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适可而止
蓝昭煜大婚当天，天空作美，风和日丽，气温甚好。
上午十点多，蓝昭煜就带着伴郎、迎亲队到达馨和苑，准备接亲。进在宅院的大门之前，他应着孙家亲戚的要求，红包、喜糖、烟，该递的都递了之后，才能进到宅内，然后去孙翘楚的闺房。
因孙翘楚事先和伴娘再三叮嘱过：新郎性格比较内敛沉稳，不喜欢太过的玩笑和逗弄，一定要把握好分寸、适可而止，意思意思就行了。于是蓝昭煜在房门外，向伴娘发几次红包后，门就向他打开了。
蓝昭煜走进房间时，蓝昭玥也跟随进去，当他穿梭过几位伴娘，无意中看高岚美站在伴娘人群最后面时，眼神只是惊愣了一下，就移开视线，显得非常平静，并没什么情绪波动，就像只是无意中多留意了陌生人一眼一般。
蓝昭煜献上手捧花后，就在伴娘的起哄下，开始找新娘的鞋子，递了几次红包还是没找到后，他就有点失去耐性了。蓝昭玥看着种种“刁难”，则觉得这些人非常无聊透顶，而且不会适可而止；心想：要是真把我哥惹急了，他可是会直接甩手走人的。于是，他微蹙着眉转头，直直地望向高岚美；高岚美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后，就转视线望向床头柜；他顺着视线望去后，就立即说道：“哥，床头柜”
蓝昭煜应声回头望了蓝昭玥一眼后，就意会地笑着、走向床头柜；随后，很快在床头柜的最下层抽屉里找到鞋子。然后给新娘穿上，再摄影；最后由孙翘楚家的亲属将其背下楼，蓝昭煜去给她父母敬茶后，一起离开馨和苑；整个接亲才结束。
孙翘楚离别父母从宅内出来时，脸上只是现有伤色、情绪有些莫名的失落，可是坐到车内，车子一发动，她的泪水就止不住流淌而下，情绪失控。
见此，蓝昭煜并不表示什么，也不说什么，顶多也就递张纸巾。他的举止显得如此冷寞，并不是他不能人情，而只是在他看来：人伤心到极处，情绪难以自制是再所难免的，而这种时候尽情地发泄出来反而是好的，不必积郁于心底。女孩子出阁，心情本来就是复杂难述的，会有莫名的离别之感、失去之痛、不孝之哀，真要用言语表述出来，她本人也是说不明的，就好像是源于意识里，理智是难以梳理、描述的，更像是源自本能里，哀伤是不由自主涌来的；都是难以控制的。更何况，他此时脑海中，想起了蓝菬薇出嫁那天的神情：明明很哀伤、很难受，她却努力强掩着，明明眼眶都快泛湿了，却拼命制止的泪流与情绪；明明不想嫁，却努力说服自己去嫁或表示得非常愿意嫁；所有这些，看在他眼里，他都觉得心疼，只是他当时，并没有什么实力，并不能做什么或帮她什么，最后只能让她一个人去承受、扛起一切。所幸结果是好的，至少目前是好的，使他不必那么自责；自责、惭愧于自己的无能为力……
当蓝昭煜望着窗外、思绪远游在千里开外，任由新娘子哭泣不已而无动于衷，既不制止也不安慰，连司机都看不过去时，孙翘楚突然哭泣问道：“这种时候，你不该表示什么吗？”
“该表示什么？”蓝昭煜回过神来，平淡地反问。
“连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吗？”孙翘楚已顾不得哭泣，换之而来的不悦与疑惑。心想：他们这是要结婚啊，不是分手或离婚，弄得好像是她纠缠不放，逼迫他一样，令他显得那么高冷、无情。
“你父母养育你二十几年，今天你出阁，自觉心里有愧欠于他们，觉得从今天起不能尽孝、回敬他们，心里悲伤难过，是再所难免的，想哭就尽情地哭，不必憋在心里；我觉得这些都没什么不好，只说明你心底善良，懂得知恩尽孝。这种情况，我有劝止的必要吗？或者说，从情理上，我应该去阻止吗？”蓝昭煜很平静地看着孙翘楚，认真地说。
听到蓝昭煜那么说，孙翘楚突然就破涕为笑了，她很清楚他的语言功力，道理是张口就来；可是，就算他所说的并不全是他的真心话，只是为应付她，但是，她却是可以为这番话感动的，至少说明，眼前这个人，看似高冷的外表下，心思是炽热而细腻的。也说明，她是没有看错人的。
“阿煜，从今天起我有个要求”孙翘楚突然搂着蓝昭煜的胳膊，下巴支到他肩上，凝视着他，非常认真地说。
