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心事
杏花极聪慧，欢悦的应个声，倏的就跑出去了，连灯笼都没提。
她倒是想得明白，不管大夫人一向对将军和四奶奶怎样，终归是这府里的掌权人，此刻肯发话，她就等于捧了尚方宝剑去剿匪，怕什么。
傅沉烟一惊，没想到大夫人对主动为孩子做主，无论一会曾氏来了，她会审问到哪一步，肯用自己的身份去叫人，已是极为难得。
一直不吭声的贺景梧也疑惑的抬眼望了眼母亲，只觉得冷漠了二十多年的母亲，一瞬间，更陌生了。
只有贺闻蓁，先是愣了下，倒是灵光乍现，突然聪明起来，立即意识到，如果自己被排除嫌疑，另一个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二嫂了。
杏花出去后，大厅里静得可怕。
大夫人大概也是打定主意要查问清楚，不等傅沉烟张口，自己就坐下了。
婴儿卧室里响起孩子难受的哼哼声和断断续续的哭声，一开始是一个，接着另一个也心有灵犀的配合，两人一起哭闹起来。
傅沉烟坐不住，望了眼大夫人，说句“母亲先坐，儿媳去看看”，就进屋去了。
她一走，贺景梧也跟进来了。
贺闻蓁条件反射似的跳起来，也想跟进去，突然想到什么，又怏怏坐下，脸上转过一圈表情后，最后落在烦躁上，无聊的抠了抠手指，见大夫人端坐凝重，合眼入定，忍不住问，“母亲，真的会是二嫂干的吗？”
大夫人抬了抬眼皮，似乎有些无奈女儿的单纯，没作声。
屋里，傅沉烟已经抱起承凤轻轻哄着，母亲温暖清香的怀抱让他安宁了不少，哭声不那么大了，仍是哼哼唧唧的扑打着手臂，脸上的红痘丝毫没有减少，但看得出已经控制住迅速蔓延的趋势，只增加了几颗而已。
傅沉烟小声舒气，陶大夫的药确实有效。
承麒在江乳娘的怀里扭过头望母亲，大眼睛亮晶晶的看了会，没有像承凤一样哭，哼了两声，就算了。
正在这时，只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响起杏花的声音，“大夫人，二奶奶出事了，来不了。”
傅沉烟和贺景梧对视一眼，把承凤交给杜乳娘，疾步出去。
“出什么事？”大夫人正好询问。
杏花道，“半个时辰前，二奶奶头晕，不小心打翻了水壶，烫伤了手和腿，奴婢去的时候，刚缠上纱布，正在喝药。”
大家都愣住了。
这么巧？
不知为何，先前傅沉烟只是怀疑曾氏作恶，但因为还没有拿到证据，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冤枉了好人，此刻听说她受伤，纵然没有亲眼见到，脑子里却疯狂生出个念头：就是她！肯定是她！
这个念头一旦冒芽，就无法遏制，像水草、藤蔓成精似的瞬间就发展成千丝万缕、枝蔓成盖，把整个脑袋都缠住了，再也思考不了别的，只能重复一个意识：她下了毒！她在避祸！
打翻水壶？烫伤手脚？缠上纱布？这样就能蒙混过去吗？
傅沉烟一声不吭往外走。
她要亲自去看看，撕开纱布，看看那只手！
“沉烟！”
有人拉住自己，温暖霸道的从手背传入，激得她抖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冰冷，而且在颤抖。
贺景梧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回座位。
傅沉烟再次坐下来才回魂，脑子里仍是乱乱的，她知道自己刚才冲动了，她曾无数次被陷害，好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都没有这么激动，今天失控了，因为受伤害的不是自己，是孩子。
“天色不早了，闻蓁陪母亲回去。”贺景梧开口。
贺闻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显然不太乐意就这么没头没尾的离开，但分明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在长大、成熟，一点点的明白人情世故、心机诡谲和隐忍后发。
她终是咬了咬唇，没问“为什么”，征询意见似的去看大夫人。
大夫人冷冷一笑，甩下一句话“注意分寸，别把贺家当成你的战场”，头也不回的走了。
贺闻蓁赶紧跟上。
傅沉烟追出去，让杏花提灯笼送回。
折回身来，忽觉双腿灌铅，寸步难行，傅沉烟第一次觉得自己无比窝囊，明知道证据只隔着一层纱布，自己却无法把那丑恶公之于众。
贺景梧过来，一把将她抱起。
“放心，此事，我自有主意。”贺景梧把她放在床边坐着，小心的帮她卸了钗环，解了衣裳，安慰道。
傅沉烟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寻求温暖与依靠，借助那强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的驱逐自己心中的恐惧、愤怒与无助。
贺景梧拥住她，不住的亲吻。
许久，她平静下来。
“将军，不要连累二哥。”傅沉烟轻叹。
其实二少爷贺景醇在贺府没什么存在感，他话不多，客客气气的，如果非说有什么显眼的特点，就是对妻子好。
贺景醇的宠妻与贺景梧不同，他在家是个真正的少爷，万事不上心，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对曾氏简直言听计从，仅有的一次反对曾氏，是去年底曾氏怀孕，大夫诊断出此胎不能长久，不如早早放弃，加上“鬼胎”的流言轰轰烈烈，他不胜其烦，也提出让曾氏喝药堕胎，但曾氏不愿，他也就不敢再说，随她去了。
这样的二少爷说不上睿智，但起码没有在大是大非上犯错误，也没有得罪过谁，傅沉烟再恨曾氏，也不会丧失理智，牵连无辜。
贺景梧点头，“我有分寸。”
傅沉烟茫然问，“你想怎么做？”
“还没想好。”贺景梧松开她，顺手把枕头捋平，让她躺好，这是不肯说了。
傅沉烟出了会神，不问了。
这一夜，终是睡不稳，前半夜一直睁着眼，竖着耳听动静，夜色中偶尔传来的一声轻哼都能揪得她心痛，到了后半夜，迷迷糊糊的睡着，又是一个连着一个的噩梦，先是曾氏阴恻恻的向孩子伸出长满尖刀利刃的手，到后来，陆捷也来了，甚至傅沉薇和傅沉莹也尖嘴獠牙的扑过来……
第二天，张妈妈熬外敷的药汁时，傅沉烟特意叫住她，让她多熬点。
张妈妈诧异，“四奶奶身上也长红痘了吗？”
“不，我另有用处。”傅沉烟有心事，没多解释。
陶大夫过来后，先检查承凤和承麒的状况，点头道，“看起来已经控制住了，这一夜没什么增多。”
大家放下心。
陶大夫话锋一转，“不过，这并不是完全控制住，因为毒素仍在体内，一日没有清除，一日可能复发，尤其是前几天，三、五天之内不反复、不加重，才可安心。”
大家又提起心。
陶大夫又笑，“不过也不用太紧张，只要是按照我的方子，按时服药、沐浴和抹药，避免再次感染，就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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