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好戏
等了半天却等来一句主动为傅沉烟开脱的话,蒋氏急了,“沉莹,不许浑说!好端端的,哪有人自己伤自己?你别怕!我和祖母都在这里呢,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只管说实话!”
傅沉烟无声而笑,蒋氏这话的挑唆意味太过明显,唯恐傅沉莹听不懂,只是傅沉莹听懂了,傅老夫人更听懂了。
“老大媳妇!沉莹这么大了,知道该说什么!”傅老夫人这是实在听不下去了。
蒋氏欲语又止,不敢再说。
傅老夫人没再追究,又问傅沉莹,“你为何要伤自己?”
“我……我……”傅沉莹又小心探出头去看傅沉烟,嗫喏不语。
虽不明指,但她这么一次又一次如同老鼠出洞前试探一样的举动无疑是在向大家暗示畏惧。
傅沉烟知道她是故意引导傅老夫人生疑,心生怒火,强行压制,平静的点破她用意,“四妹妹一次次的看我,是想告诉祖母,曾经受到我的威胁,所以不敢说?”
傅沉莹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的意图,顿时心慌又尴尬,但很快紧张的缩了缩身体,怯怯的道,“三姐姐,我知道你当时说的那些话不是威胁我,但是……我真的害怕……害怕你的眼神……”
傅沉烟眉间生怒,“我说的话?我不记得自己和你说过什么话?当着祖母的面,你不如重复一次!”她就知道,傅沉莹不惜自残来诬陷自己,必定要挖一个大坑。
傅沉莹眼泪汪汪,不肯再开口。
“沉莹,你赶紧说!我和祖母都听着呢。”蒋氏一激动就犯同样的错误。
傅老夫人淡淡的道,“说罢。”明显是对蒋氏的不满,以及对傅沉莹尚未出口的话不甚在意。
傅沉莹从傅老夫人的胳膊下往外看,朝傅沉烟露出个阴冷的笑容,瞬间又恢复成柔弱和胆怯,含着泪,像是在回忆,“三姐姐取笑二姐姐比她大却没有定亲,还诅咒我和二姐姐心地不善,将来不得善果,我……我忍不住说出一件关于三姐姐的旧事,惹恼了三姐姐,三姐姐就……”倏然打住,哆嗦了一下,才又哭道,“三姐姐说,以前她对我太过宽厚,才让我做了那么多坏事还活得好好的,以后再也不想看到我,让我立即消失掉……”
傅沉烟心一沉。
傅沉莹很聪明,毫不避讳自己以前的错误,这样反而更让人相信,傅沉烟有理由恨她、逼她自尽。
但以前的错误不管怎样,都已经结束,如何处置也是傅老夫人的意思,傅沉烟旧事重提,摆明了就是怀恨于心,不认同傅老夫人的处置方式。
这样一来,就算傅沉烟没有亲自动手,也必定要背上一个“心胸狭窄,不满傅老夫人的宽厚处理,记旧账、翻旧账,逼死亲妹妹”的罪名。
蒋氏大喜,反应过来,这个庶女的确聪明。
“我与你在这屋里只是相互打了个招呼,何曾说过这么多话?”傅沉烟梗声道,“你既然费尽心思编排了这么多,不妨也把那件关于我的旧事说出来,我也听一听。”
傅沉莹像是于心不忍,欲语又止,最终一咬牙,说道,“既然三姐姐不肯丢人,我就直说了,有一次我回府,恰好遇见冯二少爷从府里出来,被梅巧拉到一边,塞了个香囊,说什么是三姑娘的心意。”
这话虽然说得断断续续,但大家都听明白了,是说傅沉烟让梅巧传信,与冯泽宁暗通款曲。
傅沉烟骤然变脸,怒道,“四妹妹说话可要有凭据!不要血口喷人!”
傅沉莹大哭起来,“刚才三姐姐一听这事,就警告我不许往外说一个字,要不然让我不得好死,分明是心虚,现在又问我要凭据,我哪里有凭据?我若是有凭据,当时就告知祖母了,何必一直隐而不言?梅巧是你身边的,祖母就算问她,她又怎么会承认?”
