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万法归真
陆小天对月离定性为没有太大的恶意，但恶意总归还是有的，所以必要的防范还是要做的，他悄悄拉开与她的距离，开始四下打量石室中的禁制。
四下禁制忽明忽暗，还发出啪啦啪啦的火光，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好像随时要破。
“这阵会不会不灵了，到时候水灌进来，把咱们当水耗子，一窝淹了？”
月离却是神色轻松，“这禁制破了，正好放我出去！”
“你出去了，老子可怎么办？”
陆小天心中腹诽，嘴上忍不住打击她说：“按你的说法，这李长风既然心中有你，他又怎么会忍心将你囚禁在这里一千年？”
月离心中一怔，不由得道：“是啊，他为什么囚禁了我？他是舍不得我离开他么，还是想让我永远在这里陪着他？”
“我擦，你居然能给他找出这么完美的理由，这女人一旦陷入情网，果然是不可理喻！”
陆小天正在心中大发感慨，正在这时，残留在李长风身边的七星残阵终于支撑不住，砰地一声破碎开来，惊风剑在头顶盘旋，一会儿红色，一会儿青色，一会儿又变成黄色……才眨眼间，就变换了七八种颜色，各色流彩一一呈现，让人目不暇接。
“它这是在干什么，变戏法、演杂耍吗？”
月离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她全神贯注地盯着李长风的变化，期待着他也许真的能醒过来，惊风剑最后收敛所有光彩，变成通体黝黑，深邃地好像一片虚无，吞噬着石室中所有亮光，再也没有一丝名剑的风采，阴沉地好像在虚空中划开一道裂缝。正在二人不知道它想干什么的时候，这把虚无之剑对着李长风的胸口，直贯而下！
“啊！”陆小天吓得一声大叫。
与此同时，一声尖叫在他耳边响起，“不要！”月离的声音中夹杂着无数的痛苦、惊讶、悲伤、绝望，和一丝苍凉。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她尖锐长啸，仿佛失去了理智。石室之中的光华散去，片刻间变得漆黑一片，黑暗深处，突然一道蓝光爆发，无数道阴影在淡蓝色的光芒下飞物，在黑暗与光明的间隙中游动不安。
自己守护了一千年，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久远到已经模糊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月离眼中热泪流淌。
陆小天看到一团淡蓝色的火焰在月离手心跳跃，禁不住对她的评价又高了几分。古老相传，人体身上有三把火，分别是左肩上的无量心火，右肩上的无量业火，和头顶上的无量真火，其中心火就是这种淡蓝色火焰。据说，人体只要三火旺盛，诸邪不侵。
这三火一般隐藏在人体之中，这月离到底是人是妖？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忽明忽暗之间，陆小天忽然发现月离背后，九条阴影，摇曳飞舞，在这蓝光映照之下，显得十分突兀诡异。他结结巴巴的道：“狐狸精，九条尾巴的狐狸精！”
原来狐妖月离不但修出人形，而且还能达到心火外放的地步，不知道她的修为按人类的实力来划分，能达到什么水平。
李长风的身体被散发着虚无之光的惊风剑不断吞噬，先是胸口破了个大洞，紧接着是肩膀身子慢慢消失，月离想要出手阻止，却又怎么来得及，才一眨眼的功夫，李长风整个人都被吞噬得干干净净，最后连惊风剑也消失了。
在这一刻，月离心中涌起千言万语，她张了张嘴，但却什么也喊不出来了。她伸手向前抓了抓，似乎想将眼前的身影留下，但除了空气她还能够抓到什么？
李长风神功通天，即便深陷绝地，也能够带着自己闯出来。他虽然说过自己的伤再也好不了了，但是依然低声在自己耳边宽慰：“不要伤心，不要难过，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就在这时，石室禁制完全破开，洞口隔绝湖水的水层也跟着消失了，轰轰水声轰鸣，大量的湖水涌了进来。陆小天大叫一声：“不好！”拉着浑浑噩噩的月离就往外跑，临走之前，他发现到李长风刚才所躺的地方有东西，想也不想一把抓过来抱进怀里。
