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商议
窗外，黄叶如蝶，翩翩飘落，不是梧桐，是银杏。
傅府的院子里以前是没有银杏树的，唯有春华园这一棵，还是傅沉烟小时候亲手栽下的，因为听父亲教导大哥珍惜光阴，念的那首《晨兴书所见》“满地翻黄银杏叶，忽惊天地告成功”，心中一动，非要种一棵银杏。
傅长汀笑道，“种了也好，就种在你闺房前，也警醒你自己，莫要蹉跎年华。”
别说，傅沉烟还颇为自觉，自从种了树，说到做到，此后念书刺绣、琴棋书画都乖觉得很。
傅长汀为此常说是银杏树的功劳。
转眼，此树已陪伴自己度过几春几秋，到了议亲嫁人的年纪。
“姑娘，夫人让您过去。”梅巧在门外说话。
“知道了。”傅沉烟的心咚咚的跳得飞快，身体却不动，这个时候罗氏叫自己过去，除了亲事，还能说什么？
过了一会……
“姑娘，姑娘，梅香来催了。”
“知道了。”
傅沉烟看了看被墨汁覆住的一行诗，莫名觉得心神不宁，揉揉太阳穴，撑着桌子站起来。
罗氏坐在榻上，笑得满脸开花，嗔道，“这么这么久才过来？……脸上沾的什么？墨汁？”皱了皱眉，“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不讲究？”
“又不出门，来母亲这里嘛，母亲还嫌弃女儿啊？”傅沉烟故意撒娇，不等罗氏说话，又挑起话题，“郑妈妈呢，我还想着请教郑妈妈做那个……”
“好了，郑妈妈出府买东西了，我有话和你说，你坐过来。”罗氏压根不给她机会，打断话题。
傅沉烟垂头丧气的挨过去。
罗氏好笑的点她眉心，“什么态度？我可没打你骂你。”
傅沉烟赔笑，“母亲哪里用打我骂我？您就是那如来佛祖，我好比那孙猴儿，您一翻手就把我压住了。”
“少来贫嘴，我与你说正事。”罗氏笑了笑，然后敛容正色，“刚才，你蒋舅母来过，你也知道，你蒋舅母素来喜欢你，想拿你做自己女儿，跟我明里暗里说了好多回，我想着你还小，要再等等，这不，你也满了十四，行文秋闱也考完了，你蒋舅母的意思是，这亲事就定下来……”
“娘，我不同意……”
“胡闹！”罗氏轻声喝住，“你有什么不同意的？这么好的人家，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傅沉烟低着头，“娘，蒋表哥……他是我表哥……”
“他是哪门子表哥？你的表哥都姓罗，什么时候姓蒋了？”
“那我还一直叫他表哥？反正我只当他是表哥，从来没想过……”傅沉烟梗着脖子争辩。
“以前没想过，现在开始想就行了！”罗氏毫不客气的把她堵回去，“真是个傻丫头！行文样样都好，又刚中了举人，前途不可限量，别人还抢着要呢，你倒往外推。”
“我知道是二姐姐，娘，二姐姐怎么办啊？”
罗氏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真是姐妹情深！人家害人时，可记得你是妹妹吗？你嫁人还要惦记她？再说了，你二姐姐不嫁给行文，就嫁不出去了？要你这么舍己为人？”
“那我也不愿意。”
“这孩子，真是拧啊！你到底脑子里想什么呢？行文哪里不好了？”
“哪里都好，我就是不愿意。”傅沉烟烦躁得快要爆炸，咬紧牙，就是不愿。
罗氏耐心耗尽，也来了气，“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婚姻大事，轮得着你做主？你回去好好反省，这亲事，我和你父亲、还有你祖母定下了。”
母亲前所未有的声色俱厉让傅沉烟清楚的认识到事情的严重，原来，母亲早已下定决心，根本不容自己反对。
“娘——”傅沉烟急了，心陡然一痛，泪水扑扑的往下掉。
罗氏起身就走，“哭也没用，真把你惯的没个章法了！趁早回去想明白，准备嫁妆。”
“……”
傅沉烟一路眼泪回到自己屋里，梅巧也不敢说话，陪在旁边，紧张兮兮的看着自家姑娘，看着看着，也跟着一起落泪。
“你哭什么？与你什么关系？”傅沉烟抹泪问。
梅巧道，“姑娘难过，奴婢也难过。”
“好了，我自己坐一坐，你走开吧。”
“奴婢不走，奴婢在这里陪着姑娘。”
“我不哭了。”
“那奴婢也不走，万一姑娘想不开……”
傅沉烟哭笑不得，“你家姑娘是那种寻死觅活的人？”
只是议个亲罢了，凭心而论，蒋表哥确实无可挑剔，从父母的角度来看，能找到这样的女婿实属难得，在旁人看来，那也是门当户对、佳偶天成，可自己为什么不乐意呢？
傅沉烟思来想去，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什么原因，只觉得心里空空的，像是被摘掉了什么，多大的喜事都填不满那个空缺。
“那……姑娘为什么这么糊涂啊，夫人总是为姑娘好的，姑娘想一想，除了表少爷，还有更好的人选吗？”梅巧见主子擦了泪，搭着胆子劝说，想了想，也叹口气，“其实吧，奴婢觉得冯二少爷也挺好的，不过既然……”
“你别胡说了。”
傅沉烟哪有心思又扯出一个人来，一个蒋行文就够让自己头痛了，还提什么冯泽宁？
到晚上，傅长汀回来，梅香过来请傅沉烟过去一起吃晚饭。
傅沉烟回复说吃不下。
傅长汀诧道，“莫不是病了？怎么好好的不吃饭？”要亲自去看看，被罗氏拉住。
罗氏道，“不要管她，不吃就不吃吧，饿一饿脑子就清醒了。”
傅长汀见妻子一副有喜有忧的模样，知道必有缘故，也沉住气没立即追问。
饭后，罗氏就把他拉进屋里，把蒋夫人提亲的事说了。
“蒋嫂子先和母亲提的，母亲那边已经点头了，我对行文是没二话的，如今只看你的意思。”
“大哥大嫂那边……”傅长汀皱起眉。
“蒋嫂子说了，这事不劳咱们操心，是蒋家娶媳妇，她去解释，原本这事也没法拿到台面上解释，毕竟小孩子的玩笑罢了，做不得真，没下聘没庚书，有什么解释？何况母亲都点了头，大嫂要是拐不过这个弯，还有母亲去开导。”
傅长汀立刻就抓住了关键，“意思是，大哥大嫂现在还全不知情？”
罗氏道，“我也是这么问蒋嫂子的，蒋嫂子说，这几个月，她已经明里暗里和大嫂说过好几次了，其实大嫂心里早有思想准备了，至于最后还怎么去说，要先问过你，你先同意咱们沉烟了，她再去说，要不然，岂不又坏了沉烟的名声。”
傅长汀沉默良久，起身道，“这事不能但凭蒋夫人一人去说，沉烟和沉薇是姐妹，咱们一家人，不能不吭声，我亲自去问问大哥。”
“你又糊涂了，蒋家是男方，你又还没点头，无论如何也不该咱们先跑去撕开这层纸，要说也是蒋家去说，何况，还有母亲在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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