔叔们还有几位长老商议如何迎战，我很喜欢喝酒，就拿了一坛子酒与大家喝下。有一个纤瘦的少年气冲冲的向我跑来，在大庭广众下训斥了我，说我不守规矩胡乱行事！我是北狼族将士之一，战功显赫，从来没有人敢对我出言不逊。但那少年，双眼清澈，毫无畏惧的站在我面前斥责。后来才知，那坛子酒原本是用来治疗受伤的战士时消毒用的。粮食药物总是吃紧，所有的东西都要省着用。我把少有的酒喝光了，消毒的酒没了就没法消毒缝伤口。难怪她会如此的生气，找我训斥。她，就是你的母亲。”
狼炎握住茶杯不敢吱声，深怕狼威就此停止母亲的故事。狼炎专注的听着。
“你母亲齐若，是个嫉恶如仇的人，看到百姓们民不聊生，作为女子，她无法参战，所以女扮男装跟着父亲加入到医队，纤瘦的身体却总是有一股永不消灭的力量，给周边的人带来希望。有多少人因为伤兵累得体力透支，可我在医队里总能找到她的身影...”
说着，狼威的神色变得悠远，且带着几分欣喜与思念。狼炎从来都没见过父亲这样的表情。可见，他多么爱着他的母亲...
“我生平第一次被人骂的那么惨，实实在在的记住了她的脸。后来得知，她已经是你叔叔的未婚妻。但那时的我已经无法自拔的爱上了齐若，结婚那日，我从你叔叔那里把她抢了过来。”
说到此，狼威和狼炎都轻哼一笑。
笑的原因不同。
狼威是想起了当年他的哥哥恨自己恨得牙痒痒，却顾全大局最终帮助狼威迎战东虎族得到胜利。狼炎笑是因为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每次他叔叔见到他都是怒意醋意掺杂在一起的眼神。
“叔叔...他不恨你？”
“恨！怎么不恨？！到现在，[秋丰宴]，[缝新宴]都不与我团员。但，他却原谅了齐若。”
深爱一个人就会去成全她的爱。
狼炎的叔叔就是如此。虽然不舍，但他知道齐若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抓住人也留不住心。于是，他成全了齐若走向狼威。
“我自认我没有按理出牌，但，齐若我势在必得，即便对方是我的亲哥哥，继承领王王位的人我也不可能放手。我将你叔叔从继承人的位子上拉了下来，不是我贪念领王之位，而是怕他将来用领王的权力命令我交出齐若。虽然我知道你叔叔不会为难你母亲，但只要威胁到我和齐若任何因素我都会让他消失，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你母亲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狼威放下茶杯望着自己的儿子。对齐若的回忆结束，狼威深红的双眸变得犀利。
“在这狼烟峰，没有一个人可以保护君茉青。她就像被猛兽包围的兔子，随时会丧命。就像今天。”
狼威的话让狼炎双手紧握。他说中了狼炎最不想承认的事实。
“现在的你，太弱，无法保护君茉青。你对王位没有留恋却不曾想不久后有人继承了领王之位，你便再次会像今天这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苦。她已经成为北狼族的代言人，到死都是北狼族的人。你带不走她。”
狼威起身。可狼炎却被方才的那番话牵制住无法动弹。
“成为领王是你可以保护君茉青的唯一的办法...”
留下这么一句，狼威离开。狼炎一个人坐在空荡的武场，一声不吭，浑身颤抖。
如果他成了领王，他就可以用权利去保护君茉青。
如果他成了领王，他就可以像狼威那样命令众人服从他的旨意。
如果他成了领王，他就可以改变北狼族多处的陋习。
如果他成了领王...
成为北狼族的领王...
...
“少领...”
晨雅威走向狼炎低头行礼。
“青青呢？”
“还在里面。”
又过了一个小时，可儒夕还是没有从里面出来。狼炎一脸绝望，一想到君茉青独自忍受着伤痛，他心如刀割...
到底，他该怎么做才能减轻君茉青的痛...
这时，大门又被推开，儒夕又是一身血腥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儒夕！”
狼炎一把抓住儒夕的手焦虑的问，力度太大弄得儒夕都皱眉头。他是有多么的着急啊...
“怎么样了！青青！她怎么样了!”
“少领放心。伤口已经稳定。只是...”