陆小天深吸了一口，跳进水里，逆着水流往洞外冲。逆水行舟尚且艰难异常，更不要说顶着这么大的水压往外钻了，他被水流冲击的东摇西摆，身子完全不受控制。
无奈之下，他把泱叫出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闯不出去的，泱费劲心力，才带着二人冲出这个石洞。就在此时月离挣脱泱的手臂，想要游回去，泱毫不犹豫，对着她的脸上就是一巴掌，一双银色眼眸，冷冷地望着她。
月离望着那对摄人的目光，慢慢地清醒过来，她一招手，身后九尾齐出，把二人包裹在里面，泱见她回过神来，又把陆小天叫了出来。只见九条尾巴在水底发出淡淡白光，带着陆小天浮了上水面。
一到了水面上，月离又恢复了千娇百媚的样子，只是神色疲惫，眉宇间透出一股悲怨神色，陆小天想要宽慰她两句，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把抱在怀里的东西递给她，“这时李前辈的宝剑。”
月离错愕地望着陆小天双手捧着的铁疙瘩，跟个南瓜差不多，这怎么可能是惊风剑，再说了，惊风剑熔化之后，体积也不可能有得这么大。
陆小天见她不肯接，挠挠头说，“它虽然已经不成样子了，但确实是惊风剑所化，给你多少也算个念想！”
月离上下打量着这个铁疙瘩，伸手轻轻抚摸着它，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一股令她感觉心宁神静熟悉感在她心头涌起，好似那句“等我回来！”还在耳边回绕，她忽然感觉到这铁疙瘩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精神为之一震。
“你拿好，我要劈开它！”月离道。
“这……可是里前辈最后的遗物了，损坏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人都没了，要东西还有什么用；只要人在，什么东西都无所谓！”
陆小天看着月离一副决绝的样子，知道再劝说也没希望，只得双手捧着这个铁疙瘩，看她怎么把它劈开。
月离食指在上轻轻一划，刺啦一声，一道白印，铁疙瘩分毫无损，陆小天心道：“这惊风剑化作的铁疙瘩，能是说劈开就劈开的？”
月离丝毫不见气馁，好像早就料到会有此情况似的，她伸出右手，五指成爪，五根指甲又尖又长，显出野兽才有光芒。她聚集身上的灵力，发出的光芒把整个手都笼罩住了，最后把手高高抬起，口中轻喝一声：“破！”
陆小天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金戈交接的声音，他要不是手里抱着东西，早已经堵上耳朵了。这声音将他刺激的脑袋一阵阵发晕，他缓了一会儿，又使劲儿摇了摇头，才回过神儿来，忍不住低头一看，铁疙瘩上面出现五道深深地爪痕。他一面心惊这一爪的威力，一面惊讶这铁疙瘩居然这么结实，这样都没破开，正在他以为月离再次失败的时候，耳边传来:
【啵】一声碎裂之声，铁疙瘩裂开一道细缝，一道青光从里面散发出来。
【啵】、【啵】、【啵】、【啵】又是四声轻裂之声，铁疙瘩彻底破裂，里面射出七彩之光，虽然在这云雾中，依然清晰可辨。
“他妈的，坑死老子了！”稚嫩的童声在里面响起，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孩从破洞里面钻了出来，一出来就骂骂咧咧地，挥舞着小拳头，冲着陆小天张牙舞爪。
两个人看得目瞪口呆！
陆小天见他对自己很有成见的样子，也不客气，一把抓住他的脚腕，倒提起来，威胁道：“你要再这样对老子不尊重，信不信我把你扔到水里去！”
小孩毫不无惧，破口大骂道：“你个小王八蛋，老子辛辛苦苦地聚集天地灵气，打算重塑自己身体，没想到全被你个王八蛋夺去了，一千年啊，老子足足等了一千年，才得到这么一个机会，全便宜了你小子！”
陆小天大吃一惊，“你是人是鬼？你莫不是李长风的鬼魂?”
