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收服
贺彦明刚从国外镀金回来，正心高气傲，又仗着自己懂些拳脚很不配合，于是当晚又被打了一顿。
507室的陈主任担心薛曼妮见到男朋友被打的惨状而心软，于是跟501室的冯主任商量，将贺彦明塞到501室的男生房间。
谁料贺彦明性子倔强，仍是不配合，还口口声声要“报警”，硬气地说“有种你们就打死我。到时就算警察不查，我们家也会找人来查，把你们这些恶棍通通送进监狱！”
传销组织虽然动手教训人，但会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一般不闹出人命。
毕竟他们也怕法律制裁，尽量不触碰法律的底线。
贺彦明被按在地上，一声声地叫嚷着。
冯主任听得不耐烦，合着两个男生又上去踢了他两脚。
贺彦明相当有骨气，趁他踢到自己脸上时张口咬住冯主任的脚面。
此时是夏季正热，大家在房间里穿的都是凉拖，冯主任穿的是丁字拖。贺彦明这一口咬得极狠。
冯主任疼得哇哇直叫，也顾不得什么分寸，趁人将他拉开时，抬脚猛地踹上他的头面。
这一脚踹在太阳穴附近。
贺彦明两眼发黑，身子晃了几晃，气息弱下去，趴在地上慢慢地不动弹了。
冯主任见此有些着慌，忙喊叶琴，“你之前不是当过医生吗？给他看一看，别让人不济死了。”
蒋婵这才知道第一天见面时，叶琴说自己之前是公务员后来下海做了私企老板之类的话全是编出来的，是为了提高自己话语的可信度，快速得到新人的认同。
叶琴之前是乡村医生，后来和丈夫一起到城市打拼，倒也拼出了一个医药店面，但经营店面没多久，她就被忽悠入了传销组织。
丈夫来了三次，将她带回去。
然而她趁他不注意，又次次偷溜回来，还拿光了家里的积蓄来投资行业。丈夫失望至极，一怒之下与她办了离婚手续，老死不相往来。
叶琴过来为贺彦明察看一番，起身向冯主任道，“不碍事。是一口气没喘上来，歇一歇就好了。”
冯主任神色这才松了。
花姐拿来一包药粉，扶着丈夫在沙发上坐了，自己蹲下为他在脚面伤口处撒一层止血药。
冯主任疼得一阵龇牙咧嘴，向着地上的贺彦明骂道，“狗娘养的敢咬老子，以后要你好看！”
贺彦明被踹得狠了，仍是发着懵，趴在地上尚未缓过神。
蒋婵原本一直旁观着，这时取了一次性纸杯，倒了温水走过去，屈身送向贺彦明，云淡风轻般道，“帅哥刚从国外回来，恐怕对国内的这个行业还不了解。行业是有规矩，也是合乎法律的，帅哥先安心在这里看一看，等把行业看明白了再下决定不迟。”
贺彦明自然不会被这话蒙蔽，抬眼，恨恨地瞪向她。
蒋婵将那杯水递到他唇边，温声温气又道，“喝点水吧。”说着左眼快速眨了三下，又慢慢眨了三下，接着又快速眨了三下。
贺彦明本来正恨得咬牙切齿，见到她的小动作不由轻怔，接着一边保持气愤愤的模样瞪向她，一边右眼快速眨一下，又慢慢眨了四下。
对上暗号了！蒋婵心中一阵狂喜。
高中时，在一节野外求生课堂上，蒋婵学过一些应急求救方式，其中就包括用莫斯密码发“SOS”求救信号。
快速三下是“S”，慢慢三下是“O”。
她想着贺彦明既然是从国外留学回来，对国际通用的求救信号或许懂得一些，抱着一线希望在传销人员眼皮子底下向他暗示。
贺彦明果然懂。他回了一快四慢，是“1”，表示收到。
贺帅哥被揍了三次，已经没力气挣扎了，而且又看到蒋婵的暗示，知道并非孤军奋战，从最初要跟对方鱼死网破的激动情绪中渐渐冷静下来，开始考虑其他对策。
必须寻机会逃出去。
若想逃走，硬拼已经证明行不通。那么就要用些脑筋，先让对方放松警惕，再钻空子逃之夭夭。
她和贺彦明又对了一下眼神。
冯主任虽然看不懂什么密码，但多年生活的历练，让他本能地察觉到这两个新人眉来眼去不是好现象，让朱贵对贺彦明搜了一通身，接着大手一挥令道，“带回房间看起来。”想起贺彦明刚才的表现，他又百般不放心，指着朱贵等人威胁道，“这小子如果溜了，你们几个别想在行业里混。”
朱贵等人忙点头称是。
传销组织作息非常规律。
早上六点半起床，七点读《业务洽谈》，接着是吃早饭开晨会，九点时到大教室上课，听来自五湖四海的所谓成功人士的授课。
下午是两点开始上课，五点半吃晚饭。
晚饭之后是玩游戏、唱歌、打牌等活动，以及指导新人列市场名单邀约。
晚上十点准时关灯睡觉。
今晚因为贺彦明的缘故，501室已经折腾到了十点半，冯主任等人早就呵欠连连。
虽然贺彦明已不再反抗，冯主任为了保险起见，除让四个男生挤着他睡外，还拿绳子将贺帅哥的手脚给绑了，免得生出意外。