“只是什么！”
“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但烧伤的疼痛太过剧烈，烧一直不退。用来止痛的狐尾草已经全部用完，我必须马上去采集。”
“告诉我，到哪里去找狐尾草？”
还没等儒夕开口，有人正从走廊对面走来。
“舒羽少领。”
晨雅威走过去行礼。身后的人也跟着向她低头。恒舒羽素来高雅却不多话。与狼炎相识之久却从来没有私下交流。狼炎感到意外。他回到北狼族这么多年恒舒羽可从来没主动到东阁来找他。可以说是井水一直没犯河水。恒舒羽这么一出现，不知是为何事。狼炎拼命让自己显得正常。恒舒羽走到狼炎前微微低头。
“君主儿的伤势如何？”
她和缓的问。语气中听不出任何威胁或讽刺。
“不乐观。也需要去找狐尾草。”
狼炎回答。
他把红珠交给君茉青的事情可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必须装成病情严重的样子。
恒舒羽轻叹一声，那一声带着惋惜与同情。她一挥手，身后的侍女给狼炎递过去木盒子。盒子没有打开，儒夕就能闻得到里面是药草，而且是他急需的狐尾草。
“里面是一些狐尾草，还有灵芝。缓解疼痛最有效。”
狼炎一脸欣喜，但又是一副[你怎么肯帮我们]的眼神。恒书羽嘴角勾起微微一笑。
“狼炎少领不必多疑，我此次来只是单纯的想帮助君主儿。同样身为女儿身，我知道伤疤对女人的杀伤力。”
对恒书羽，狼炎本身没有敌意。只是事情涉及到君茉青，他就会变得格外的小心谨慎。事不宜迟，即便有暗礁以后再对付，现在救君茉青最要紧！
“多谢。”
狼炎回答，示意儒熠赶紧拿药去治疗君茉青。
“我就不多打扰了。”
把药送出去了，恒舒羽也没打算赖着不走。转身离走之际，狼炎叫住了她。
“若将来有任何需要，我必当涌泉相报。”
那是狼炎的承诺。恒舒羽望着坚定的双眸知道这男人不是随口说说。
恒舒羽淡雅微笑，点了点头然后与手下离开。
“我实在猜不出她的用意。”
恒舒羽消失，伟枫低喃。
晨雅威也是一脸疑惑。
没有白吃的午餐，她这次亲自送药来，将来肯定要回报的。但对狼炎来讲，只要能救君茉青，哪怕让他粉身碎骨他都不会皱眉头。狼炎和晨雅威等人一直在门外等着，这一等又是好几个小时。快到傍晚的时候儒夕终于打开门出来。
“怎么样了！”
狼炎追问。
儒夕点点头。狼炎和身后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能进去看她吗？”
“可以。不过短时间内君主儿不会醒来。”
狼炎点点头，示意伟枫和晨雅威在外守着。
侍女们为狼炎打开门，他缓缓走入寝殿内。从门口就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这让狼炎皱眉。他鼓起勇气走到床前。君茉青闭着眼睛熟睡，额头，胳膊，双手双脚都被包扎，狐尾草的味道虽然强烈但也盖不住血腥味。从台阶上掉下来的时候额头受伤，可以说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是完整的。狼炎坐在床边望着没有一丁点血丝的君茉青。他冷俊的脸因为悔恨而变得扭曲。
回想起仪式一幕，他真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明明说要保护她的，可他却...
...
不知睡了多久，君茉青因为疼痛缓缓睁开了眼睛。
模糊的视线慢慢的清晰。她认清这里是她的房间。身体像火烧一样难受，没有一寸肌肤是不疼的。她的回忆也慢慢醒来。君茉青记起自己走过焰火之路。她...终于走完了。又白又红又厚的绷带包着，她就像个活木乃伊，身上的伤估计也是那会儿留下来的。
炎...
狼炎！
是的！她要找他！可身体痛的一动不能动。君茉青想叫出声，声音却沙哑。可就在那时，她用余角看到有人在床边。君茉青好不容易转过头，这才看到原来那人是狼炎。
他在祈祷...
双手合十，狼炎闭着眼睛祈祷着。
他是在为自己祈祷吗？
君茉青好奇，狼炎是基督徒还是天主教，又或者，他是信佛的？
咦？
不对...佛教的话。不是吃素吗？
狼炎是狼，应该不是吃素的吧...