“鬼你大爷，老子是活生生的人，你眼睛瞎了吗，这都看不出来？”
“你怎么会从铁疙瘩里出来，难道你……是……李……长风？”
“不是你家爷爷我还能有谁？”小男孩气鼓鼓地说。
月离一把将他抢过来，仔细端详眼前的人，可眼前这个小孩比普通婴儿还小，怎么看也瞧不出李长风当初的样子，她双眼迷离，隐隐有泪光闪现，“你真的是他？”
小孩无奈地道：“阿离，你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你快帮我报仇，揍死这偷老子灵力的小王八蛋！”
李长风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当初冠绝天下，冷酷孤傲的第一人，跟眼前这个碎碎念的小孩完全不像，月离一时间也判断不清楚他说的是真是假。
陆小天心道，“他要真的是李长风，月离姐姐要是帮着他打我，我岂不是要遭殃，我是不是应该趁着他们还没相认，赶紧打他几下出出气？他要不是李长风，如此戏弄我们，那就更该揍他了！”最后的结论就是，不管他是不是李长风，先打一顿再说，想到这里他一拍手道：“月离姐姐，这小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我看咱们还是严刑逼供，问清楚的好！”
月离也心中对他怀疑，下意识地点点头。
陆小天狞笑着把他抓过来，在他身上又搓又揉，折磨了半天才说，“说，你到底是什么妖精，敢冒充李长风前辈，到底是和何居心，是不是看月离姐姐长得漂亮，在打她的主意？”
“你放屁！”
“哎呦，你还敢顶嘴！”说着又在他小脸上拧了一把，恶狠狠地道：“你要是现在承认你对月离姐姐有不良企图，我就放你一马！”
李长风被拧得小脸通红，最后从嘴里挤出两个字：“无耻！”
月离也觉得陆小天这种“严刑诱供”，对那小孩子十分不公。
“什么！你居然敢骂老子无耻，老子今天非让你尝点苦头不可！”说着对着他雪白的小屁股拍了两下，又抓着他的两腿，用手指在他胯下轻轻一弹，还别说，虽然就那个一个小不点儿，倒是很有弹性。李长风好悬没气背过气去，对月离道：“啊，我一定要杀了你！”
陆小天哈哈大笑，“你也得有那个实力！”
李长风知道自己绝对不是眼前这小混蛋的对手，只得转头道：“阿离快帮我把他杀了！”
月离假装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李长风无奈念道：“天峰崖顶，风雪之夜，雪狐藏行，纵身一跃，姣姣之姿，千年难忘！”
这是月离第一次偷袭李长风时的场景，见他说出这番情景，才知道他是李长风无疑，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酸涩，他终于回来了，可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李长风听她说话的口气，知道她已经认出了自己，不由得恼怒道：“还不是拜这小王八蛋所赐，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差点把我积攒了千年的天地灵力吸光，要不是他的鲜血还有点用处，我这次可能就要化生失败了！”
月离制止住还想继续作恶的陆小天，又幽怨地瞪了他一眼，说：“我让你早点住手，你就是不听，害得他变成这样！”
“我也是被逼无奈啊！”陆小天将自己当时的情形讲说一遍，李长风一副老子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做派，老气横秋地道：“难怪你小小年纪就能吸收我这么多的灵力，我还以为你是一个要飞升的修炼者呢？”
“我哪是什么修炼者呀，到现在为止，我连引气都做不到；这次多亏了前辈的帮助，我以后修炼应该是有希望了。”
陆小天不敢再作弄李长风，将他托在手心，李长风坐在他手心上，垂头丧气地，一脸的不高兴，加上他包子似的小脸，颇为滑稽，最后却一脸严肃地念道：“我观天道，无外乎周行而不止，万物混成，是为天地之始。世人不知其名，而谓之曰道。道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返，返者归真，此所谓道法自然也……”
