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倾城雪
谷腾峰将插入瞿江林胸口的苍燧剑拔出，怕他再有余力，又补上了一掌。
瞿江林被打的从楼顶落到地上，滚了几圈，染出了满地的血迹。他以手撑地，半佝偻着身子，又重重再次跌倒，爬不起来了。
苏尘惊慌失措的抱着艾沫沫，他能感觉到怀中的女子生命力在急速流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原本不属于身体一部分的双翅再也收不住，艾沫沫的天使之翼猛然展开了来。
这是苏尘第一次见到她的双翼，洁白的羽毛很柔软，让他隐约记起，那日救他的大鸟。
那时他半昏迷着隐约看到一双洁白的双翼在展翅飞翔，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原来她就是自己一直以来认为的那只鸟。
沫沫，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呢。沫沫，等你好了，一点一点说给我听可好？
对了，血丹。
苏尘手忙脚乱的拿出一直精心珍藏的小丹药瓶，从里面倒出三粒血丹来。
艾沫沫摇头，傻瓜，那是她自己的精血炼制而成的，对自己有什么用呢。
苏尘却不由分说，强迫她咽了下去。
自己吃自己的精血还真是……恶心，可她现在连一个恶心的姿态都做不出来。
三粒血丹下肚，还真又多了几分气息，艾沫沫指尖轻捻，半空中竟生出一片一片雪花来。
今日，是他的生辰。
许多年前为他过的那场生辰一直在她心中留下了小小的遗憾，那拙劣的术法、只瞬间划过的流行，实在太过短暂。
在异域的时候，她专门研习了这个“幻雪纷飞”，要送他一场无与伦比的惊艳。
“好不好看？”艾沫沫轻问：“生日……快……”
祝贺之词还未说完，艾沫沫赶紧闭上嘴巴，她怕，下一秒血就要从喉咙里涌出来。
“好看，很美，这是我苏尘此生见过的最美的景象。”
一片一片的雪花落在她的发梢，睫毛上，苏尘颤抖着轻轻吻去。怕重一点了，就弄散了已经支离破碎的她。
一滴泪珠自艾沫沫眼角落下，苏尘伸手接住。那泪珠在他的手掌转了两转，如寻常水滴一样散开，苏尘不可置信的用灵力又将它重新凝起。
艾沫沫看着，眼中已是掩不住的悲哀，没用的，其实已经很久了。在她炼制精血救了苏尘后，泪中捎带的那点灵力，早就不足以令它凝而不散了。
她一直自恃自己灵力充沛，可终有耗尽的时候。
一甩手掌，苏尘用尽全力为她疗伤，好似要将全身的修为都注入道她的身体中去。
“不要，你这样会害死我的……”
听到她微弱的话，苏尘立刻收手，“不会的，我一定会救你的，你一定要撑住！”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它已经……已经承受不住任何……”
嘴角溢出一股血来，没时间了，有些话，她一定要说完。
艾沫沫伸手向自己怀中取东西，可几次都未成功，苏尘顺着她的手帮忙拿了出来，事一把精致的匕首。
“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很喜欢。这么多年了……，它一直陪在我身边，沾染上了我的气息，现在你替我好好保存好不好？”
艾沫沫憋着一口气，继续道：“我是魂穿过来的，不会真的死，说不定有一天我还能再穿回来，你一定要等着我……好不好？”
苏尘摇着头：“不，我不许你离开，无论如何都不能。你敢走，我下一秒就会随你而去，即使追到鬼门关也要把你追回来！”
艾沫沫握紧寒暝，道：“我没有骗你，我在上面留了一缕魂魄，到时候我就能循着它找到你。记住，你一定不能让它沾地，沾上了地面的浊气，我就……我就找不到你了……”
说完这些，她努力做出安详的样子，倾城雪里灿烂的死去，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吧。
大片大片的雪花很快将地面染得一片洁白，许多年后，那个来了无极不到一年的新弟子明庭仍不能忘却这一幕，那个被当做妖怪的女子，轻轻挥动着洁白的双翅，让上天为她下了一场倾城雪。
这哪里是妖怪，分明是已经羽化了的仙人。
苏尘惊异的看着艾沫沫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最后与漫天的雪花融为了一体，她手中的匕首也随着身体的消失落了下去。
苏尘虚空中乱抓一通，他不信，不信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可那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到他的手掌，都化成冰凉的水滴，冰冷彻骨，凉入心扉。
万分不舍的望了一眼她消失的方向，苏尘终于转身向下落的匕首追去。
她的承诺太美，他终究不忍辜负。
苏尘双手捧着寒暝，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此刻，他不再是冰冷似铁令人望而远之的无极掌门弟子，也不是运筹帷幄受人景仰的稳重谋者，而像是一个失了最心爱珍宝的孩童。
让人知道什么是撕心裂肺，什么是痛断心肠。当真是，卿心非铁，有泪为证。
犹记得那一年，他望着她虔诚的许下，想要以后每年的生辰都要和她一起过的愿望。
可这个愿望太过奢侈，连上天也无能为力。
“许的啥呀？”那时候她好奇的问他。
他敷衍道：“希望明年的生辰能收到更好的礼物。”
现在想想真是后悔，若是他告诉她真实的愿望，她是不是就不会舍得离开了呢。
不知是艾沫沫法力强大，法术效果太过持久，还是真的惊动了上天。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将世界都埋藏成了洁白的颜色，将那铺红天涯的殷红血迹掩盖的无影无踪。
凨晋王朝三百一十二年十一月二十八，异族来袭，战况激烈。苏尘之妻艾沫沫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不幸身亡。
经无极众人决定，艾沫沫有资格在终冢山最高处立下墓碑，那代表了无上的光荣。
但苏尘最终却没有同意，他怀中珍藏着一把匕首，时常拿出来轻抚。他坚信，他那已经魂飞魄散、尸骨无存的妻子一定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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