但，不管是哪个宗教，不管吃不吃素，此时的狼炎简直美极了。
袖长的睫毛，有型的棱角与剑眉，还有就像有人刻意雕琢的下颌。君茉青自嘲，都这时候了她只顾着欣赏狼炎的外表。她呀，已经是病入膏肓的花痴了...
“炎...”
只是一个字，想叫出声都好难。但她微弱的声音，狼炎还是听到了。
他立刻睁开眼睛看向君茉青。
“青青！”
狼炎叫到，他想握住君茉青的手却又赶忙收回双手，他怕她碰伤了她...
“青青！你...你怎么样了？告诉我，你哪里痛？”
君茉青从来没见过狼炎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可以说...是魂飞魄散的程度。
“青青，你渴吗？我给你倒水。”
狼炎赶忙倒了一杯水给君茉青。可君茉青只是睁着眼睛看着狼炎。
“你...不渴？好，那，你饿吗？我已经让紫涵准备吃的了。你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君茉青想起来，可这身子根本动都动不了。狼炎见她要起来，赶忙阻拦。
“儒夕说，到明早前不能乱动，感觉怎样？你需要什么告诉我就好。”
平日狼炎虽然不是惜字如金，但话也不多。就在这一分钟，狼炎对君茉青问了太多的问题她都没法搞清楚先回答哪一个。君茉青高烧还没退，脑子有些迷迷糊糊。不过死盯着狼炎那张美丽的脸说什么也不放。
“青青，你...你说说话呀...别...别这么死盯着我...”
狼炎有些心虚的道，眼神慌乱的像地震了一般。
如果说君茉青身体有部位能自由活动的话就是她的眼睛。所以只能尽情用眼睛说话。只不过狼炎从头到尾总是会错意罢了。
“我...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我明白。我那天说了那么混账的话，我...我......只要你好了，你想怎么打我都行！”
“我...喜欢...用情专一的男人...”
君茉青小声开口。那一句弄得狼炎完全怔住。前一秒狼炎有些诧异，但一下明白了。其实，君茉青是在回答那日在转角处狼炎问他喜欢老男人的问题。当时那一句[你喜欢老男人]引起了两个人之间的小战争。想起那日的种种，狼炎羞愧无比无地自容。他一脸罪恶感的面对君茉青跪坐下。
“青青...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你消气。我那日伤害到你。但请你相信，我有口无心。我知道你只是欣赏我父亲，可我一看见你那么执着的看着他，我心生嫉妒就语无伦次了。我知道，这很幼稚，我也答应过你会尊重你。可...可总是管不住我的心。我向你发誓，我一定会比现在努力千倍万倍去控制我自己...只要你...只要你不讨厌我...”
放眼整个狼烟峰，不，百妖国，如果有人见过狼炎如此低声下气的人，也就只有君茉青一个。充满自责的双眸，紧皱的眉头，害怕的颤抖的声音，这一切君茉青看在眼里，暖在心里。她怎么可能讨厌他...先不提他那张再怎么幼稚都不能让人生气的脸，为了君茉青，他舍命相救，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照顾的尽心尽力。更可贵的是他一直只专心于她的那份心...
其实，她早就气消，只不过自己嘴硬脸皮薄没马上来找狼炎讲和罢了。君茉青清楚地记得她走过焰石之路时狼炎的神色让她心痛。伤在她身，也疼在他心...面对这样的男人，她怎么舍得生气...
“炎...有你在，真好...”
君茉青低声柔语。
狼炎瞳仁一缩，是他听错了吗？她真的原谅他了吗？
狼炎缓缓抬头与君茉青四目相对。那双眼睛里只有感动与无限的柔情。经过了真么多的苦难，不是讨厌也不是埋怨。她仍然感谢他在身边...
“青青...”
狼炎已无言以对。他低着头，银色的长发落下盖住了他的半边脸，好美，但又好揪心...
君茉青视线又开始变得模糊，疼痛与药力又一并席卷而来让她无法睁开双眼。
“炎...”
君茉青在昏睡过去前努力开口。
“别...离开我...”
四个字，几乎是没有声音的，但狼炎确确实实的听到了。
他起身坐在床边，君茉青再度陷入熟睡。她浑身是伤不能碰，狼炎只是撩起君茉青的黑发送到嘴边。
“我永远守着你。”
是的，即便那代价有多大，即便这意味着他要跳入权利的游戏中。
因为，她对他就是这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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