陆小天听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一句话也听不懂，月离也是一脸似懂非懂的神情。最后陆小天无奈地问：“我最佩服老前辈的地方就是，你把我本来能听懂的话，说得我一句也听不懂！”
李长风指着他骂道：“老子的意思就是，我要依照自然之法，从一个小孩子重新活一遍！”
陆小天目瞪口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前辈你就然能说出这么深奥，小弟对的佩服之情犹如滔滔江水……”
李长风白了他一眼，月离也他话中乱七八糟的辈分绕得头晕。陆小天哪里知道李长风的话中包含的天地之理，要是被一些修为通神，又参透天道的修炼者听到这番话，定然有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之感，只是陆小天修为低下，又怎么可能参透其中的道理。
李长风道：“我既然要效法自然之道，就要封闭五识，完全从一个懵懂孩童做起，阿离麻烦你照顾我几年？”
月离听他又要封闭五识，忍不住问道，“这次又是多少年，我可告诉你，我已经等了你一千年了，而且现在你又关不住我了，我可不保证遇到好男人，还能一直等着你！”
小孩李长风在陆小天手心跳着脚道：“纵观天下之人，往来一千年，又有谁敢在我面前称自己是好男人！”
月离白了他一眼，说：“反正你别想再让我等你一千年了！”
李长风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竖着三根手指，刚想说三十年，月离杏眼一瞪，李长风只得悄悄放下一根手指说：“二十年，二十年后我解开封印，那时候我也长大成人，必不再辜负你！”
月离这才不情愿地点点头说：“二十年后，我要等不到你，一辈子不再理你！”
李长风拍着小胸脯，立誓保证！
陆小天见二人商议完毕，忍不住心中好奇，悄悄地问道：“话说你为什么把月离姐姐囚禁一千年啊？”
李长风咳嗽了一声说：“你也知道她生就一副魅惑众生的容颜，我要是一千年不能在他身边，那到我醒过来的时候，怕早就来不及啦！”
陆小天恍然大悟。
李长风说罢，就在陆小天手心画起了封闭五识的阵法，他先抱着陆小天的拇指狠狠一咬，陆小天大叫，“我擦，你他妈的刚出生，就长牙啊！”说着鲜血从他拇指肚上流淌下来。
李长风稚嫩的小手沾着鲜血，在他手心画出十天干，十二地支之数，又在四个方位标上甲乙木、丙丁火、庚辛金、壬葵水，四个方位，在自己小肚子上画上戊己土，然后整个人坐在中间，口中念道：“缘由皆缘法，缘法皆有生，识即是空，空即是识，若欲了知，需得从知，弟子李长风愿舍去五识，从头体会，万法归真，天地无极，封！”
他刚说念完，陆小天手心的法阵尽数汇集到他体内，李长风幼小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他手心里，哇哇大哭起来，好像一个不足月就出生的婴儿一样。
陆小天彻底惊呆了，居然还有这种操纵，这李长风放着自己那么高的修为，不对，他修为应该高不到哪去，不然也不会受自己欺负，但他的见识绝对是天下第一人了吧，他居然舍弃一切，打算从新来过，这完全是化生的时候，脑袋烧焦了，糊涂了吧。
月离将他抱在怀里，李长风止住哭声，幼小的身体在她怀里扭了扭身子，舒服地眯上了眼睛。
陆小天叹服：“我看你重修是假，想当小色狼是真，你可真会找地方啊！”
月离一脸怜惜地望着怀中的小人，用身上的衣服把他裹住，又笑嘻嘻地对着陆小天道：“你要是愿意变成他这样，姐姐我不介意也抱抱你！”
陆小天赶紧摇摇头说：“等我先把这辈子活明白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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