“说……”蓝昭煜很平静、简洁地说。
“从今以后，不能只做不说，什么都藏在心里，可以吗？”
听到孙翘楚的问题，蓝昭煜迟疑了一下，才很平淡地说：“我尽量，但只限于对你的感情”
司机一边开着车，一边听他们聊天时，先是听到蓝昭煜说的那番话，心里瞬间感到意外、佩服不已，心里感叹：竟然还有这种操作。而此时，听到蓝昭煜竟说出这样的话，瞬间觉得他真的是勇气可嘉，这种时候都还保持自己的原则，不退不缩，还能彰显坦诚不虚伪。心里情不自禁地感慨：这情商、这智商，真的是可以啊！
而孙翘楚听到蓝昭煜那么一说，就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说：“一言为定，不能反悔”。她心里清楚，这是已经是蓝昭煜的底线了；只能在对她的感情方面，持以坦诚，是不可能把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对她坦诚的，尤其是工作方面；人与人相处，是不可能做到毫无隐私、毫无保留的，就是算是夫妻，也有它不可跨越的底线和不能触碰的隐私。那是生而为人，自我深处安全、自在的归属，需受尊重，容不得别人侵扰。所有这些，她都懂；也知道对于蓝昭煜而言，越界之后果是什么。所以，她此时是心存感激与知足，而不是不依不挠再作进一步的强求。
“嗯……”蓝昭煜认真地回应着。可他心思却还在想：与人相处方面，在这个世上，最懂他，最能让他毫无保留、自在、率性而处的，只有与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的蓝菬薇；到目前为止，与人相处中，能让他从意识里、本能里全然放松、无所顾忌、率真而处的，除蓝菬薇，还没有其他人能做到，就连眼前，这个即将成他妻子的人，也还做不到。这是他，非常清楚的事实。
“我还有一个要求”孙翘楚又笑着说。
“别得寸进尺”蓝昭煜淡淡地提醒道，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听到蓝昭煜那么一说，孙翘楚的心情瞬间就有点复杂起来，她有时，真的不了解蓝昭煜，说爱她，可是却从不百般纵容她、呵护她，只是该做的、该尽的，他都很好的完成，从不失准；说不爱她，可是永远只做不说，没有甜言蜜语、情话绵绵，却细心备至、体贴入微。他们的相处，永远都是相敬如宾，鲜少有打打闹闹、打情骂俏；对于这样的方式，她称不上讨厌、不喜欢，但是却多少有些失落；可是又忍不住去爱他的这种高冷与严肃，欲罢不能。
“我的要求是：以后，能不能多笑笑，别总是一门正经的，很严肃，就像今天这样的场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被强迫的，来笑一个。”孙翘楚说着说着，就做出一个俏皮的表情，想让蓝昭煜一改严肃神情。
“笑不出来”蓝昭煜淡淡地说。
笑是由心而发、自然而然流露的，无心而笑就是故装，是虚伪。无心而笑，这个对蓝昭煜来说，是没必要、是不屑是不想；最主要的根本做不出来。而对孙翘楚突然的要求，一难为情，他更做不出来，也不想做。
不过，他却突然伸出右手，进孙翘楚的左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抚着，以让她不至于那么失望、低落。但是，却只是双目凝视着她，什么也不说。
对于，蓝昭煜这样的举动，孙翘楚虽有些无奈而笑，但是非常欣慰；她知道，这才是他，才是他的风格、作风，换作别的，他就不是蓝昭煜了。所以，她最后只是很意会的笑而不语。
婚车后面紧跟的车上，坐的是作为主伴郎、主伴娘的蓝昭玥和张琳仪。此时，蓝昭玥正右手肘支在车窗沿上托着腮帮，望着窗外，一脸沉思。而张琳仪则一直凝视着他的侧颜，他虽感受到视线，却懒得去理会或回头。他知道，有时无视是最好应付。
“你是新郎的亲弟弟吗？”张琳仪突然笑着，很温柔地开口问。
“嗯”蓝昭玥礼貌地回头望一眼，回答，然后又转头望向窗外。
“你怎么称呼啊？”张琳仪更温柔地问。