蒋婵目送被绑成粽子似的贺彦明进入对面房间，这才和叶琴等人到左边卧房睡下。
她躺在床上却睡意全无，虽然事情的进展远逊于预期，但终归有一丁点儿希望。贺帅哥头脑够聪明，手脚也够灵活有力，两人合作应该有机会逃出生天。
不过，在这之前她要保证不被洗脑，若一不留神将灵魂丢在这里，到时就算有人来救恐怕也不能拉她出泥沼，一如今晚的薛曼妮。
想到薛曼妮，蒋婵又想起郑元弘，从他白天的种种表现看，郑元弘对传销是什么货色一清二楚。那么他为什么不逃出去呢？
能做到经理级别，而且将成为总经理，已是传销团伙中不小的领导，郑元弘又不像新人受到人身限制，为什么不从这里出去，不前往公安机关举报呢？
另外，他明明知道传销是诈骗，为何还要拉翠翠入伙？
蒋婵反反复复想不明白，最后在这些问题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六点半起床，七点读《业务洽谈》，接着是吃早饭。
贺彦明也跟着起了床，两边脸全肿了，左脸上的伤口还很新鲜，听说因为读《业务洽谈》时口出不逊，又被按着打了一顿，此刻被两个男生押出来坐在餐桌前。
蒋婵不动声色地在对面坐下。
因为有新人加入，开饭之前要先来一圈自我介绍。
朱贵依旧最积极，第一个站起来，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帅不帅？”
众人捧场，也大声道：“帅！”
“认识不认识？”
“不认识，介绍一下！”
……
贺彦明掀了一下眼皮，满是鄙夷之色。
一圈自我介绍，最后到了贺彦明那里。
贺帅哥仍是不配合，沉着脸不肯张嘴。
叶琴等人劝道，“帅哥，你就像蒋美女一样说两句就行。”
贺彦明磨了磨牙，抬起乌青发肿的眼睛，“你们让我说的？”
冯主任已十分不耐，“是我们让说的。”
贺彦明坐直身子，大声道，“我来自湖北武汉，免贵姓贺，名为彦明。我爸是市政法委书记，我表哥是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大队长，在大家记住我的同时，我也会深深地记住在座的每一位，在以后的日子里希望把你们统统送进监狱，判个十年二十年，最好让你们一辈子蹲在里面吃牢饭！”
这番话说得很有气场。
传销人员虽然不太懂政法委书记是个什么玩意，但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他们对公安局经侦支队大队长的名头如雷贯耳。
若早知道贺彦明有这层关系，他们绝对不会拿这烫手山芋。
冯主任那张黑脸涨成了猪肝色。
其他人也露出惊慌的神情。
贺彦明则如斗胜的公鸡，昂起肿得胖了一圈的头脸，骄傲地睥睨着这些违法犯罪分子。
蒋婵却默默支上额头，只觉昨晚灯光不够亮，让她看走了眼。贺队友的智商实在令人捉急。哪有一上来就把自己的底细兜得这么清楚，且身在别人地盘上，非但不低声下气商量个活路，反而叫嚣着要送对方坐牢。
如此暴露目标，根本就是吸引对方用尽一切办法对付你。
这下如何还能走得了？
果不其然。
没多久，传销团伙里的三位老总全过来了。高个子当过兵的彭总负责唱/黑脸，跟贺彦明攀扯关系来利诱；黑社会出身面相不善的范总长唱黑脸，各种人身威胁。
一番交锋下来，贺帅哥黑红不吃，咬死要出去要将传销窝点一网打尽要把这些恶徒送入监狱。
蒋婵听得直想冲上去抽他大耳光，你特么不想走了是吧。
两位老总劝服不下，又气愤又沮丧地坐到一边，只能指望这位名牌大学出身有知识有文化的郑总，“郑老弟，你去说一说，无论如何不能让这龟儿子坏我们的事。”
郑元弘起身，到了隔壁房间。
两位大哥一起上都搞不定的事，年轻的郑总要如何应付呢？
大家心中好奇，挤在门外偷听。
蒋婵也跟了过去。
郑元弘只说了三句话就让态度强硬的贺帅哥服软了。第一句是，“薛美女是你女朋友对吧，长得挺漂亮。”
贺彦明语气紧张了，“是又怎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二句是，“听说昨晚你们吵架了，你带她走她不肯。”
贺彦明呼吸加重，没有说话。
第三句是，“你想不想让她跟你走？”
贺彦明沉默许久，道，“……需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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