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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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坚持

  屋子开阔,光线极好,一溜的紫檀木家具像是有生命似的,沉静、肃穆,默默注视着屋子的主人以及时而进出的婢从。

    

    莲花宝盖的香炉中,清香袅袅,将空气中为数不多的红尘味儿都净化无形,越发的显得这屋子不沾红尘。

    

    贺景梧大步走进来,一直走到一张阔大的雕花环臂椅前。

    

    “母亲——”

    

    他刚开口,就被端坐在环臂椅上一个素衣艳容的中年妇人打断了,“我知道,你看上了一个姑娘,想让我给你请媒求亲。”

    

    这是贺景梧的生母,贺府的大夫人,冯氏。

    

    贺大夫人五官精致恬静,皮肤细腻白净到看不出年龄,乌髻珠簪,简单华贵,衣裙色泽素雅,暗纹随光流动,低调奢华。

    

    她手中托一只雪白银纹茶杯,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抚摸,看似闲适,只是看向贺景梧的目光清冷中带着嘲讽,与她这一派清韵雅致很不相符。

    

    “嗯,是的。”贺景梧表情专注而沉静,似乎已经习惯母亲这种目光。

    

    贺大夫人眼中嘲讽愈浓,“就是那个六品员外郎的女儿?一个把闻蓁哄得团团转、又与泽宁暗通情愫的女子?”

    

    “娘!”贺景梧目光一沉,“不要羞辱她。”

    

    “你就是这么和你娘说话的?为了一个身份卑微的女子?”贺大夫人年过四旬,风韵依旧,容颜端庄秀丽,只是清冷高傲、缺少温度,只听她冷声道,“我曾对你说的话,我让你做的事,你可放在心上?”

    

    贺景梧语气缓缓,“我做不到。”

    

    贺大夫人陡然站起,适才秋风长空的仪态尽消,眼神凄厉而厌恶的盯着儿子,切齿道,“为人子者,明知母亲心愿耿耿于怀,却不肯代为完成,是为大不孝!”

    

    贺景梧抿唇,沉默不语。

    

    “我再三让你做的事情,你多年来推诿搪塞,心里早已不存母子之情,现在又何必来求我娶妻?”

    

    贺景梧挺立如松,不语,亦不屈。

    

    贺大夫人显然被儿子这种咬牙不松口的态度气坏,恨恨的盯着他,好一会,冷厉而笑,“他不是几次催你成亲,你都以男儿未立业何以为家,都拒绝了吗?现在想娶了?我不答应!你连母亲的心愿都不能完成,何以为家?”

    

    贺景梧眉峰轻跳,沉声道,“这个心愿,我就是做不到。”

    

    贺大夫人骤然失控,将茶杯狠狠摔在他脚下,厉声呵斥,“你贪生!你怕死!还是害怕背负千秋骂名?”

    

    尖锐的撞击声中,碎瓷四溅,茶水飞洒,污了一地。

    

    “母亲!”贺景梧双眉拧聚,语气略略抬高,已见烦躁,“你逼了我这么多年,我何曾松口?我早就说了,做不到!也绝不会去做!”

    

    贺大夫人呆呆看着他,凄然一声长笑,“好,那你就等着喝泽宁的喜酒!哦,对了,陆家近来登门频繁,你既然急着娶妻,我就成全你!”

    

    贺景梧脸色顿时铁青,一字一顿的道,“你若想亲眼看一看贺陆两家在朝中势如水火,不妨一试!”拂袖离去。

    

    “逆子!”

    

    贺景梧头也不回。

    

    身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十一月的风刮骨生疼,街上冷清清廖廖不过两三人,也都是压低帽子、缩着脖子匆匆赶路。

    

    贺景梧从家里出来,独步街头,他戍卫边疆多年,惯受苦寒,京城这点风在旁人看来难以忍受,对他而言,不过尔尔。

    

    “老四。”背后有人喊。

    

    贺景梧停下,不用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贺景铭。

    

    “老四,你这又是在巡街?”贺景铭笑问。

    

    “嗯。”

    

    贺景铭又是一笑,“我看不像,你是不是大伯母吵架了?”

    

    大伯母,就是贺大夫人,贺景铭是贺家二房长子,贺家排行三,虽然比贺景梧年长一岁,还是要冯大夫人一声伯母。

    

    贺景梧问,“三哥会相面,还是会算卦?”

    

    贺景铭哈哈笑,“一猜就中,一看便知,连卦都不必算,哦,对了,我还能猜出你是被大伯母训斥了,而且,是因为亲事。”

    

    “贺家将来若是荣极转衰,你可以去摆摊算命了,倒是条谋生的好路子。”贺景梧兴致缺缺,举步就走。

    

    “你只说,我猜得准不准?”贺景铭听出他的嘲讽,也不生气。

    

    “嗯。”贺景梧又往前走,没有长谈的准备。

    

    贺景梧追上去拉住,“老四,你和泽宁都这么眼光独特?”

    

    贺景梧不理他。

    

    “老四,你性子拗,打小就是这样,只要决定好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要不然当年也不会不顾一家人的劝阻,执意请命戍边,一去就是五年。”贺景铭压下声音,收了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容,认真的道,“听我一句话。”

    

    贺景梧停下脚步,静看他。

    

    “论领兵打仗,这天下能与你抗衡的,除了大哥,还真没几个,但是,姻缘这种事不是打仗,你和泽宁也不是敌人。”贺景铭轻叹,“你们俩,虽然你们一文一武,且很少见面,却是惺惺相惜,很有默契。”

    

    贺景梧眉动,不语,静听。

    

    贺景铭劝道,“皇上盛宠你,只要你开口,不管什么颜色什么风情的女子,皇上都会给你找来——自然,泽宁也是,要是泽宁和皇上开口,皇上应该也不会拒绝——世上不缺女人,缺的是兄弟,何况贺、冯两家休息相关,你们俩不如各退一步,别为这点事坏了兄弟情义。”

    

    说完,贺景铭就有点后悔,这个弟弟不是一般的弟弟,自幼性子桀骜、沉默冷酷,虽然从没在家闹腾过,但据军中流出的传闻,练兵杀敌极狠,他守城五年,敌军五十里外绕行,不敢靠近,可见其威。

    

    听说,他刚上任第一天,就遇上敌军来犯,当时局势敌强我弱,敌人时常骚扰,百姓惊恐难安,士兵也毫无斗志,除了紧闭城门别无他法,贺景梧则连口水都没喝,立即布置,亲自带兵从正面杀过去,令派两路人马分左右包抄,把前来侵犯的敌人打了个落花流水,又趁胜追击,一口气冲到对方营帐,敌军措手不及,死伤无数,从此后,闻风丧胆。

    

    这样一个煞神,能听得进别人的意见?会退步想让?

    

    可别把这尊黑脸菩萨惹怒了。

    

    意外的是,贺景梧听完并没动怒,反而想了想,反问,“三哥,你说,我和泽宁,谁更适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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