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不舍
傅沉烟不做声，只等她往下说。
周妈妈径直说道，“大夫人因为太子妃出嫁一事，至今耿耿于怀，难以接受。”
“周妈妈，我问一句，昨天晚上……母亲又梦呓了？”
周妈妈摇头，“没有，说来我当时也捏一把汗，那么多人在，万一说出什么皇……”她猛地一顿，立即改口，“说出不喜与皇家结亲的话，让人听去，岂不引来非议？”
仅仅一个脱口而出的“皇”字，傅沉烟已经确定，周妈妈对当年旧事一清二楚，她心口怦怦直跳，又怕被看出，努力装作平静，连连点头，“周妈妈说的是，要是被人知道母亲不乐意这门亲事，传到宫中，对太子妃不利。”
“可不是嘛。”周妈妈苦笑，“也幸亏大夫人昏睡得沉，只是她自己总不安心……”
傅沉烟心中一动，反正此时此地只有她们两人，不正是个试探的好机会？谨慎的问道，“周妈妈，昨天母亲满面怒容与泪水，全是因为不愿意太子妃出嫁？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周妈妈没料想她会正面问这个问题，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傅沉烟小心翼翼又往前一步，“我看母亲当时神色，不全是恋恋不舍，还有许多其他情愫，似乎心头压着沉重心事，百般纠结，大约当时晕厥，也是这个原因。”
“四奶奶……”周妈妈惊讶之中，还有些不知所措。
傅沉烟知道自己说得不错，继续说道，“周妈妈，这只是我的猜想，你和别和母亲说，我只是觉得，母亲的心事不仅仅是太子妃，很可能更重要的是……将军，可能是因为太子妃的出嫁让母亲对某些事为难了？。”
周妈妈大惊失色，身形猛地一晃，差点踉跄，她紧紧扶住屏风才没有摔倒，却是满面震惊和提防的盯着傅沉烟，颤声道，“四奶奶，您在说什么？”
傅沉烟摇头，低声道，“周妈妈您别恼，我只是担心母亲……”
周妈妈怔怔看她，良久，同样低声道，“四奶奶不可胡猜，若是让将军起疑，怕是不好收拾。”
“我知道。是我糊涂了。”傅沉烟立即认错，但心里已经断定了自己的猜疑。
说罢，她就请辞往外走，转身又被周妈妈拉住，“四奶奶，您是极聪慧的，大夫人和将军……不管您知道多少，都烂在心里吧。”
傅沉烟郑重的点头，“周妈妈放心，我明白，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妈妈长长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傅沉烟出门下台阶，被午后明晃晃的阳光一照，眼光一片白光，险些趔趄摔倒，幸好被等候在门外的杏花一把扶住。
“四奶奶是不是膝盖痛了？”杏花焦急地问。
“不是……”傅沉烟心里沉甸甸的，压得觉得整个身体都往下坠，抬不起双腿，说不清是因为太重还是软绵绵的无力。
大概是，这两天太累了。
恍恍惚惚走出九榆堂，小径两旁树木遮荫，清风徐徐，清凉了许多，傅沉烟才渐渐
缓过神来，适才与周妈妈的对话再次挤满脑袋，一遍遍的回响，撞击着神经，周妈妈虽然没有正面肯定自己的猜测，但她表现出来的惊骇已经完全证实了这一切。
看来，自己越来越清晰的猜想没有错，大夫人对贺闻蓁的亲事从激烈反对到无奈接受，越来越明显的悲悯、迷茫、痛苦、纠结……根本不仅仅是因为担心贺闻蓁将来无法适应宫廷生活，也不仅仅是因为看不得贺闻蓁成为皇帝的儿媳，而是，贺闻蓁的这一联姻，阻挡了她心中某个想法、或者说决定。
贺闻蓁用自己的幸福挡在她面前，让她无法再继续进行自己的决定，这才是她难以接受、急火攻心最终导致晕厥的症结所在。
且，此事与贺景梧有关。
傅沉烟最关心的就是，大夫人究竟要做什么与贺景梧有关的事情，恰好被贺闻蓁的婚事挡住？
回到朴景园时，意外发现贺景梧已经回来，他坐在椅上，阖目不动，像是沉睡。
不是说酉时才回吗？傅沉烟愣了下。
杏花扶她进门，想起什么似的低声说道，“将军回来有一阵了，刚才还去九榆堂了呢。”
傅沉烟猛地顿住步子，连心跳都吓停了，颤声问，“你说什么？将军去九榆堂了？”
“是啊，去了又走了……怎么了？四奶奶，您怎么啦？”杏花被她激动的反应惊住。
傅沉烟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杏花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对自己说：要出大事！要出大事！要出大事！
就在她心乱如麻、大脑混沌之时，屋子里沉睡的贺景梧突然睁开了眼，深渊般不见底的眼中倏的涌上什么，转瞬即逝，他双手搭着椅子扶手起身，一语不发地过来，将懵懵懂懂的傅沉烟搂进屋里，顺手关了门。
这时候，傅沉烟才哆嗦了一下，收魂归魄，凝聚精神，笑道，“将军怎么回来这么早？”
贺景梧点点头，与她并肩在榻上坐下，一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一手温柔的梳理她的头发，轻声道，“沉烟，你刚去母亲那了？”
傅沉烟低头笑了笑，稳住心神，刚才一路上抽丝剥笋，已经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渐渐在心里浮出，只是还来不及细想就已经到家，现在被他一问，影子在心湖一荡，扭曲错乱。
“是的，我让梅巧炖了盅滋补的汤，送了过去。”既然他已经寻去了九榆堂，就没必要否认了，“杏花说，将军也过去了？怎么没进去？”
傅沉烟问话的时候，眼睛小心又专注的盯着他，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贺景梧静默片刻，表情沉穆复杂，然后，缓缓问，“沉烟，你和周妈妈都说了什么？”
不答却反问，傅沉烟明白了，恐怕他当时就站在门口听着，不知从自己和周妈妈对话中听出了什么。
“说……母亲的病。”傅沉烟自己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当然不会把那些尚未成形的猜测说出来，再引起母子矛盾，好在当时对话也没有明确说出来，贺景梧就算怀疑，也猜不出来，“周妈妈也说，母亲是舍不得闻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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