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安顿
第二天午后,傅沉烟再接再厉把诗文抄完了,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看时辰还早,心想贺景梧一时半会回不来,不如趁早送给大夫人交差也好讨个欢喜,收拾收拾就去了九榆堂。
“母亲,请您过目。”傅沉烟恭恭敬敬的把原本和手抄本一起呈上。
大夫人眼底闪过一抹惊讶,没料想她这么快完成任务,接过来随手翻了翻就丢在桌上,冷冷的道,“女子有德,勤俭恭顺、立身忠贞;女子有仪,淑慎端庄、沉稳不燥;女子有才,识文断字、落笔有神。你看看你这字,飘忽轻浮,可见心神不定、急于求成、敷衍应付,无德、无仪、无才!”
傅沉烟脸色煞白,静静凝望她,一字无辩。
从小到大,傅沉烟自诩两桩不算太差,一是针线,异色双面的技艺,少有人媲美;二是簪花小楷,凡见过的人无不称赞,没想到第一次在婆母面前显露就被批得不堪入目。
“请母亲指点。”傅沉烟迅速平复情绪,低眉顺眼的说。
“写字因天赋而异,无可指点。”大夫人冷冷的道,“老四的字就是我教的,写的也远不如他大哥。”
傅沉烟大惊,做母亲的当着儿媳的面贬低儿子,甚至直言这个儿子远不如另一个儿子,何其残忍!
傅沉烟咬咬牙,跪了下去,“母亲,儿媳没有见过大哥的墨宝,不敢妄加议论,但儿媳觉得将军的字很好看,酣畅淋漓,入木三分,何况,写字这种事,于将军而言,无需与他人争个高低。”
大夫人怔忡,没想到傅沉烟会这么维护丈夫,看了她好一会,才徐徐开口,“你们俩的眼光还真是……相似。”
傅沉烟听出她原本是想说一个贬义词,话到嘴边顿了顿又改了,心中先寒,复又回暖,大夫人对这个亲生的次子真的很残忍,出言伤人,可她最后还是留了一分面子。
“母亲如果不满意儿媳这次抄的,那儿媳再抄一次,儿媳在家无事操劳,一心在这字上,一次写不好,就再写,总能入母亲的眼;将军多年来战场厮杀、守城安民,军务繁忙,自是不如儿媳有闲暇把心思放在文墨上,还请母亲多加宽容。”
傅沉烟依旧跪着,低头轻语,说着说着就哽咽了,她是真的心疼贺景梧,也是真的不明白,大夫人何以如此狠心。
大夫人怔怔望着她,“不用抄了,你走吧。”突然撂下一句话,冷着脸拂袖走了。
傅沉烟望着大夫人漠然离去,沉沉叹了口气,也没哭、没求,站起来,拍拍裙子就回朴景园了。
“四奶奶,您还抄吗?”梅巧紧张的问。
傅沉烟挑眉,“不抄,大夫人不是说了吗,不用抄了。”
傅沉烟自忖心怀善意,向往和睦,为了自己在这个家里长长久久、安安稳稳的生活,也为了贺景梧能多得到一分温暖,她愿意为此受些委屈,却不意味会傻得把自己低到尘埃里。
抄书这个事,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也已经尽力把贺景梧捧出来,可是即便如此,大夫人仍不为所动,自己就没必要再做无用功。
“四奶奶。”
“薛妈妈?”
拐过一带蔷薇架,傅沉烟看到薛妈妈正急匆匆飞奔而来。
“四奶奶从大夫人那里回来?”薛妈妈行了个礼,就从头到脚不住的打量傅沉烟,目光在她裙子上滞留一下,又转移开,试探着问,“大夫人找四奶奶是否有事?我能为四奶奶做什么?”
傅沉烟见她一身尘土,鬓角点点汗珠,显然是刚进府连口气都没喘就来找自己了,笑道,“没事,我和母亲说说闲话罢了,薛妈妈回来的这么早,事情都妥当了?却不知我能为薛妈妈做些什么?”
薛妈妈摆摆手,叹口气,“多谢四奶奶的关心,这是我那侄子不争气,惹出事来,得罪了先生,罢了,送回去还由着他闹吧。”
“薛妈妈不必忧愁,等他大些了,就懂事了,以后薛妈妈有事就跟我说。”
薛妈妈连连道谢,一同回朴景园。
薛妈妈打小被卖进贺家,梳发未嫁,至今已经三十余年,但她有个同胞弟弟住在京城南郊外,前两年弟弟和弟媳相继去世,只留下个十三岁的儿子,薛妈妈是唯一的亲人,义不容辞的担起照应侄子的责任,每个月过去村里探望侄子,送钱送物。
村里的孩子大多只有小名,薛妈妈这侄子只因家门前种了棵山槐,就一直唤作山槐了。
父母去世后,薛妈妈施了银钱,把山槐送到村子旁边一家农庄的学堂里念书,先生说槐是树中之鬼,用作名字不吉利,给他改了个文绉绉的“砚之”。
此后,薛砚之就在这小学堂里跟着其他农家小子一起摇头晃脑的识字。
起初倒还规矩,扎扎实实的认了几个字,慢慢岁数大了,就顽皮起来,带着其他小子上蹿下跳,打架斗殴,弄得学堂里乌烟瘴气,先生只气得吹胡子瞪眼,训了几次不管用,越发得收敛不住,就托人通知薛妈妈,让她把人领走,再不肯教了。
薛妈妈无奈,带了重礼赶过去,说了多少好话也不顶用,先生只咬定了一句话“朽木不可雕也,这学生绝不教了,多少束侑也不教”。
没法子,薛妈妈只好把侄子又送回村里,收拾那个久不住人的小院,把他安置好。
刚进院子,荷花就端来鸡汤。
傅沉烟接过来递给薛妈妈,“薛妈妈从郊外赶回来,想必还没顾上吃饭吧,先喝碗鸡汤垫垫肚子吧。”
薛妈妈连连推迟,傅沉烟笑,“妈妈忒见外了,一碗鸡汤而已,妈妈喝得。我年纪不懂事,还有很多地方要妈妈指点,妈妈若是这么拘谨,往后我有困惑时却为难,不知要怎么跟妈妈开口。”
薛妈妈谢了又谢,这才接过。
她走了小半天的路程,委实饿了。
“四奶奶刚过门,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却因私事一走就是好些天,实在愧疚难当。”薛妈妈叹道,“不知道四奶奶这几天过得怎样?”
傅沉烟笑道,“薛妈妈临走前把这朴景园的事情,里里外外都安排妥当了,我倒是清闲得很,安心等着薛妈妈回来,样样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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