“沉莹,没有证据,这种话不可胡说,你也是女儿家,岂不明白,女儿家的声誉胜过性命?”傅老夫人沉沉告诫。
傅沉莹哭道,“祖母说的极是,正因我没有证据,才藏在心里,从未往外提过,祖母试想,在三姐姐眼里,我既然是个心狠手辣、千方百计要害她的人,遇上这种事,怎么会不做声?理当大肆宣扬才是,可我只是路过偶遇,也不想害死三姐姐,祖母试想,我毕竟比三姐姐小,议亲成婚都在三姐姐之后,三姐姐要是当真出了事,我又有什么好着落?要不是刚才被三姐姐言语激怒,这个事情定要继续隐瞒。”
她说但凡有证据,就会向傅老夫人告状。
果然是个狠角色,以前几次陷害,都在证据上出了问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一次,索性说一件没有证据的事情。
无凭无据,才是无懈可击,句句击中要害,不惜坦言自己的缺点和过错,也要泼傅沉烟一身污秽。
而冯傅两家联姻刚刚破裂,关系尴尬,傅家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向冯家求证真相。
“沉莹这话,合情合理,我看可信。”蒋氏连连点头。
傅沉烟跪下来,委屈却倔强的不肯哭出来,眼泪却止不住的扑扑往下落。
“祖母,我与冯家少爷清清白白,从无私交,四妹妹这话太过荒谬,辱我声誉,请您彻查,还我清白。”
傅沉莹忽然又道,“我记得我当时进府后遇上银莲,只是没有问她是否看见,祖母若是不信,不妨叫来问问,或许是个凭证。”
银莲,是居安堂的一个负责打扫的下等丫头。
但,不管上等还是下等,既然是居安堂的,仗着傅老夫人的面子,身份又不一样。
“把银莲叫过来。”傅老夫人扬声吩咐。
很快,银莲就被带到。
老夫人一问,银莲“扑通”跪倒,只是瑟瑟不语。
“说罢,不管说什么,都不罚你。”傅老夫人垂眼看她。
银莲这才忐忑回忆,“奴婢不记得具体是哪天了,大概就是秋闱前,当时奴婢打扫侧门,往外看时,见梅巧和一个穿得华贵的公子在角落里说话,梅巧给了那公子一个香囊,说是代三姑娘送的,还说替三姑娘问公子一句诗。”
傅老夫人眼皮一跳,秋闱前,冯泽宁的确来过。
蒋氏眼睛一亮,追问,“什么诗?”
“奴婢没念过书,听不懂,只记得什么风啊月啊相思啊,梅巧念了两句,让公子也对两句。”
全场哗然。
银莲没念书,这屋里其他人却都念过书。
蒋氏冷笑起来,“好个大家闺秀,竟然做出这等败坏门风之事。”
傅沉烟心口揪得生痛,没想到傅沉莹沉寂这么久之后会突然发难,必要置自己于死地,面对傅沉莹的污蔑、银莲无中生有的描述以及蒋氏的冷嘲热讽,气得身子微微颤栗,泪水双流,愤起质问,“你亲眼见着那公子收下香囊,对了诗?”
银莲点头。
“奴婢亲眼见着的,那公子说了什么山啊树啊木头啊,奴婢还是听不懂,但是梅巧很高兴,又提醒那公子,说‘姑娘知道你的情义就好了,你千万莫负了姑娘,前不久才一起游湖被人看见引来非议,这次别太心急,过两个月再提亲’,欢欢喜喜的走了。”
众人又是一阵倒吸气。
游湖非议,本是傅沉薇和傅沉莹告状,被老夫人判为“离得太远,看不真切”作罢,现在证词出现。
秋闱过后两个月,冯府提亲,时间对上。
银莲一番话,竟是把先前许多事情都关联了起来,严丝合缝,不由人不信。
傅沉烟倒是略松了口气,这要是指证她和贺景梧互赠信物、暗生情愫,自己还真没法理直气壮,但要说和冯泽宁,那是坦荡荡问心无愧。
“见到这种事,为何当时不禀报?”傅老夫人徐徐开口。
银莲连连磕头,“奴婢害怕,奴婢不敢说,当时正因为三姑娘游湖赏荷的事情,二姑娘和四姑娘都受罚了,奴婢也怕受罚,奴婢悄悄告知了新竹姐姐,新竹姐姐说,这个事丢人,要烂在肚子里,千万不能往外说。”
银莲!新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傅沉烟一脸惨白,暗叹不妙,这怕是傅沉莹与她们一起暗中策划了很久的阴谋,事情本身没有证据,人证却多,自己一人百口莫辩。
“银莲,你先下去。”
蒋氏忙阻止,“母亲,银莲是个重要证人,让她在这里……”
“问完了,还留下做什么?”不等蒋氏说完,傅老夫人厉声打断。
“那新竹……”蒋氏不甘心,小声道,“不如也叫过来问问。”
傅老夫人淡淡的道,“不必问她,我心里有数。”
蒋氏心里偷喜。
傅沉莹嘴角一挑,对傅沉烟露出个得逞与极恨的眼神,倏忽又恢复惊惶不安。
“祖母,我也不知道银莲会看到这么多,我只是随口提到她,谁知道……谁知道三姐姐当真……”傅沉莹紧张的抓住傅老夫人,失声痛哭,“怪不得三姐姐威胁我,说这个事要是再有一个人知道,就让我活不成,她说让贺将军杀我,易如反掌,祖母,我害怕!我害怕!我去抓三姐姐,想跟她保证,三姐姐生气推开我就走了,我一时绝望,就……”
一出好戏,声泪俱下。
蒋氏一看,也跟着又哭又喊,请傅老夫人做主,“三姑娘这是要依仗未婚夫的权势来对付娘家亲妹妹不成?怪不得外人都说三姑娘攀了高枝成凤凰,这还没成亲,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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