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抱下
最后，还是傅老夫人喟然一叹，说道，“天子圣言，必须依从，就算贺将军知道了，这事他不能阻止，明日……就让沉烟去吧，她是个聪慧的孩子，知道步步谨慎。”
傅长汀徐徐道，“事已如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皇上没必要为难一个小女子，但愿我们只是多虑了。”
“让梅巧跟着，那丫头也机灵，有她在身边，沉烟也不至于举目无亲。”
一宿无话，傅家各人心事，辗转天明。
清晨，一家人照旧前往居安堂给傅老夫人请安，一家人到得整齐，神色凝肃，唯有傅长海和傅长汀在低声说话，傅长海似乎忧心很重，额前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虽然听不清说的什么，但看他脸色，应该有傅长汀有所不满。
蒋氏坐在旁边，闷闷不语，半年来，她憔悴不少，眉眼之间也少了很多优于他人的傲色，多了许多愤愤不平的戾气。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该去衙门的去衙门，该回去的回去吧。”傅老夫人揉揉眉心，声音有些沙哑，应是昨夜没休息好，“沉烟，你留下，我有话交待你。”
众人都默默离去。
傅沉烟乖巧的过去扶着祖母。
傅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往里走，“沉烟，圣旨来的突然又蹊跷，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是皇上的命令，我们拒绝不得，你只能进宫。”
“是，祖母。”
“宫中尽是皇族后妃，不论品级高低，都不容小觑，你进宫后要举止有度，小心谨慎，凡遇事三思而后言、三思而后行，能忍则忍、能退则退，切莫任性而为，须知宫中可不比家里。”
“祖母放心，我会小心。”傅沉烟小兔子一样挨着祖母，“我不知道何时能回，不能每天给祖母请安，祖母要保重身体。”
一句话说得傅老夫人鼻子发酸。
傅家在只是个不起眼的京官小户，傅沉烟这辈子出席过最大的场合大概只是冯大夫人的寿宴了，傅老夫人虽然对自己孙女的礼仪规矩很有信息，但皇宫禁内不比寻常，也难免担忧。
傅沉烟自己倒不畏惧，只是想到自己万一一步行差踏错，就有可能牵连整个傅家，才心中凛然。
“沉烟，祖母有一句话问你，你现在不必急于回答，放在心里多琢磨琢磨。”傅老夫人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你与贺将军虽然未成大礼，但名分已定，于情于理，你进宫这件事贺将军该有所表示，可他至今不见人影，大家心有不安，祖母……也有些担忧，你进宫后如果听到什么、见到什么，或是被问及什么，该如何应对？”
傅沉烟心中大震，知道祖母这话已经是极其之能说得婉转含蓄，但意思还是表达得明明白白，圣旨下达这么久，贺景梧连个脸都没露，家里人已经颇有怨言，认为贺景梧对这个未婚妻根本不管不顾，甚至怀疑他另有新欢，自己这次进宫很可能会听到有关闲言碎语、见到不该见到的人或场面、被强硬要求退亲等。
“祖母，贺将军不是无信无义之人，更不是朝秦暮楚之辈。”
傅老夫人望着孙女，亦惊亦赞，更是惭愧，想自己活了一辈子，自忖阅人无数，到头来竟不如一个十四岁的孙女识人不疑，半晌没做声。
“时辰到了，走吧。”良久，傅老夫人攒着孙女的手，“祖母送你出去。”
傅沉烟没有拒绝，若不让她亲自送一送，怕是一直放不下。
寒冬正不甘离去，早春却迟迟未至。
二月初二的晨光中，空气都是清寒透骨的。
傅家大门口，停着一辆豪华的四辕马车，青呢绣蔓的幔子低垂，宝蓝色的流苏在风中轻扬。
车旁一马，马上一人端坐，勒马停住后轻巧跃下，熟门熟路的大步进了傅家大门，守门的家仆看见，惊讶的瞪大眼，“贺……贺……”撒腿就往里跑，去报信。
贺景梧勾了勾唇，心中激荡。
迎面走来傅老夫人和傅沉烟，还没听到家仆的禀报，抬眼就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晨光薄雾中走来，不由愣住。
“老夫人，景梧来接沉烟入宫。”景梧客客气气的行了个子嗣之礼。
傅沉烟讶异，继而心中欢喜，一颗晃悠悠在半空中飘荡的心轻轻缓缓的落下来，安安稳稳，我就知道，可以信你。
傅老夫人也惊诧的问，“贺将军知道这事？”
“知道。”贺景梧笑着点头，但没多解释。
傅老夫人满腹惊疑，想要就地问个究竟，但看贺景梧一脸坦然与镇定，又将疑心按住，缓缓道，“既然贺将军知道内情，又认为妥当，老妇便不再多虑，有贺将军在，沉烟自当无忧。”
这话看似自言自语，实则警告贺景梧，原本你早就知晓内情，却不做声，看来是认同皇上这个安排，既然如此，你就要保护好沉烟，不许让她有危险。
“老夫人放心，沉烟是我妻，景梧绝不会儿戏。”
还没成亲呢，就当着面说“妻”……
傅沉烟羞涩的低下头，埋怨他真不会说话。
傅老夫人也怔了怔，不知是对武将说话不拘礼数的无可奈何，还是觉得他这么直截了当的表态很合心意，反正不再赘言，点头道，“好，有贺将军这句话即可。”
就这么，把傅沉烟交了出去。
当着傅老夫人的面，贺景梧把傅沉烟扶上马车，又在帘前柔声叮嘱，“坐稳了。”自己才翻身上马，回身对满面惊愕、感慨的傅老夫人拱手说道，“老夫人只管放心，景梧守得住边疆一草一木，就守得住沉烟毫发无损。”扬鞭而去。
傅老夫人望着一马一车渐行渐远，在初升的冬阳笼罩下，显出淡金色的轮廓，又缓缓消失在纱雾之后，心头百味陈杂，不知该提心，还是安心。
到宫门口按规矩是要下车，贺景梧先跳下马来扶，傅沉烟害羞，又不愿有轻浮举动落到他人眼中，迟疑不肯伸手，却被等不及的贺景梧双臂一伸，直接抱了下去。
“别……”傅沉烟大窘，急忙挣开。
贺景梧低声笑，“这又何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妻子。”
傅沉烟脸皮薄，羞得透红透亮，垂着头往前走，贺景梧似乎心情极好，挨着她身边走，时不时发出低沉而愉悦的笑声。
傅沉烟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自己周身都罩在他炙热无遮掩的目光中，皇宫禁院开阔、肃穆，风声低旋，在空荡的广场、过道横扫而过，除了时而整队而过的侍卫，她就只能听到贺景梧的脚步声和笑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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