“蓝昭玥”蓝昭玥淡淡地说。
“嗯，很好听的名字”张琳仪很高兴地说，顿了一下，又问：“你是做什么的？”
“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蓝昭玥隐着不耐烦，很直接地说。他已预测到接来将会问什么，所以，就非常直接、果断地提醒，以示拒绝，让对方适可而止，不要再做无谓地纠缠。
听到蓝昭玥唐突地回答，张琳仪瞬间惊愕不已；不过很快就为圆场笑道：“你非常有自信呢！”
“另一个原因是你的言行举止很直白”蓝昭玥很平淡地说。
“有吗？”张琳仪很惊讶的反问，片刻后，又微笑着说：“我想，你是误会了”
“但愿吧”
“只是那么坐着，有些无聊，想找人聊聊天，你不喜欢与人交谈吗？”
“无所谓，不过大多时候是能免而免”
“你说话的方式很有趣，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呀？”
“玩音乐的”
“玩音乐的人，一般不都是很外向开朗的吗？”张琳仪带着疑惑问着，顿一下，又补充道：“应该说是很狂放不羁才对”
“事无绝对，而且具有相对性”蓝昭玥很简洁地说着。
听着蓝昭玥的话，很简明、很个具哲理性，张琳仪瞬间有些不明所以，于是疑惑莫名的问：“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蓝昭玥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说‘事无绝对’，从字面上可以让人能简单理解，但是，他只是在暗示，狂放不羁并不是音乐人的标签，更不是音乐家的标签，有很多大师级的音乐家，性格都是很内敛的，至少外在上是，唯在内在不是。而他所‘相对性’，是指他性格狂放与否，是要看相处对象的；如果是一个能让他自在心安之人，狂放不羁自然就无意中显现。比如，蓝菬薇。
张琳仪听到蓝昭玥那么说，感觉这聊天根本没法进行下去，跟不上他思路不说，还令人堵得慌；而且，听他平淡至极的语气，还有一直不回头，感觉他并不想继续聊天下去。于是，她就无奈地选择了沉默不言。
再后面的一辆保姆车上，坐的是几位伴娘。闲聊中的一位伴娘林璎突然很好奇地问：“哎，那位主伴郎是新郎的亲弟吗？长得好帅啊！”
“应该是，我听到他很亲切地喊新郎‘哥’，而且长得也很相像”伴娘白鹭笑着说，缓了一下，转而倜侃道：“怎么，你又看上？一见钟情了？”
“我是认真的啦，就他那脸蛋，那身材，很少有那个女人不动心的”林璎解释说。
“你每次都说是认真的，可结果的呢？还是三个月热度”白鹭很无奈地说。
“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林璎好奇地问。
“蓝昭玥，已经有女朋友了”高岚美突然开口，一脸认真地插话说道。可语气里，有一丝宣布主权的意味儿。
“你怎么知道？你们认识？”
“当然知道，他玩音乐的，所在的乐队，还开过演唱、出过专辑呢，只是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发展，从事配乐方面，很少出专辑了”高岚美故作平淡地说。
“那么厉害？原来还才貌双全啊？真的已经有女朋友了吗？”林璎瞪大双眼，一脸惊喜地问。
“你都说了，像他那样，动心的女人肯定很多了，怎么可能还没女朋友”高岚美很肯定地说。
“又是别人的男朋友”林璎很感叹地说。
“也许啊，那一天别人也这样羡慕你的男朋友”白鹭笑着安慰道。
“可是现在，连影子都还没见着啊”林璎又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与忧愁。
到此，高岚美并不再说什么，她像是一名刚击退了敌人的战士，心中暗暗地松了口气，静静地呆着，像是在休养生息一般；养精蓄锐、以备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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